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三尺城牆卻是壘砌心防

第三十六章 三尺城牆卻是壘砌心防

扶離不知道她說這些做什麼,但似乎她說的她也都知道,也覺得那不是沒有道理,她又不是傻子,早你會不知道他們所說的道理,可她自西蜀覆滅,何曾把生死納入考慮了。

忽然,她轉過臉來,直視著她,「阿橙,戰爭結束,我可以離開嗎?」

聽此一言,阿橙也不知該喜該悲,但似乎她的語氣已然比以前平填了幾分柔意,「離姑娘,當真看不出殿下對您的心意嗎?」

扶離姣好的面容忽然冷了下來,青眉瞬間忍不住皺了起來,好久沒有點彩的臉龐漏出了幾分不悅之意,「那又如何?」

阿橙被問住,這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彰顯了她的立場,她似乎有些驚愕但也不是完全出乎意料,不然殿下就不會用囚禁的手段了,「殿下盡心護姑娘周全,不惜限制您的自由,這番心意姑娘當真不感動?」

「你是說有人囚禁了我,我還要感謝他?或者說他是為了我和姜國打仗?看在這個份上我也要感激他?」可她真正在乎的是,小時候那一鞭子,抽的不是身上,而是心口。

阿橙啞然,「原來姑娘一直對殿下有成見。」

「你覺得他是好人?」

「殿下當然是好人,奴婢自幼父母雙亡,是殿下收留給與一屋之檐才讓奴婢有遮風擋雨的地方,這等恩德奴婢沒齒難忘。」

可他對她卻無半分恩德,也無須感激他涕零。

「等到仗打勝了,姑娘該和殿下好好談談的。」

這話,似乎......「你怎麼這麼肯定會贏?」扶離忍不住問道。

阿橙笑笑。是了,他們的確很有信心,不然怎會在今日設有皮影戲......

「姑娘若真是想聽,奴婢可以分析給姑娘聽。」

扶離點點頭,她的確很想知道。

阿橙也難得能多多和她說話,多多了解她,自然是說之不盡了,「姑娘問,如今戰況如何,奴婢其實想說,這場戰役自開始就註定了南朝會贏。先不論南朝優於姜國的得天獨厚的先天條件......」阿橙瞧了眼她,繼續說道:「西蜀的事情之後,姜國對南朝示好,給了南朝不少好處,西蜀的賦稅雖然盡歸姜國,但是地界還是屬於南朝的。西蜀人對姜國痛惡之極,在這件事情上自然是支持咱們的,加之姜國從那之後兵力衰弱,損失慘重,自然再經不起進一步進攻,這場仗,勢在必行。」

所以,西蜀成了受罪羊,無形之中幫了南朝,「所以,西蜀的人,等到你們勝利了之後,還要對你們感激涕零,你們儘管袖手旁觀,最後還是會贏得所有的贊崇。」扶離很平靜的說完這席話,在阿橙聽來確實如此,可這其中的心寒哪裡只是這短短几句話能完全表現出來的。

到最後,贏家還是他們,贏得還是他,這難道就是他所說的南朝自己的考慮嗎?

......

「話雖這麼說,但姜國確實是塊難啃的骨頭,理應做好萬全之策。」站在正殿之上,那身披銀色鎧甲的男人如是說。底下隨即響起一陣響應,緊接著便是激烈如斯的爭論。

龍椅之上的人自始至終聽著他們的侃侃之談,再開口,卻是點出了他的名字,「林埕之,你說,該當如何?」

朝堂之上瞬間鴉雀無聲,林埕之看了眼慕容燁,上前一步道:「滅族一事有待考慮。」

「林埕之!」慕容燁忍不住吼道,隨即慕容燁便大步流星走到他的面前,若非有那麼多人在場,他都要拽起他的衣領狠狠的揍他一頓了,「你別忘了,是姜國讓阿離無家可歸。」

聽到阿離這個名字,林埕之無神的眼眸瞬間張大,直視著他,僅僅一瞬就眼眶猩紅。他倒是忘了,阿離還在他的府里,可理智還是讓他壓下了原本想要質問他的話,「百姓是無辜的,那些滅族的人我們可以片甲不留,但百姓不該受此牽連。」

「收起你的菩提心!他們滅掉西蜀的時候怎麼不想想西蜀的百姓,為何不想想他們的行為會讓一個女子自此失掉所有的親人!你憐憫他們,可他們卻從來沒有對阿離手下留情!」

「長世子殿下,冤有頭債有主,那些凡是參與滅殺西蜀的人您要殺要剮我都不會多說一個字,可那些無辜的百姓,我希望您能放過。」

「愚蠢!林埕之我真是看錯你了,你根本就不值得阿離喜歡!」拂手一去,慕容燁直接啟奏,「啟稟皇叔,臣還是認為滅族為好。策略一事,臣一定能策劃出一個臻於完美的萬全之策。」

