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生死相替

88、生死相替

贏詩似乎早料到他會拒絕,掀起面紗一角,自己喝乾了那碗酒。咽下美酒的唇輕輕挑起一點,一柄匕首已經向蕭禎刺來。

蕭禎向後就勢躺倒,要害處避開了匕首。可贏詩似乎下了極大的決心,這一下刺得又快又狠,匕首劃開他的衣裳,在胸前留下一道血痕。

贏詩還不罷手,又撲過來,連連刺向蕭禎。她沒有練過什麼功夫,體力也遠不如蕭禎,可她動作敏捷,每一下都刺向蕭禎的要害,分明要當場置他於死地。

蕭禎算準了每一個步驟,唯獨忘記了,他的對手不僅僅是秦國長公主,也是一個會哭會笑會嫉妒的女人。女人的嫉妒心,是世上最可怕的毒藥。她專門等到這個時候,跳完了當年沒能跳出來的舞,把象徵一顆少女春心的美酒,雙手捧到蕭禎面前。

可是蕭禎仍舊拒絕了她。

圍坐的貴族,被這一幕驚得目瞪口呆,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有刺客」,這才有人手忙腳亂地召集護衛。

穿著銀甲的士兵圍攏過來,雖然是匆匆集結,可腳步卻一點也不亂。蕭禎立刻明白過來,贏詩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小公主了,今天這碗酒,接與不接都是一個死字。她早已經安排好了人手,要把他誅殺在這裡。那場舞蹈,不過是贏詩在祭奠自己無疾而終的初戀而已。

蕭禎不能向贏詩動手,只要贏詩扯下面紗,他就會被扣上叛亂的帽子,更加沒有可能逃脫。蕭禎用腳一勾,桌上的幾壇酒都掉在地上,他掏出火摺子,扭打間點了幾次才點燃,向外一丟,火勢「呼」一下燒起來。

設宴的地方開闊空曠,四面都是樹林,蕭禎點起的火只能暫時隔開旁人。他沒有選擇,只能隨手搶了一匹馬,往樹林里逃去。進入茂密樹叢,視線立刻變得昏暗,追來的士兵,只能拉開弓箭胡亂射來。

蕭禎向懷中一摸,僅有的一個火摺子已經丟出去了,想要再放火已經不可能。就這麼一猶豫,一支冷箭從背後射來。等他聽見箭簇破空的聲響,那支箭已經直奔向他后心。他把馬鐙一松,俯身向地上一滾,那馬繼續向前疾奔,蕭禎自己攀住一塊大石頭躲在後面。

軍靴就踏在他面前不遠處的草地上,靴筒上的銀扣隱約泛著光,軍將的聲音也格外清晰:「公主有令,封山搜索,務必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一半人繼續追,餘下的人在這裡一寸一寸地搜。」

蕭禎暗叫一聲不好,這片山林就那麼大,要不了多久就會被發現。他向肩胛上一摸,半支箭都已經沒進去,只剩下半截箭尾留在外面。剛才那支箭來得太急太快,他避開了背心要害,卻沒能徹底躲過。

傷口處非但不痛,反而有種麻癢感覺。這實在不是什麼好現象,箭頭上應該淬了毒,無論如何要趕在毒發之前離開這裡。相山北崖下面是條小河,玄武帶來的人,就在那裡等著。

士兵分成小隊,一路在草叢裡仔細搜查,撥開草叢,也不看裡面有沒有人,先舉刀亂砍一氣。這哪裡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這分明就是不管死後,都讓他當場變成一具屍體。

有兩個身形不算高大的兵卒,已經距離蕭禎藏身的地方越來越近。蕭禎用沒有受傷的那隻手,摸出自己貼身的匕首,等他們再靠近一點,才好出手。

他俯下身子,側耳細聽兩人的腳步聲,還有五步、四步、三步……兩個兵卒忽然停住了腳步,蕭禎慢慢轉頭向身後看去,一隻足有半人高的斑斕猛虎正停在他身後,口角流淌這濕答答的口水。

蕭禎哭笑不得,難道他在史書上的結局,要變成被老虎吃了。

那兩個兵卒顯然也看見了這隻老虎,其中一個人已經開始埋怨另外一人:「我就說不要走這麼遠,你偏不聽,現在怎麼辦?」

蕭禎慢慢躺倒,老虎比那兩個士兵更危險,只能趁著老虎躍起時先解決了它,再想辦法對付那兩個士兵。

半空里響起一聲詭異的哨響,那隻老虎壓低身體,驟然發力向前躍起。蕭禎緊盯著的它的動作,只等它躍到自己上方時,就要把刀子刺進它柔軟的腹部。

他的手剛一抬起,老虎跳出的地方,又衝出一人來,扭住了蕭禎的手腕。借著月光看去,韓沖英氣逼人的臉出現在眼前,惡狠狠地瞪著蕭禎。

韓沖雙手壓住蕭禎,嘴裡咬著一塊青綠色的東西,發出「嗚嗚」的聲響。老虎聽見聲響,爪子毫不遲疑地向那兩名士兵拍去。

「你也是來殺我的?」蕭禎劍眉一挑,也不掙扎,事實上,他已經開始覺得中箭的那隻手臂變得麻木。

韓沖咬著竹哨,口齒有些不大清楚:「你瞎了?我要是想殺你,用得著費這麼大勁么?」一句話裡帶著濃重的火藥味,他兩天前就已經到了相山附近,裝扮成當地的獵戶,偷偷盯著來參加春獵典禮的秦國貴族。這隻能控虎的哨子,還是花了重金從真正的獵戶手裡買來的。

