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得逞
文瑞堯心裡打著懷疑的圈子把玩著手中的小瓷瓶。
岳玄中毒之事，竟然被發現得如此快，確實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的毒，怎麼樣？」
「回國舅，使者大人所中的毒，雖然性子烈了些，但好在中毒不深，又及時發現，所以才……」
「這些你在皇上面前說過了！」
「呃，是，國舅。老臣糊塗了。」抬手擦過額間的一滴冷汗，章御醫繼續道，「那毒並不常見，所採的藥材也不普通，絕不是尋常人家能配得出來的；而且……」
「而且什麼？」
「而且，那毒本不該輕易被人發現，只是想不到使者竟然在飯前飲了一小杯鹿血，這才刺激了藥性，一入口便嘔出血來……」戰戰兢兢地，章御醫應著話，這些，他都沒敢在殿上跟皇上說，因為心中懷疑，這毒，恐怕是……
「你的意思是……那姓岳的嘔出的……是鹿血？」文瑞堯雙目里透出精光，那姓岳的小子啊，不會是一早知道飯菜里有毒吧……
「這，老臣就不清楚了，使者大人是第一時間請的積善堂的大夫去看的診，老臣趕到的時候，使者大人已經在喝葯了，所以……」所以，這不是他的錯啊。
文瑞堯並沒有理他，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那毒，性子極霸道，但卻沒有什麼表面徵兆的，他這麼做，無非是想拿住岳玄的七寸，好看清他的底細。畢竟西夏離京城有千里之遙，對於契倫的手下。他還是應該謹慎一些的。
只是沒有想到，這毒。竟然一出手便被識破了！
一早起來便飲鹿血，這是什麼習慣？！正常人都不會這麼做吧？
不過，那岳小子之後的反應，倒是令他稱奇！竟然會想到要住進皇宮裡去……這對於他們雙方，定然是有所不便的，但對於皇帝小子而言，也未必就是件好事，嗯……
他要好好想一想，想一想……
揮了揮手。章御醫便如獲大赦般識相地退走了，只留下文瑞堯一人，繼續在把玩著手中的瓷瓶，眼中，還透露著對某人的欣賞之情……
「岳公子，剛剛遭逢大難，竟然又敢獨自前來，老夫是該贊你勇氣可嘉呢？還是斥責你的愚笨？」
依舊是月色，依舊的密林。依舊碰面的兩人，只是這一次，岳玄，並未帶希林前來。而文瑞堯說話，也顯得毫不客氣。
「今時不同往日，岳某如今身住皇宮。再出來相見，自然是很難再帶侍衛。更何況，對於文大人。岳某已經放心了。」岳玄說得誠懇，話語間還輕咳兩聲透露出他的體弱。
放心？這是在表示，他不想追究下毒的事嗎？文瑞堯挑眉，但並沒有很領情。哼，他不追究，他可還要追究一番呢！
「岳公子，老夫不管你今日在驛館里究竟碰上了什麼！但請求皇上下旨讓你搬進皇宮這麼荒唐的事情你都能做得出來，老夫實在是不解！」詞嚴厲色地，文瑞堯洪亮的嗓音在密林中迴響，「這不止是在給皇上出難題，也是在給咱們倆出難題吧！」
面對文瑞堯的迅猛攻勢，岳玄只是淡淡一笑。
「文國舅，岳某今日在驛館里碰上了什麼，您應該很清楚才是。在下之所以將計就計，不過是因為驛館里除了國舅大人您的眼線，還有其他人的……」略微一停，岳玄滿意地看到文瑞堯的背影微微一窒，雖然只是一瞬間，「與其要應付那些不知何時會出現的密探，倒不如乾脆深入敵營中去，讓他們好好監視個夠！而至於我們之間嘛……您看，岳某這不是出來了嗎？」
驚訝於這年輕人的睿智與果敢，文瑞堯緩緩地轉身。
「好！很好！」嘴裡讚歎著，心裡也是一樣。果然不愧是契倫派來的人，就算不論謀略，這膽色，也屬一流！
文瑞堯哪裡會知道，眼前這個人，可是在西夏皇宮裡長大的孩子，那裡，雖然不若大靳皇宮那麼大，但裡頭女人們的戰爭，還是一樣的可怕！
原本因為那顆「紅豆」的事，他還懷疑過這小子來著，如今看來，應該不至於……
文瑞堯定了定心神，口裡念念有詞，一串不知是西夏語還是漢話的語言脫口而出，不長，卻也字字落地有聲。
聞言，岳玄心底就真的笑開了。她知道，那是文瑞堯與契倫約定好的密語，既然文瑞堯已經拿密語相試，就說明，她已經通過了先前的考驗了！
應聲回了一段相似的怪異語言，兩人臉上都露出了瞭然而寬心的笑容。
「小子，你很好！老夫做事是謹慎了些，你別放在心上！」一旦真心信任了對方，文瑞堯倒也是個爽朗的人，此刻的他，不再給岳玄陰沉高深的感覺。
