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她不願
慕容燁陰沉著的臉絲毫沒有半點轉變,直到她拿走了酒卻還是直勾勾的看著她。扶離被瞪的渾身不舒服急忙道:「你總這麼看著我做什麼?」我又不欠你的!
「我聽睿寧說,你爬到樹上去夠風箏,還摔了下去。」
摔?明明是她自己跳的好吧,可是,她明明是告訴睿寧自己想去買酒啊。扶離看著慕容燁,「你問這個做什麼?」
「放個風箏還能讓你摔了,這樣的下人真是很沒有眼力勁。」
扶離回眸去瞧他,渾然不知他的意思,「你想說什麼?」
「沒什麼,我只是給了他們一點教訓,讓他們漲漲記性。」
「你打了他們?為什麼?是我自己想要......」話還未說完,慕容燁便打斷她道:「他們那麼多人連一個人都看不好,你說該不該打?!」
「慕容燁!」扶離怒氣沖沖道,此時絲毫沒有了懼怕之意。
可是慕容燁卻還是中規中矩的說著,反而覺得自己很有理,接著,他緩緩逼近她道:「阿離,為何你什麼道理都懂,卻還是要做這樣讓我生氣的事呢?」
扶離被他的語氣驚異到,不動聲色的抬頭睥睨著他,「你以為你和林埕之有什麼區別嗎,你以為你們南朝的人和姜國有什麼區別?!」
「當真沒有區別嗎?!」慕容燁突然震起了情緒,向著她邁出了大大的一步,直逼扶離,「你當真對他和我一視同仁?」
扶離在這強大的氣場之下壓抑著呼吸,許久也無法說出一句話。
慕容燁接著又走近一步,猛地捏住他的雙肩迫使他直視著他,「讓我來告訴你,你不是恨南朝的人,你只是恨他,因為你在乎他,可他卻對你的族人見死不救。愛之深恨之切,說到底你只是無法接受自己對於他和對於這場和親的渺茫。」
扶離漸漸濕了眼眶,滾燙的淚珠在眼底打轉。哭搡中努力的想要掙開他的束縛,卻是在最後踉蹌一下差點倒在了地上。他只是恨,恨自己的無能,恨自己的渺小,恨自己在這樣強大的羽翼下不能做出一點點的幫助。最終,只能在夜深人靜之時,獨自坐在角落處哭泣。
她什麼都沒有了,西蜀,阿爹阿娘還有哥哥們,留給她的只有一紙休書,還有伴隨著的無盡的自責。
第一次,她直視著這件事,也是第一次,她被完全洞察著。
那天之後,慕容燁能明顯感覺到她的變化,倒也不是不吃不喝,只是吃的喝的再也不去計較了。膳送到她面前她也不會去抱怨好吃與否,愛吃與否。吃得到也不多,結束了也總是會說一句:我飽了。
彷彿一切都太過平淡與正常,讓聞者奇怪見者感嘆,而似乎心有靈犀者總是如出一轍,此刻的林埕之更是在朝堂之上心不在焉,以至於皇帝說的話他都沒有聽進去。
慕容黎是很看重他這個外甥的,不僅僅因為他是阿虞的唯一的骨肉。
「還是沒有找到她嗎?」慕容黎看著心不在焉的林埕之,深深嘆了一口氣忍不住問道。
林埕之這才想起來已經下了早朝,此刻他正坐在皇舅的寢宮裡,「找到了。」
「既然知道她在哪,為何不去找她?」
「她不願。」
簡單的三個字,她不願,就可以簡單的扼殺了他僅存的所有幻想,也許不驚不擾才是最好的賠罪。
「那就等一切都結束了吧。」
「什麼?」林埕之不知所以,木訥的問道。
......