這麼幾句話功夫,老虎已經撲倒了那兩名士兵。韓沖吹響哨子,老虎便順從地跑回韓沖身邊。

韓沖拉起蕭禎,見他搖搖晃晃,把他甩上老虎的背。那老虎不認陌生人的氣味,弓起身子發出一聲惱怒的低吼。韓沖咬著竹哨,吹出幾聲短促尖銳的聲響,老虎這才老老實實地站住,沒把蕭禎甩下去。

「去北崖,」蕭禎趁著意識還清醒,趕忙說,「玄武帶人在那裡等我。」

韓沖抱著胳膊,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你小子架子還不小,好像老子活該供你使喚似的。」說完,他吹響竹哨,帶著蕭禎往北崖走去。

蕭禎趴在虎背上,眼前視線越來越模糊。估計方位差不多時,他學著山中常見的鳥叫,吹了幾聲口哨。停了片刻,又按一模一樣的調子,把剛才的口哨重新吹了一遍。

「我叫玄武上來接應,他來了你就可以離開了。」他對韓沖解釋。

韓沖不屑地「哼」了一聲,把蕭禎連拖帶拽,放到一棵大樹背後。他把竹哨隨口吐在地上,在那老虎頭上一拍,讓它跑進樹叢里。

等了不久,玄武帶著五名金鷹衛精銳,貼著北崖的峭壁,攀爬上來。玄武看見坐在地上的蕭禎,搶先一步奔上來,急切地問:「怎麼提前動手了?今晚滿山都是搜山的士兵。」

蕭禎抬手在玄武肩頭輕拍:「是贏詩先下手,要除去我。」

玄武這時才注意到,蕭禎肩頭滲出烏黑的血跡,如果沒有韓沖相助,他恐怕很難順利趕到這裡。玄武與蕭禎情同兄弟,又了解蕭禎的脾氣,他向韓沖施禮致謝:「今日大恩,玄武銘記在心,日後必定湧泉相報。」

韓沖嗤笑一聲:「你就是以身相許,老子也不稀罕。」

蕭禎和玄武一起瞥了他一眼,他們兩人都認出這個人正是從前交過手的飛將軍,只是沒想到這麼一個英氣俊秀的人,說起話來卻透著一股痞氣,不知道哪來這麼大的脾氣。

時間緊迫,玄武跟蕭禎低聲商量,繞到山崖下,再順著河流離開相山。話音剛落,樹林深處忽然亮起無數火把,火光映照下,手持弓弩的士兵,從三個方向圍住了這一小堆人。

山崖下原本準備了可以用來攀爬的藤條,可是蕭禎半邊手臂使不出力氣,現在已經沒法用那些藤條逃離。就算順利滑下山崖,他也沒辦法按原計劃,在水下潛行到藏著馬匹的地點,計劃已經完全被打亂了。

韓沖忽然笑嘻嘻地湊過來:「蕭禎,我好人做到底,幫你引開這些人,不過你得給我點報酬。」他伸手去揭蕭禎的面具,玩笑似的說:「我看你身上就這個東西還算值錢,不如就送給我。」

蕭禎把頭一偏,躲開了他的手。玄武既不相信韓沖會這麼好心,也不明白他非要這個面具做什麼,警惕地看著他。

韓沖看著蕭禎,眼睛裡帶上些嘲笑:「你的孩子說不定現在都已經出生了,你都不想快點回去看看么?」

聽到這句話,蕭禎猛地抓住韓沖的衣領,語氣里全是急切:「你見過小謠了?她……她怎麼樣了?」

韓沖反倒慢悠悠地說:「我偏不告訴你,你要是惦記她,就自己回去看。你要是快些,她為你受的疼,也就不算白受。」說完,他一抬手揭下蕭禎的玄鳥面具。

面具後面是一張蒼白的臉,因為毒素的作用,已經有些灰敗。蕭禎看著韓沖:「我不想欠你的人情。」

韓沖把面具合在自己臉上,自言自語似的說:「其實我一直覺得,我帶這面具比你帥。」趁蕭禎不備,猛一抬手把他劈昏,頭也沒回地對玄武說:「啰嗦個屁,趕緊帶他走。」那一下,他手上使了點陰勁,蕭禎不會有大礙,只不過醒來以後,恐怕有好幾天脖子都不靈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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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顏策:王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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