山景幽幽入道中

山景幽幽入道中

凌居觀位於君都城外東南的一座高峰之上,地處雖有些遙遠,但沿途的景色卻不錯,隨著馬車的越行越遠,周圍的環境也變得越來越清幽,參天大樹矗立於通向凌居觀的道路兩旁,陽光穿綠葉間細密縫隙而過,灑落一地光斑,影影綽綽,樹上蟬鳴忽近忽遠,偶爾傳來幾聲婉轉的鳥鳴,遠處隱隱約約可聽見溪水潺潺之聲。凌潺本以為只有延陵棧以及幾個家丁與她同去,卻不曾想,馬車前後跟著的都是訓練有素的護衛軍,浩浩蕩蕩的向前而去,而同樣去上香的香客便不得不避讓。

「上個香而已,這樣一群人,著實擾民。」樹大招風,這幾個月來,她不難看出,雲侯府行事低調,從不授人以柄,而她也從不喜歡高調行事,於是便說了句。

「湲兒身為公主,出門理應如此,況且一則路途也不安全,父皇擔心湲兒的安危。二則這次的上香與平日不同,比平日重要許多,不容有所閃失。」延陵棧對她說道。

「難道這路上還有山匪強盜不成?」凌潺問道。凌潺想中原國繁榮昌盛了幾百年,難道還有因衣食不足被逼無奈而做了山匪的不成。

「君都附近,山匪強盜倒不至於,只是門閥之間的暗中算計遠比山匪可怕,我本不應告訴湲兒這些,但這也是身在帝王貴胄家的無奈。」延陵棧說道。

門閥之爭,族內之爭,每朝每代都是無法避免的,這也是眾史書所反映的共同點。這就如同她以前身處商界,需步步為營,稍有差池,便會萬劫不復。可是廟堂人的爭鬥遠比商人之爭慘忍激烈的多,這裡處處是算計,步步是陰謀,人人有詭計。也就雲侯府內無嫡庶家族爭鬥,還算太平,這幾個月她也算過得安穩平靜。

「你不說我也懂。歷朝歷代這樣毫無意義的爭鬥難道還少?」凌潺說道。

「湲兒是怎麼知道這些的?」延陵棧很是驚訝。

「這幾個月在府中閑來無事,便讀了不少史書,有所了解。」凌潺只能這樣解釋。其實凌潺從小的史學也不是白學的,家族產業一半都是古董生意,那時的她不僅要學習中國歷史,還需精通其他各國歷史發展。想要精通古董,歷史便是基礎。

「這些書湲兒以後就不要看了,只會徒增煩惱,父皇封你為離憂,就是希望你能夠遠離煩憂,這也是我所希望的。」延陵棧柔聲說道。凌潺「嗯」了一聲,算是回應他。之後便又透過馬車窗看著外面清幽之景。

當他們到時,道觀門口兩旁早已各站著一排身穿淺灰道袍的年輕道士和一個深灰道袍披身,白髮蒼蒼的老道在此等候。看來是事先便有所準備,遣散了其他香客,不然也不會如此安靜,聽說這平日都是香火鼎盛。凌潺與延陵棧走近,那老道便向他們行禮:「六皇子,離憂公主,上香所需已準備好,師叔已在里等候多時,請。」然後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有勞遠曲道長了。」延陵棧恭敬地說道,隨凌潺向里走去,那遠曲道長緊隨其後。凌潺不禁想,他都如此年紀了,那他口中的師叔豈不是年齡過百。

觀內布局巧妙,兩個雕刻精細,圖文繁雜的香鼎之中滿是火星點點的香燭,香煙繚繞,四面綠樹環合,凌潺行走在這用石板緊緊相接的地板上,感受著這自由飄散的青煙,竟真有一種超然世外的感覺,這便是天人合一之境地。

凌潺走入正殿內,除了幾個身穿與遠曲道長同樣色系道袍的中年道士外,便見一個內穿白色深衣外披淡藍薄紗深衣,扎著飄逸露額發的年輕男子在此,此人眉鋒鼻挺,臉龐消瘦白皙,當真是飄逸俊美。