「哪裡的話，做大事者，小心謹慎是必要的！文國舅千萬別這麼說！」
兩人客氣地聊了幾句，岳玄終於還是從懷中取出了那封契倫的親筆密信來。這封信，她已經到手許久了，本來以為，截獲了密信就算找到了契倫通敵謀反的證據，卻不想，那信上的言語卻只是一般的閑話家常，實在是令她不解。於是，她只好親身前來大靳，希望文瑞堯能替她解開這上面的秘密！
而文瑞堯也果然沒有令她失望！
那封信，其實也就是一卷羊皮，文瑞堯認真仔細地看了半天，才走到一張木桌旁，將其放下，從懷中取出一支小瓷瓶，倒出幾顆五彩的藥丸，撿出其中紅色的那顆，捏碎，將粉末輕撒在羊皮面上……
這麼複雜？岳玄的雙眼盯緊了文瑞堯的每一個動作，心中也不得不感嘆他們行事的謹慎。
不一會兒，羊皮上便悠悠揚起一陣白煙。煙散，信上的字才真正顯現出來。那是如剛才藥丸一般的紅色字跡。
文瑞堯回頭看了一眼目光中透出驚奇的岳玄，心中頗有些得意地說：「怎麼樣？沒見過吧？」
「如此神乎其技。岳某的確是第一次見到。」連契倫派來的那個真正的手下也不知道，那麼她說沒見過，應該是對的吧？
文瑞堯也沒有再說下去，轉而認真地看起了信上的文字。
岳玄站得並不遠，便也探目望去。契倫的字寫得很小，可見信的內容是很長的，看得有些吃力，但大致的意思，她還是看明白了些……
可惡！契倫那傢伙。果然是想篡奪王位的！岳玄心中暗嗤一聲。只是沒有想到，那傢伙居然為了除掉她王兄，而情願挑起兩國的一場戰爭……
也對，王兄雖然個性懦弱，但也不笨，契倫要想取他的性命，的確太難，而在戰場上，有了文瑞堯與他裡應外合。要讓王兄戰死，希望還是很大的。再說，若不是兩國交戰這麼大的事，他恐怕也找不出更好的方法來削弱王都的兵力了！
岳玄心中又驚又喜。驚的是契倫竟然已經謀劃了這麼久，若不是她這次來得及時，恐怕就要被他得逞；喜的是。這封信上寫得如此詳盡，只要她拿了回去。便不怕父王不相信她了！
契倫這傢伙，竟然情願以大敗西夏的軍功來收買文瑞堯。果然是國家的敗類！為了區區一個王位，就要犧牲那麼多人嗎？！戰爭，可不是普通的殺人那麼簡單！
「你幹什麼！」見文瑞堯抬手，像要一掌擊向那張羊皮，岳玄禁不住出聲驚呼。
「當然是毀了它，小子，有什麼問題嗎？」文瑞堯狐疑地回頭。
當然有問題！把它毀了，她拿什麼回去做證據？
岳玄強忍住對那張羊皮的渴望，小心地說：「那藥粉……剛才腐蝕了羊皮，國舅您的手……」
這本是岳玄一時情急胡亂說的話，可到了文瑞堯耳朵里一聽，反倒變成一種關心，他朗朗地笑了起來，道：「小子，放心吧！沒事的！」
沒事……岳玄腦中靈光一現，臉上的表情繼續著剛才的擔憂狀，還加了一點疑惑模樣。
「真的？……可是怎麼可能？……我不信！」
「呵！小子，老夫何必騙你！你這就看著，老夫赤手下去，會不會有事！」
「且慢！文國舅，您的手上，是抹了東西的吧？那可不叫赤手哦……」
「簡直胡扯！」文瑞堯見和這個多疑的小子說不通，又好氣又好笑的，「你不信是吧？那，你的手上可沒抹東西了吧？你來試！」
等的就是你這句！岳玄幾乎就要笑出來了，但臉上還是一副狐疑的表情。
「這……不好吧？真的會沒事？」
文瑞堯武將出身，耐性自然沒有那麼好，見岳玄突然扭捏了起來，也有些不悅，於是上前一把抓過了他的手，生生往那張羊皮上拍去——
「噗」的一聲，羊皮受了掌力一震，然後是木桌迸裂倒塌的聲音。
「怎麼樣？你的手沒事吧？」文瑞堯放開了手，有些自得地看著表情僵硬的岳玄。
「好像……確實沒事。」岳玄看著地上碎成粉末般的羊皮，緩緩收回了手。為了忍住自己得逞的笑容，她的表情顯得有些僵硬。
能在文瑞堯的眼皮子底下成功的偷龍轉鳳，哈，連她自己都不禁要佩服起自己來了！剛才要是失手，或是被看出來，恐怕，就要前功盡棄了啊！
「文國舅果然高明！岳某，佩服萬分！」
「呵呵！小子，你太客氣了！哈哈哈哈……」
拱手躬身向文瑞堯行了一禮，岳玄心中一陣的歡呼。而文瑞堯爽朗的笑聲，則繼續迴響在密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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