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念起
「奴婢不敢。」袁瓶卑躬著身子應答，心裡不斷揣測著這位昭儀娘娘究竟將她們方才的對話聽去了多少。
「不敢？怎麼，難道你們剛才在聊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嗎？為什麼不敢告訴我？」還知道心虛？凈兒微慍。
「娘娘說笑了，奴婢等哪裡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不過是個姐妹月底的生辰，奴婢與幾個同期進宮的姐妹正商量著要湊份子為她買份禮物呢！」
袁瓶面色如常地說著，旁邊的四名宮女也連忙點頭稱是，凈兒一時也無可奈何。
本來還想問她過生日的是誰，可是再一想，每屆進宮的秀女那麼多，要找出幾個在本月生辰的還真不是什麼難事，便只好作罷。可是，她憋了半天的氣，若要就這麼放過她們，倒也不肯甘心！
「是嗎？過生日這麼大的事，既然本宮碰上了，不如也給湊一份？」凈兒隨意地說著，指間卻不住磨梭，要下毒嗎？會不會太狠了一點？這個袁瓶也不過是聽命行事而已……
哪知，凈兒這看似柔和的表現竟然狠嚇了那幾名宮女一跳，一個個全都咚咚地跪在了地上，俯身喊著「奴婢不敢！」
奇怪！她剛才做了什麼很可怕的事嗎？凈兒一愣，低眉瞧了瞧自己還在磨蹭的兩指，她這不是還沒出手嘛？
「你們怎麼了？本宮不過是要湊份子而已，你們不願意就算了，也不用反應這麼大吧？」難道是怕她出錢太多，她們跟不起？這……也不太像啊……唉！宮裡人的想法。就是摸不透！
「奴婢等多謝娘娘成全！」又是一陣的齊聲。
凈兒皺眉。不是吧？用不用磕頭道謝啊？她剛才說湊份子，真的是什麼天大的懲罰嗎？
凈兒並不知道。就在三年前，曾經有一名妃嬪就是以湊份子的名義將一塊玉佩給了她宮裡的宮女。因為宮中女眷一向是多珠寶少有錢銀，所以那幾名宮女也並沒有在意，誰知，第二日清早就被太監們拖出了房門，以偷盜主子財物的名義打入了暴室。後來那名妃嬪失勢，這事情才被揭發出來，那位妃嬪自然是被打入了冷宮，但出事的幾名宮女也已經救不回來了！自此後，宮中眾人都以此為戒。不敢再提。
所以，剛才凈兒一說要湊份子，而垂在身側的手指又不斷摩梭，幾名宮女見到了那素手旁垂掛的玉佩，想起舊案，便立時嚇得花容失色！
畢竟，她們確實是說了些不該說的話的，誰也不知道，這個如今最受寵的庄昭儀會如何對付得罪了她的人！左右她們也不過是些奴婢而已。再怎麼大膽也不會敢以身相試！
「好了好了，你們都起來吧！」看這些人嚇成這樣，她連想折磨人的心情都沒有了！凈兒無奈地翻了個白眼，看著跟前跪著的幾個身影依舊對她又跪又拜地謝恩。有些受不了地仰頭望天，卻不經意地發現了牆頭上的一雙帶笑的瞳仁。
希林？
對了，夏姑娘住進皇宮。是帶了婢女的，呵呵。她早該猜到夏姑娘會帶上希林的！
見到了熟人的面孔，凈兒的心情有些好轉。她打發了那幾個愁眉苦臉的宮女之後，但看四下無人，便示意希林下來相見。
「怎麼不去護衛你家主子，反倒在這裡看熱鬧？」
「主子天天都能見，可這戲碼卻是稀奇呀！」希林本不想對著「情敵」笑，可一見到凈兒那份真誠的表情，她又沒法板起臉來，「倒是看不出來，原來你是個昭儀，我還以為，像你這種武功高強的人，不會願意嫁進皇宮呢！」
雖然不是故意的，但出口的話卻依然帶了三分酸，這個獲得了周大俠「愛意」的女人，怎麼可以嫁給別人？！