延陵棧走過去拱手行禮道:「大哥,三年不見,別來無恙。」這便是延陵楚,延陵棧的同母大哥,十四歲便投身道家,如今已過十六載。他與延陵棧很是不同,倒是與延陵楦有些相似,不過也只有一分,如果說延陵楦給人的感覺是淡漠脫俗,那麼延陵楚則是溫和俊逸,淡然坦蕩,不沾染世俗,倒有幾分仙風道骨。

「無恙。這一路你與湲兒可還順利?」延陵楚問道。

「倒也相安無事。」延陵棧答道。

「那便開始祭拜儀式吧。」延陵楚向一旁的遠曲道長說道。

凌潺走向一座雕像前,然後便有一個小道士小心翼翼的端來一盆清水,用以凈手,手入水中,凌潺頓時感到清涼從手傳至神經。凈手后,一人便遞來已點著的三炷香,殿中共九尊雕像,一個雕像三拜三炷香,依次拜去,之後便是遠曲道長依次從九尊雕像前的香爐中取來少許香灰,混合一處,將其包入紙中,默念了幾句,然後恭敬地遞給了凌潺:「離憂公主,這個您收好。」凌潺不懂這是何意,但還是照著他所說的小心收著。凌潺相信的是無神論,但是也不能壞了這個時空的規矩,所謂入鄉隨俗。在者,道學也是修身養性的不二之選,並無壞處。

殿中央置一祭壇,她收好香灰后,便被一個小道士引入祭壇前,跪在了祭壇前的團蒲上。一群道士手拿拂塵分站與祭壇兩旁,遠曲道長則站於祭壇與她之間,面向祭壇,手持香炷拜了三拜,小心翼翼的插入祭壇上的香爐中,又讓凌潺閉上眼睛,之後做了些什麼凌潺就不得而知,只是傳來一陣她聽不懂的經文,直到良久之後才落下帷幕,朗誦經文之聲消失.

「離憂公主,儀式已成,可以起來了。」遠曲道長對凌潺說道。

凌潺緩緩睜開眼睛,錁兒在旁扶起了她,此時她的腿已有點微麻,延陵棧也走了過來。

遠曲道長走到延陵楚面前:「師叔,儀式已成,如沒有其他事,弟子便先行了。」延陵楚點了點頭,示意他先行離開。遠曲道長乃一觀之主,年長於延陵楚不知多少,竟然稱延陵楚為師叔,這使凌潺震驚不已。「六皇子,公主殿下,平道先行失陪。」遠曲道長走過來對凌潺與延陵棧說道。「道長請。」延陵棧說完,一群人陸陸續續都出了大殿,只留下兩個小道士在此。

「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湲兒便已及笄。」延陵楚說道。

延陵棧答道:「時間就是如此,大哥離開君都也快十六年了。」

「天色尚早,你與湲兒去我那喝杯茶早走也不遲。」延陵楚邀請道。

延陵棧笑了笑說道:「如此甚好,我們兄弟難得見面,我正想去大哥這討杯茶喝。」

凌潺跟隨著延陵棧穿過一條綠蔭籠罩的石板路,來到了延陵楚的住處。這裡處於平緩的坡地,以堅實的木板為基,一座修建及其考究的木屋屹立其上,木板的邊緣則設有方形案幾與竹編軟席,案幾與木屋之間是寬闊之地,可用來練武。木屋三面環繞著高大的喬木,樹上綠葉鬱鬱蔥蔥,蟬聲陣陣,鳥鳴婉轉,樹下影影綽綽。屋后則是懸崖絕壁,雲霧繚繞,如同人間仙境。屋內開闊明亮,陳設簡單而不失雅緻,琴棋筆墨紙硯樣樣俱全。裊裊青煙從香爐中徐徐升起,微風輕吹,消散於空中。透過四扇雕刻精美的木窗,崖外的青山白雲盡收眼中。光潔的木板從後門延伸而出,空懸於崖上,一副由沉香木製作而成的精緻茶具和幾張竹席放於其上。而他們要坐的便是那懸崖之上。

