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流光從星空來

任何言語在炮口下都會無力。

除非你提前知道那個人根本不敢開炮，才敢將身體堵上去，說：來，打死我。

女子不敢賭，但也沒有說話，她朝著虛擬屏中的秦匪攤開了手掌，變得低眉順目。

女子的手掌中躺著一枚紫色金屬徽章，形如柳葉，卻比柳葉寬些，邊緣參差不齊，彷彿是荊棘邊緣的倒刺。

「現在做邊境走私的，連紫荊棘都敢冒充？你們真是辣瞎我的眼！」

秦匪看著那枚徽章，對女子佩服的五體投地。

這是帝國一個龐大情報部門的身份標識，在他學前服兵役的瀚海軍事要塞內，就有這個情報部門的分部。

而佩戴這個徽章的那群人，因為並不隸屬瀚海軍事要塞的直接管轄，所以有一個算一個，都牛氣哄哄的。

當然，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走私這種事情可大可小，一般來說只要不是威脅邊境安全的問題，軍方都不太願意插手，頂天了刮下一層油水就會移交給所屬星域的相關管理部門。

可是一旦與情報部門牽扯上關係，那便不可同日而語。

女子對秦匪的嘲諷不以為意，將徽章收起後頭也不抬道：「按照相關處置辦法，你現在應該將我們交由紫荊棘進行審查。」

隔著舷窗與星空，秦匪朝對方一群人豎起了大拇指。

都是猛人，不服不行。

——

星空之下，帝國曆3911年。

對於有北方三郡西北第一屏障瀚海軍事要塞駐紮，一半是陸地一半是海洋的瀚海星而言，其陸地的一面恰好自轉至背對它所環繞的太陽。

所以當一前一後兩道流光分割星空而來，看著瀚海星在星空中亮的刺眼。在塔台指揮，以及十幾駕自太空迷霧中突然出現的戰鬥機甲，用粗壯機炮指著前者緩慢降落後，軍事基地起落場周圍的夜空卻黑的可怕。

與帝國腹地的情況不同，帝國邊軍，尤其是北方三郡這邊，外出執勤人員都有極高的行為自由度，只要在時間範圍內能保證履行好自己的職責不出紕漏，按時歸隊報道就行。

所以瀚海星不時起落，或外執勤，或歸隊報道的星艦，零零星星也有不少，然而歸隊能歸出這種眾星捧月氣勢的，除了那幾個外出執勤，總會牽得人心浮動的瀚海星戰神級強人外，新兵蛋子里也只存在秦匪這麼個異數。