豈料，這話還真是刺中凈兒的心事，原本，她就沒想過要「嫁給皇帝」的！可是自從在殿選那天和書允對上的那一眼后，好像很多事情，都脫離了原本的軌道，她被冊封，成了皇帝的女人，然後又喜歡上了那個寵愛她的允哥哥，再然後……
如果可以選擇，她是一點也不願意被卷進這陰謀重重的後宮紛爭中來的！只是事到如今，她已經深陷其中，脫不開身。
面色黯然地，凈兒長吐了一口氣，道：「我也不想啊！可惜造化弄人，我逃也逃不過……」
這話聽在希林耳中，立刻就變了樣！心裡想著，莫非這個叫「凈兒」的女人也是喜歡周大俠的，可是卻因為種種的原因，而被迫進了宮，做了昭儀？……
她也是出身西夏皇宮的人，自然明白，只要是扯上了皇室，很多事情，便沒有道理可講，有的，只是哀怨和無奈。
忽然間，希林又有些同情起凈兒來了，或者說，是為勁舟難過？說不清的複雜心境，希林沉默了半晌，才緩緩開口。
「你……那你以後打算怎麼辦？」是一輩子留在宮中，還是逃出去和周大俠雙宿雙棲？
這后一句，希林始終沒能說出口。雙宿雙棲，多麼美好的願望！其實，她也想和周大俠雙宿雙棲啊……只是，人家未必願意！
「我暫時沒想那麼多，也沒空想……」凈兒眼神幽遠，她想起了自己不久前剛剛背負上的血海深仇，想起了愛著大哥的蕭姐姐還在宮裡呆著，想起了她代替師娘、師姐跟莊家牽扯上的恩怨，還有……允哥哥，那個身系天下的男子，她的愛人！
好像，心目中那個懸壺濟世的快樂醫女夢，已經不知不覺地離她遠去了……
「你不想出宮嗎？」看到凈兒那麼沒生氣的眼神，希林有些著急地問。
「出宮？」
「是啊！出宮，你不想嗎？」希林在心底第七次痛罵自己的多事！這個女人出不出宮關她什麼事啊？她幹嘛沒事鼓勵人家出宮來跟自己搶男人？！可是心底又有另外一個念頭閃過，也許，她可以請公主幫忙，公主那麼厲害，再加上西夏國的實力，要護著周大俠和這個女人，應該不是什麼太難的事吧？周大俠怎麼也是公主喜歡的人的孿生哥哥不是嗎？……
「我想……」是啊，出宮！她怎麼忘記了呢？當初入宮的時候，她不就是這麼打算來著嗎？凈兒遲疑著，如果，逃開這所有的一切，她是不是，太不負責任了呢！
「既然你也想，那不如……啊！有人來了！」正想說什麼，卻不意發現了遠處的來人，知道自己已經來不及躍上宮牆，希林趕緊低下頭來偷偷拉扯凈兒的衣袖。
「這位姐姐，我知道我不應該亂走的！可是大靳的皇宮這麼大，我真的是迷路了！你能告訴我皓月閣怎麼走嗎？……啊不對不對！你最好還是帶我去好了，這裡到處都這麼像，我怕我一會兒又迷路了！這位姐姐，拜託你了！」
凈兒這才回過了神來，聽著身後來人的動靜，也配合起了希林的戲碼。
「皓月閣？那可是皇上特地撥賜給西夏使者暫住的地方，你是什麼人？怎麼……」
「啊！姐姐你知道皓月閣啊，那真是太好了！我就是西夏人啊！是我家公子帶我進宮來伺候他的，我是第一次進皇宮，所以就想到處走走看看，這才……嘿嘿！」希林尷尬地笑了兩聲，來人正好走到能瞧見聽清的位置。
「大膽！你是什麼人！竟敢對昭儀娘娘無禮！還不快鬆手！」一名份位不低的太監怒聲喝道。
「好了好了，她是西夏使臣的隨侍婢女，不認得我，就算了吧！這位公公，有勞你，宮裡地方大，這小姑娘迷了路，您給跑一趟前宮，送她回去皓月閣吧！」
看著希林的身影遠去，凈兒也沒了散步的心情，匆忙地就回了鍾粹宮去。一路上，腦中都回蕩著希林那無心的一句話——
「出宮，你不想嗎？」
要聽實話嗎？她……想！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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