「湲兒,你坐這。」當凌潺正要坐在靠邊的位置時,延陵棧指著門前的位置對她說道,而延陵棧坐在了木板靠邊的位置,與延陵楚相對而坐,凌潺的前方之景則是青山白雲。凌潺知道延陵棧擔心她坐那會恐懼,所以不許她坐那個位置,畢竟底下便是萬丈深淵,濃郁的雲海籠罩,無法窺探其深淺。

「大哥這的景色真是宜人,終日與山水為伴,倒比我們這些人要愜意許多。」延陵棧感慨道。

「這便是道的妙處,天人合一,方能體會人世的瀟洒自在,愜意美好,這遠比廟堂江湖的爭鬥快意許多。」延陵楚一邊熟練的煮茶、潤洗茶具,一邊答道。

「如果人人都像大哥這樣,那將會變得無趣許多。這的景色固然好,可是也不是能令每個人都嚮往。」延陵棧望著遠處之景。

「每個人的人生都不盡相同,各有各的嚮往。正如道家常說『俗人昭昭,我獨昏昏;俗人察察,我獨悶悶。澹兮其若海,飂兮若無止』,這便是我們修道之人對待塵世的態度。」延陵楚平淡的說著這些凌潺不甚理解的話,手裡拿著茶匙,將碧綠的茶葉輕輕放入已沸騰的水中,並控制著火爐中的火候。

延陵棧笑著說道:「大哥對人世的理解當真是常人所不能及的。」

良久之後,延陵楚問:「幾年未見,父皇身體可好。」

「父皇身體還算無恙,只是國事太過操勞。」延陵棧答道。

延陵楚點了點頭,將已煮好的茶盛入杯中。

「湲兒倒是變了不少,已不是當年那個調皮活潑的小姑娘了。」延陵楚說。

「畢竟北越國不比自己家好,受了委屈也只能向鍾離泠一人傾訴。回國時又中途遇雨,受了風寒,高燒失憶,所以才導致湲兒性情大變。」延陵棧解釋道。

「不過也因禍得福,如今看來湲兒身心已完整了。」延陵楚這樣說著,可凌潺卻不解其意,不過並未追問。

延陵棧端起茶杯品嘗起來,之後說道:「平安無事便是最好的結果。」

茶一杯一杯喝著,時間慢慢流過,延陵棧與延陵楚平靜的談了許久。在這裡仿若人間仙境之地,凌潺似乎有了一種超脫,感受自然的鬼斧神工帶來的無窮,欣賞以前從未見過的美景。此處剛好朝著正東方,她不難想象,黎明太陽初升時的萬丈霞光該是多麼令人驚嘆。

再好的茶也有飲盡的時候,時辰也過去大半,凌潺與延陵棧向延陵楚告別後,坐上了回君都的馬車,一群人與來時一樣浩浩蕩蕩地離開了這個令人流連的愜意之地。

回到都城時,天色尚早,延陵棧便帶著凌潺去了君都有名的酒樓,這家酒樓的菜品與御膳房做的有過之而無不及,美酒更是遠近聞名,成為達官顯貴常聚之所。

「公子請,菜肴早已按您的吩咐備下。」見他們進來,立刻便有小二來迎接,這是延陵棧先前就準備好的。

凌潺跟隨延陵棧進入了二樓的獨立雅間,屋內陳設典雅精美,牆上掛著各種字畫,盆栽、玉器等擺放有致。靠街道那邊置著一道輕紗簾幕,簾幕前約一米處是雕欄,站在此處,便可看見街上人來人往,絡繹不絕。「這是四哥五哥我們三人常聚之處,不知湲兒是否喜歡?」延陵棧問道。