蛇有蛇路，鼠有鼠道，戰神靠殺伐，秦匪靠八卦。

「老秦，這艘星艦怎麼說？出去放風怎麼還拖回來個油瓶？」

哐當巨響。

被秦匪抓回來的巨大星艦著陸著得悄無聲息風輕雲淡，倒是不大的擺渡艦，在八根負重支架著地時，艦體自身發齣劇烈響動，彷彿隨時都會轟然散架。

手動將擺渡艦的各個運行系統關閉，聽著通訊頻道傳過來的聲，秦匪道：「小星窟里給拽回來的，不過沒有查詢到出境申請，估計是個走私艦，順道抓了。」

如石入春水，漾波而起。

通訊頻道穿出來頻繁的嘖嘖聲與對話。

「呵，老秦，你小子昨晚抱著王八睡的？」

「怎麼說？」

「走鱉運啊！老子到這裡四年，外出執勤一百五十五次，其中執行重大作戰任務三十一次，這樣的好事怎麼就一次都沒碰上過？」

「……」

「好事？」秦匪呵呵，「那幾位是猛人，有位大姐亮了紫荊棘徽章，我已經向情報處做了通報，那邊應該在過來接人的路上了。」

剛剛熱鬧起來的通訊頻道瞬間安靜，一路護航而至，但懸浮在半空並未降落的十幾架機甲立刻轟鳴著沖向高空。

沒人樂意和紫荊棘打交道。

「噯！有個大八卦，你們特別喜歡的一個男星被自己經紀人綠了----」

向上直衝的十幾架機甲有片刻速度減慢，又迅速重新提速。

起落場的高聚束光源下，一台隸屬於紫荊棘情報處的通勤車風馳電掣入場而來。

「一群不講義氣的癟犢子！」

秦匪在通訊頻道大罵，無人搭理。

將通訊系統關閉，打開艙門，沒有用星艦反重力輔助系統，秦匪直接從六米左右的高度躍下。

紫荊棘的通勤車停在了擺渡艦旁邊，車上下來了五個佩戴紫荊棘徽章的情報人員，有男有女。

不知是否是職務原因，每個人的面容看著都略帶陰鷙。

秦匪打量著對方。

紫荊棘如雷貫耳，但這是他第一次與這種情報部門打交道，有些不知該怎麼開口。

紫荊棘領頭的那位是個男子，帶著明顯的母星凱爾特人特徵，紅髮綠眼，面部偏長而額骨大且圓，不好判斷年齡。

他從車上下來，看著站在擺渡艦下的少年微微挑眉。

剛才這個少年從擺渡艦上躍下的一幕被他完整的看在眼裡，但沒想到對方竟然會這麼年輕，這個身體強度，大概已經比得上那些在帝國軍隊中打熬了五六年的老兵了？

看了眼擺渡艦編號，男子道：「是你向情報處做的通報？」

秦匪點頭，看向身後停著的那艘跨星系級的客用星艦。

從落地開始，它就進入了完全靜默，甚至直接切斷了能源倉對星艦各系統的能量供給。

這是在防禦系統衛士入侵檢查的姿態，很老道。

這裡畢竟是帝國一處重要的軍事基地，假如星艦的能源倉未被切斷，那麼就算對方不開放星艦的安全許可權，無處不在的系統衛士也有一百種辦法對這種客用星艦進行強行檢查。

星艦艙門被手動開啟，之前和秦匪通話的女子從舷梯走下，她似乎有些不太適應起落場的光照，用手遮了遮眼睛。

那枚在燈光下泛著紫色的紫荊棘徽章，竟被她堂而皇之的佩戴在身上。

而在女子身後，兩名護衛已經全副武裝，站在艙門外的舷梯上左右把守，顯得警惕十足。

秦匪看得下巴差點沒掉下來。

這是要冒充紫荊棘來騙住真正紫荊棘的節奏？幾位猛人是也是真敢。

至於另外一種可能，秦匪壓根沒想過。假如那個女子真是紫荊棘的人，怎麼可能在帝國邊緣陷入絕境而無人搭救？

這太不紫荊棘了。

「好，回頭我會在系統上完成事務交接。」男子朝秦匪點頭，轉身向那名女子快步走去。

秦匪沒打算走，準備留下來看熱鬧，卻沒想到很多道目光齊刷刷的落在了自己身上。

「看我做什麼？」

「看你站在這裡做什麼？」

一位身材火爆的女子嬌笑反問。

當然是看熱鬧啊！秦匪想著，卻沒敢說，很識趣的坐上專程過來的擺渡車自起落場離開。

這是瀚海軍事要塞的三號起落場。

就在秦匪站在寬廣出口處登上通勤車準備回營地之時，突然聽到了一聲飽含震驚的『卧槽』！

「好大的陣仗！」

「這是什麼情況！？」

蹲在一邊，貌似是從三號起落場那座高聳入雲的指揮塔台中溜出來蹲在路邊吸煙透風的傢伙，一個個雙眼盯著天空幾乎陷入獃滯。

緊跟著，箍在手腕上的通訊器也跟著瘋狂震動起來，數百條消息，幾乎同一時間彈出。

「天上！快看天上！」

「發生什麼了？」

「誰能聯繫上在星軌上執勤的混蛋？快讓他們給說聲情況啊！」

一切幾乎同時發生，秦匪帶著錯愕的抬頭看向天空，臉上的錯愕瞬間就變成了震驚。

流光！

幾十道流光拖著長長的光暈尾巴，在星空中朝著瀚海星筆直而來。

彷彿是一個星空中突然爆發的隕石群，一個個化成彗星的模樣將要對瀚海星進行一次前所未有的猛烈撞擊。

毀滅的氣息突兀撲來！

然而詭異的是，不管是正在星空中或者星軌上的執勤人員，還是帝國的星空檢測部門，亦或者北方三郡隸屬於瀚海軍事要塞調控支配的那幾顆被叫做『天眼』的超級衛星，對此情況都保持了緘默。

沒有任何通報！

只在流光群出現在所有人視野中大約三四分鐘時，瀚海軍事要塞司令部簽發了一條命令。

自即日起，瀚海星將實行軍事管制，封閉所有對外通訊，星艦航道外向關閉，只許進，不許出。

此令一出，群情嘩然。

封閉一顆行星的對外通訊，帝國已經多少年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了？簡直駭人聽聞！

不過相比於許多人對這條命令的震驚疑惑，秦匪看著通訊文件下方那塊瀚海軍事要塞司令部的印章戳記，不知想到了什麼，瞳孔有片刻的緊縮。

帶著自前額滲出的細密汗珠，他眼神閃爍著，游移不定，似乎正在大腦中對於某事進行快速權衡與計算。

叮！

箍在手腕上的通訊器，在不斷的震動中發出了輕響。

來了訊息會有聲音提示，在他的通訊列表中，只有兩個人發來訊息會如此。

秦匪身體微僵，不著痕迹的低頭看去。信息只有四個字，稍安勿躁。

秦匪的心情隨著收到的訊息平靜下來。

再抬頭看去，星空中那片帶著毀滅氣息向瀚海星砸來的流光，此時已經亮得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