慕容黎點點頭,顯然他也是支持滅族的。林埕之見狀,急忙上前去,「陛下,當真要對姜國趕盡殺絕,恩怨分明,姜國並沒有對南朝有逾矩之舉啊。」

慕容黎擺擺手,示意他不用再說下去,「世上哪有那麼多公平所言,想要稱霸總要有些犧牲的,你就是太感情用事了。」轉眼對慕容燁道:「這事就交給你了。」

慕容燁笑笑領命道:「臣領命。」

「若陛下鐵了心要滅族,臣請求隨行。」

眾人齊刷刷的看向林埕之,林埕之仍是不動聲色道:「臣心意已決,無可動搖。」

隨行又如何,你什麼也改變不了......慕容燁輕輕的嘴角上揚。

最終她也沒有去看皮影戲,不知為何,似乎那第一次看也成了她最後一次看。那故事,太傷心了.......

她忽然瞟見了她的短笛,鬼使神差般就拿了起來,一曲起,曲故人枉然,門外的阿橙聞見也忍不住傷心起來。她確實很心疼扶離的,她知道那種失去雙親的感覺,卻又不似她那樣熱烈,她以前可是人人捧在手心裡的公主啊。今晚的月色很美,可心情不好看什麼都覺得褪了顏色,她似乎也想起了遠在天邊的雙親,就像這首曲子一樣,蕩氣迴腸。

可隱隱約約間,那又不是簡簡單單的短笛聲了,蕭聲,對,是蕭聲......蕭笛合奏。

而此刻,她也聽到了,那蕭聲是如此的熟悉,卻又是那麼的陌生,她沒停,因為她想合奏完也想......確認一下。

不知不覺間,她的眼眶已經有了些濕潤,嗓眼似乎也有些晦澀,那一瞬間,她似乎想到了很多。從樹下一瞥到新婚莞爾,溫柔如斯,照顧有加,也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就像一灣暖流漸漸流淌在她的心間。來時匆匆,去卻默默。

笛聲停,蕭聲卻還在堅持奏完整首《別離》,遠遠悠揚,聲聲入耳,牽思拉緒,直入心脾。

扶離獃獃的坐在窗前,那再也熟悉不過的蕭聲,彷彿在詢問著她要不要出去見那個她非常非常想見的人呢,可她卻怎麼也鼓不起勇氣。

蕭聲淺訴衷腸,說不盡人道滄桑,一首《別離》,卻是別離。

三尺城牆,卻是壘起心防,思君一曲,不來見,正當別離。林埕之今日穿著一身的黑紅之袍,彷彿是一種另類的堅定。那是他唯一一件非白長袍,是第一次穿也是最後一次穿了。

而此刻站在窗邊的扶離卻也不會想到他的此番到來不為別的,只是為了道別。那堵牆隔開了兩個人,也隔開了兩人自此所有的聯繫。

錯過,似乎已經註定從這一刻開始了。

這些時日,她常常會被自己的噩夢驚醒,奇怪的是,她不是夢到了她的阿爹阿娘,而是夢到了那些百姓,西蜀和姜國百姓流離失所的場面。不同往日的是她竟然是被一聲呼喊中叫醒的。

已是子夜,醒來卻有些大汗淋漓了。她也不記得這種場面是她多久之前所憧憬的了,睜眼間就有人守在她的床邊。可那人卻不是她想要的。

慕容燁伸手想要拭去她額頭的汗珠,卻被她偏頭躲過,他靜了一瞬,緩緩將懸在半空的手收了回來,目不轉睛的瞧著她。

他依然能記得她差點就嫁給了他,可他明明只是想遵從自己的內心,卻偏偏被造化弄了人。原來他口口聲聲要喜歡的人,曾經也一度可以是他的人。以往不覺得有什麼,直至今日看到如此焦急的她,原來她所說的厭惡在做噩夢之時還是會情急之下喊出他的名字。

她還是忘不了他,自始至終。

「做噩夢了?」慕容燁收起情緒,輕聲輕語的問。

扶離越過他下床,倒了一杯熱水「咕嚕」一聲喝了下去,這才緩了過來。「勞煩殿下關心,我沒事。」

得到回應的慕容燁淡淡的笑了笑,轉身和她說道:「這段時間我會不在府中,你一個人要照顧好自己。」

「這話你已經托你的手下和我說了,我不會做傻事的,我還要看著姜國得到報應呢。」

「那……是不是結束了,你就會離開?」他問的如此認真,也問的那麼小心翼翼,似乎一反常態,似乎眼前所站之人不是那個心高氣傲,目中無人的長世子殿下。

扶離聞言看過去,也只是在四目相對的一瞬間脫口而出道:「我沒理由總是待在這。」

也是在不假思索間,慕容燁說道:「不,你不是沒有理由,你是不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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