「環境甚是不錯。」凌潺答道。

「湲兒喜歡就好,餓了吧,來嘗嘗這百味樓的菜。」延陵棧示意凌潺坐下。

「為何叫百味樓?」凌潺坐下后問道。

「不同的人吃出的味道也不盡相同,因此得名百味樓。嘗嘗這個。」說著便向凌潺碗里夾來她不知名的菜。此菜入口很是清爽,鹹淡適中,韻味十足,一種荷葉的清香在口中久久回蕩,凌潺覺得與御膳房相比還真是不相上下。

「很可口。」凌潺說道。

「再嘗嘗這個。」延陵棧說著又為她夾來一種菜,這一道菜與上一道不同,入口帶著菊花的微苦,之後突然迸發出甘梨的清甜,回味無窮。

「這道菜當真是妙,只是不知是如何製作而成的。」凌潺說。

「湲兒若是對這道『玉露冰清』感興趣,我讓肖葉把廚子叫來便是。」肖葉是延陵棧的親信,說著便吩咐門外的肖葉去請廚子去了,而他繼續為凌潺夾著各色各樣的菜肴,凌潺一一品嘗過後,覺得這些菜還真是各具特色,不過她印象最深的還是那道有雪梨清甜的菜。

不久廚子便到了,凌潺指著那道菜問廚子是如何製作而成的,他說道:「這不難,取秋日未淋雨的菊,在陰涼處晾乾封入玉壇中保存備用,待到夏季梨成熟時摘下削皮,切塊,用冬天收藏在冰窖的冰浸泡半時辰,將菊瓣用春天玉蘭花瓣上的晨露浸泡兩日,搗碎取其汁,文火慢煮至沸騰后加入少許麥粉收汁。將汁以芭蕉葉為器皿盛之冷卻於冰窖,然後澆於梨上即可。」秋日的**,冬日的冰,春日的露水,夏日的梨,製作一道菜需一年時間準備。

享用完各色菜肴后,天色已暗沉下來,延陵棧送凌潺向侯府而去。

晚上天還未黑透時,一個婢女走進了屋內,此時凌潺正伏案練字,屋內的婢女包括錁兒在內皆被她撤退,因此屋內顯得格外安靜,這也是她的一種習慣,做事時不喜歡有閑雜人在旁,十幾個婢女窩在房內,著實看著讓人心煩。

「夫人讓奴婢來請公主去一趟她那,有事商議。」那女婢行了個禮說道。

凌潺抬頭,看了她一眼,這個婢女甚是陌生,她以前沒見過。最近府中比較忙碌,何氏為這次宴會日日操勞著,凌潺想府中進一兩個新來女婢也是正常的,應了句后隨女婢離開了桃溪榭。

凌潺正向何氏院中去時,那婢女說道:「夫人不在院中,請公主跟女婢來。」

暮色沉沉中,沒有點紗燈,凌潺跟著她的身影隨行,緩慢的走著,天雖不至於黑透,但一切早已模糊不清,行動起來很是不便。

「怎麼不點一盞燈?」凌潺問道。

「是奴婢的失職,竟忘了點燈,還請公主恕罪。」女婢認錯道。凌潺體諒她新來不懂規矩,做事難免有差池,便沒說什麼。

凌潺隨女婢走了一段,發現這好像是通往膳房的去路,她想來何氏定是還在為明日宴席之上的菜肴忙碌。這些天來,鍾離翊與鍾離沐日日為朝廷之事上心,而府中全由何氏與管家打理,每日早起晚睡。

一路走來凌潺被帶到了膳房后的院里,這裡很接近侯府後門,平日侯府所需的菜品米糧便是從這後門運送,而這時並沒有一個人。

「還請公主在此等候,夫人稍後就到。」說完便離開了。

凌潺心中正疑惑何氏為何要與她在這見面時,突然她感覺脖子一痛,一條手臂勒住了她的脖子,並且有東西捂住了她的口鼻,使她不能喊叫,她感覺有一股難聞的味道鑽入鼻中,之後便是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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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皇子無情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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