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艦炮之下怎麼選

一艘擺渡而已，開什麼玩笑啊！

女兵看著屏幕那邊滿臉油污的少年，尤其是那黃燦燦發亮的肩章，沒有將話說出來。

學生兵往往心高氣傲不知天高地厚，只有狠狠碰壁幾次，撞個頭破血流才能懂得什麼叫有所收斂。

但這些學生兵，又都是帝國很重視的寶貝。

很難搞。

這是她在部門中零零散散聽到的一些討論，且深以為然。

十幾秒后，按照秦匪要求，經由計算能力無比強悍的主腦的所計算裁剪出的數據流，被一股腦的上傳至擺渡艦中央處理器內。

0.003是一個極小的異動因子，這個數據所表示的，是在天眼監控範圍內，對於星空異常波動的監控評測，定位在了能量噴發乾擾原始第三級這個等級上。

這是微小的數據，但據說這是當年處於銀河系的那顆帝國母星對外探索的最高能量級。

其對星空波動的干擾程度，甚至不如秦匪所駕駛的這艘毫不起眼的擺渡艦。

但在大多數領域中，民用星艦與軍事星艦當然不可同日而語。

「異動因子定位太小並無意義，用信息庫的話來對此種行為進行定義，應該叫毫無意義的自討苦吃。」

與要塞的連接切斷，秦匪的駕駛艙內傳來電子組合音。

這是星艦近些年系統升級更新出的一個小功能，據說是軍部技術部門某宅男開發的，星艦主腦會在捕捉到駕駛員一些有槽點的操作時，自動調侃陪聊，以此來打發孤寂無聊的星空駕駛時間。

不過在秦匪看來，這純屬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

看著驟然糊了，變得五顏六色一片混沌的天眼監控匯總圖，秦匪頭也不抬，「你知道個屁，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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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空很美。

安靜時肅穆永恆，彷彿某種終極盛典的最神聖儀式。

而一旦動起來，則好像是有暴虐的神祗，在某個科技不可見之處拚命發泄著毀滅的能量。

帝國西方故老相傳的那座奧林匹斯山裡就住著這樣一群，還是十二個。

秦匪低頭看著星圖上，用各種深淺不一的顏色塗繪出的以自己為半徑1.4光年內的星空異動變化，不但沒有感覺到任何枯燥，反而打了雞血般無比興奮起來，眼中彷彿有星空不斷變化閃耀。

「異動因子0.003至0.007無規律軌跡運行，數據切除。」

「0.007至0.010進行詳細分析----嗯----四點，隕石軌跡，數據切除！」

「異動因子1.0以上數據全部進行切除，不可能是次主戰星艦及已上的能量噴發。」

「----」

時間很短，語速很快。

秦匪始終頭也不抬，彷彿在半年前那場決定命運的大考考場上一般，大腦算力用到極致。

擺渡艦主腦則同步執行每一道指令。

大刀闊斧又抽絲剝繭。

片刻之後的天眼監控匯總圖，顏色已經變得相對簡單了許多，但仍然複雜

不過就在這樣的星圖上，還是被秦匪硬生生憑藉著自己的強悍眼力，找到了一條綿延及遠，又在靠近帝國版圖的星空一處戛然而止的異動線條。

線條從荒亂星域深處而來。

「小星窟這麼明顯的引力亂流也能陷進去？」

「你們的星艦駕駛員是吃屎長大的嗎？」

看著那一處星空坐標，秦匪震驚。

那顆藏有某邪惡實驗室的秘密小行星外，秦匪駕駛著擺渡艦，如流光消失於星際。

小星艦有萬般不好，但卻有一點極好——完全不用為星際躍遷的航道發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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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靠近帝國版圖，名叫小星窟的星體引力亂流區域。

自荒亂星域深處而來的跨星系級客用星艦，正被完全混亂的引力裹挾著，朝著引力最為狂暴，甚至隨時都可能有小星體毀滅的深淵劃去。

當第一顆星艦的鉚釘被從艦體上撕扯出來時，星艦內已經徹底被絕望籠罩。

而比絕望更可怕的，是經歷過巨大希望又幻滅之後的心境。

就好像特別古老的時候，人犯上了刑場，眼看著到了午時三刻，好不容易攢起了勇氣準備慷慨赴死的他，驟然看到一匹白馬手捧聖旨，高喊刀下留人飛奔而來。卻在下一刻，聽到了背後監刑官不管不顧的站起來，嘶吼時辰已到，立刻斬首！

巨大星艦中的四名駕駛員，以及在不久后衝進駕駛艙內的一名眉頭緊蹙的女子，就剛剛經歷了這樣一場命運的玩笑。

本來在不抱希望之下，向外發出了一道求援信息，沒想到竟然第一時間收到了來自帝國軍方的回應，被巨大驚喜籠罩之下的他們正要接通問詢通話，卻偏偏在此時，星艦裝載通訊塔的艙體，遭受了連續的隕石撞擊導致遠程發射器完全受損。