今日剛回府,便聽到了家臣通報要他趕緊去看看歡澤,林埕之一聽是歡澤,無絲毫猶豫。
相隔十里便已然聞聲那慘烈的叫喊,夾雜著謾罵與鞭策,讓人不寒而慄。
其實他一直都不喜歡繼母,也從未承認過她,常常對於她是退避三舍,雖然他從未見過母親,但這種道理似乎就是她從娘胎里就教給他了,所以對於她,他一點也喜歡不起來。無奈他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就是喜歡粘著他,自然而然的在這層關係上多了一份親切。
可當他今日再見她的時候,卻早已是另一番心境了。
「住手!」
所有人聞言停住了手上的動作,那隻叫喊慘兮的小傢伙立刻逃出了眾人的魔爪逃竄到他的身邊。林埕之將它抱了起來,歡澤便一臉委屈的依偎在他的懷抱了。
「發生了什麼事?」林埕之看著櫻靈,冷下了語氣道。
櫻靈憋紅了的臉蛋立刻有了些生機,立刻回言道:「回殿下,歡澤......歡澤抓傷了老夫人,他們正要把歡澤殺了。」
不偏不倚,這倒是實話,這也是他看重櫻靈的原因。
過了許久,林埕之看向老夫人,重重的道了歉,「歡澤不懂事,見生,傷了老夫人,是我的管教不周,還望老夫人海涵,饒它一命。」
「那就是個畜生!抓傷了人就不應該留著它了。」
林埕之強忍著怒火,耐住性子道:「它你不能動,除此之外,條件隨開。」
林老夫人一下子就急了,幾乎是竄到了他的面前,「你要護著這個小畜生?!」
「今日,是您不知為何突然造訪。歡澤只是盡到了一個看家的作用,它性子溫順,若不是有意招惹,它不會有所惡意,林老夫人您不如想想自己做了什麼?」
林老夫人那白皙的面龐瞬間如血充了一般,正要破口大罵,聽到旁邊那廝安撫道:「老夫人,別忘了正事。」
她這下才開始安靜了下來,將臉撇向了一旁,理直氣壯道:「我先不跟你計較這個......聽說最近又有仗要打?」
她消息還挺靈通的,不過想想,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對......「是,怎麼?」
「那你這個做兒子的,就沒有什麼要表示的?」
表示什麼?「什麼?」
林老夫人差點急眼,指著他大罵道:「你父親都老骨頭一把了,還讓他去戰場,你這個當兒子的有沒有體恤父親的心啊?!」
他倒是不知道父親要去。所以能讓一個從來不會主動找他的人拉下臉來的理由,只是這個?「我不知道父親會去。」
林老夫人的情緒也漸漸安靜了下來,「這下你知道了,所以知道該怎麼做了?」
林埕之沒有回答,「老夫人如果只是為了這件事,那便請回吧。」
林老夫人也不是自討沒趣的人,話已帶到,她自然相信他不是冷血動物,只是在臨走之際,她說的那句話,讓他久久不能忘懷,「你不喜歡我可以,但你父親卻是你母親一輩子的摯愛,她如果在世,也一定會來說服你的。」
......
這些晚上,她時不時的就會做噩夢,經常夢到她的身旁空無一人,而自己又身陷囹圄,孤立無援,無人回應。情急之下她忽然喊出了林埕之的名字,她才漸漸明白,她可以欺騙的了所有人卻怎麼也欺騙不了自己。
他如微風一般悄悄來到她的身旁,帶給她蜜罐一樣甜膩的兩個月。來到世子府難得靜下來去仔細思考著,當真就像慕容燁所說她只是對自己的虛無縹緲而生氣。可也許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為自己的無能為力而懊惱。
也許中原真的不適合自己......
慕容燁最近似乎很忙,總是好幾天不見人影。她倒不是關心些什麼,只是覺得隱隱的有些不安。果然,她的預感是對的。
當聽到姜國和南朝打仗的那一刻,就連自己也分不清是那是什麼樣的心情了。也是在這幾天,她聽到的最多的話就是元薛的苦口婆心:阿離姑娘,這些時日外面真的不安全,殿下分身乏術,屬下也不能時時保護您,您可千萬別再做傻事了。
多可笑,無論何時,她都是要保持一副被保護的樣子。可是,姜國為什麼要和南朝開戰呢?或者是南朝為什麼要和姜國開戰呢。
可殊不知,這場戰役早早的就預謀好了,只不過是中間有了一場小插曲,同時也成了導火線。
翌日清晨,阿橙興緻沖沖的跑到了她的面前,笑臉盈盈的說著殿下請了皮影戲的人來表演,讓大家都去看看。可明明這不是應該耍雜玩樂的時候,她望著阿橙,淡淡的搖了搖頭,繼續坐在窗前看著遠處。
阿橙怯了怯,「阿離姑娘真的不去嗎,那是殿下專門為姑娘準備的。」
扶離終於看向了她,「與此相比,我更想聽聽戰事。」
阿橙舉足無措,不過好在殿下早就料到並早有準備,她緩緩走近扶離,看著她日漸憔悴的面容,難免的展露心疼之意,「離姑娘,您來世子府已有一月之久,女婢以為這一個月來殿下不曾虧待過您,把您困在世子府實屬無奈之舉,也是為了姑娘的安全。」她頓了頓,見扶離的臉上似乎有了些動容,便繼續說道:「雖然奴婢沒有親身經歷家破人亡,但奴婢自小喪親,對此自然感同身受。所以姑娘恨姜國的狠毒,恨南朝的袖手旁觀,奴婢都能理解。」她緩緩呼出一口氣,「西蜀的覆滅所有人很惋惜,但那只是南朝拿下姜國的插曲,恨只恨,姜國投機取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