一名駕駛員當場崩潰大哭。

其他三人亦心如死灰。

只有那名後來衝進來看著其貌不揚，不好看也不難看的女子，以及兩名明顯是她護衛的男人，彷彿還站在那裡強撐著，除了最開始的詢問情況之外，始終一言不發。

星艦能量剩餘不足百分之三十的警報，在駕駛艙內歇斯底里的拉響，甚至透過舷窗，已經隱隱能夠看到引力亂流中心區域行星正在毀滅的狂暴景象。

能量一旦消耗完畢，在星空中星艦徹底失壓，那種死亡過程將會無比痛苦。

女子嘆氣，上前將一把槍放在四名駕駛員面前。

就在此時，一道流光自星空中驀然出現，在星艦雷達剛剛提示有星艦正在急速靠近，請注意防護躲避之時，那道流光已經一頭扎進了這片引力亂流之中。

駕駛艙七人眼睜睜看著此幕，驟然獃滯。

直到那艘相較於遇難星艦就和蒼蠅一樣大小的擺渡艦已經靠的極近，而駕駛艙又收到一則通訊接入申請之時，七人才猛地反應過來。

透過坐舷窗向外看去，擺渡艦內坐著個滿臉油污，穿著軍裝佩戴黃色肩章的少年，此時正一臉無語地看著他們。

少年不耐的在舷窗上敲了敲。

駕駛艙內的女子立刻上前將通訊接通，通訊器內立刻傳來那個帝國少年軍人極為無禮刻薄的謾罵。

「你們是吃了屎吧？」

「這麼明顯的引力亂流也往上撞？」

「帝國怎麼會培養出你們這樣的混賬駕駛員！？你們死了不要緊，這麼好的一艘星艦，糟蹋了！」

女子被罵了個措手不及，反應過來之後頓時目含煞氣。

正欲開口，少年卻將她的話直接截斷。

「虧得我來得快，要是我再晚來五分鐘，星辰之上的諸神都救不了你們！」

「注意，我現在往前帶路，跟著我的軌跡走！我會同時給你們提供軌跡信息，一步都不能錯，能不能做到！？」

「可以！」

坐在主駕駛上的駕駛員搶先應答，旋即對女子抱歉一笑。

女子來頭大，他惹不起，但是和自己以及整個星艦內的人命比起來，來頭再大也算個屁，更別說是被那個少年不痛不癢的罵幾句了。

「橫向維度，右舷偏離14度，集束噴發，推進動力2.0，走！」

通訊器內少年語氣鏗鏘，擺渡艦先於星艦之前，硬是在引力亂流區域內劃出了一道微妙的弧線，星艦內四名駕駛員不敢大意，操控著星艦亦步亦趨的迅速跟隨。

假如此時有人在引力亂流之外向內看，則能看到一艘巨大星艦在一艘極小的擺渡艦的帶領下，於混亂變化的引力圈中，藉助隨時隨地都在變化的引力不斷做出一個又一個的弧形軌跡，竟然在不知不覺間，就衝出了星體引力亂流區域的捕捉！

客用星艦內，在逃離過程中嚇出了好幾身冷汗的四名駕駛員累癱在了駕駛位上，大口喘氣，甚至無力歡呼。

天知道他們在剛剛跟隨少年逃離的過程中內心經受了怎樣的考驗。

不過能或者回到帝國，真好！

擺渡艦內，秦匪將安全鎖鬆開，狠狠喘了口氣。

儘管對這片區域還算熟悉，腦中有一系列的數據作為支撐，但要帶著這麼一個不小的星艦一起出來，還是令他感覺極不輕鬆。

「感謝帝國艦隊的幫助！」

「是的是的，不然這次就交代在這裡了！」

「小兄弟，方不方便透露一下你的艦隊編號以及姓名？等我們回去，一定有重謝！」

臨時建立的通訊連接並未斷開。

聽著通訊器那邊傳來的帶著喘氣的感激道謝聲，奇怪的笑容爬上了秦匪的臉。

就在剛剛，他已經查詢了出境記錄。

其中，並沒有這艘星艦的出境申請。

這也意味著，這艘星艦很可能涉嫌星際走私，而他成功抓捕對方，也將得到一筆不菲的獎勵金。

聽說帝國腹地花銷巨大，有這筆收入打底，半年後他去讀書，那底氣得有多足啊。

一萬帝國幣，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錢！

「這裡是帝國邊境衛戍艦隊，你艦涉嫌非法出入帝國版圖，現在立刻放棄對星艦的控制許可權，停艦接受系統衛士檢查。」

秦匪帶著戲謔的聲音，令對方星艦內的空氣瞬間凝滯。

星艦內，女子看著隨通訊一道接入的視頻中那張還略帶稚嫩的臉，眼中有煞氣一閃而逝，果決道：「不行！」

「這恐怕由不得你。」

秦匪不以為意，隨手按下手邊一顆猩紅按鈕。

整體呈錐形，橫在星空中面對巨大星艦的擺渡艦尖端散開后縮，露出裡面一個口徑誇張的艦炮。

「接受檢查，或者挨一炮，星艦沒毀再接受檢查，你選哪個？」

這一幕看著有些滑稽，彷彿一個螞蟻站在大象面前，說你站住讓我搜身，不然就打死你。

然而星艦駕駛艙內七個人，沒人感覺滑稽，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跟升起。

沒人懷疑對方是否真的敢這麼做。

帝國軍隊，尤其是行事向來粗暴的北方三郡的邊軍，這些人，連荒亂星域那些無法無天的星際海盜們都聞之膽寒。

四名駕駛員目光緊張的看向女子，等待其抉擇。

因為某些原因，從這艘星艦決定駛離帝國版圖開始，她才是這艘星艦的真正話事人。

女子很憤怒，秦匪不在乎。冰冷的艦炮能撲滅所有怒火，假如不能，那就給艦炮充能吧。

女子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因為透過舷窗，她看到了那口艦炮中泛出了幽藍的能量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