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我醉欲眠
七月,重返長安。
過去一個月的戰爭殺戮,充滿著緊張和血腥的氛圍,我幾乎忘了皇帝這回事兒。當遠遠看見長安城的輪廓時,忽然意識到未來的歲月,恐怕不會如我想象得那麼輕鬆容易,在朝在野,也不是我能說了算。
遼闊無垠的草原風光,讓我對長安的高城深池一下子感覺陌生了許多。更加陌生的,是我的心情。
「長安,對於我來說到底是酒店,還是家?」心底掠過這個疑問。
城門處,代表天子威嚴的暗紅皇旗高高飄揚,旗下華車紅蓋,鐵騎林立,兵戟森森,甲胄分明,赫然是皇帝的儀仗。
我心中忑忐,如此大張威勢,讓我明顯感覺到一種壓力。
馬車裡的晏七行似乎也感覺到了異常,掀開車簾一看,立刻吩咐停車。
於是下馬的下馬,下車的下車,我跟晏七行作為出使匈奴的正、副使節,在盧光的引領下一前一後晉見皇帝。
禮畢后,晏七行簡單述職,我低著頭不吭聲站到衛青身邊,衛青悄聲說:「黑了,瘦了,辛苦了。」對於他的關心,我報以感激的微笑。
瞄瞄皇帝那張臉,見他意氣風發,神采飛揚,臉上帶著溫和地笑容正常得沒得說。
路上盧光對我說過的話在耳邊忽地響起……
「回來的漢軍通報說,軍臣單于死後,晏大人曾叫劉大人您自個兒先回來,結果您死活都要留在匈奴,說什麼既是自家兄弟,理當生死與共。陛下聽了半天沒言語,然後就一個勁兒地誇您,說您哪,那是俠肝義膽;後來於單王子,李廣將軍,程不識將軍都有向陛下上書,講說您如何在戰場上跟男子一樣衝鋒陷陣,晏大人失蹤后又如何帶人幾日幾夜去沙漠里找人,陛下聽了呀,又半天沒言語,接著就稱讚您,說您那叫重情重義。劉大人,這我就不明白了,這俠肝義膽,重情重義那要放在男兒漢身上那固然是好,但您一個女人家的,同的什麼生死,重的什麼情義呀?」
盧光這番話分明是話中有話,是轉彎抹角地提醒我呢。
和田玉碎,將引發許多的危機,其中最嚴重的一個,就是感情危機。家回不去了,對蕭劍的愛情,等於成了泡影兒。思念和追憶,構成我過去的精神支柱,現在這個支柱忽然塌了,心裡空得跟什麼似的,午夜夢迥,總覺得虛弱無力,心酸無比。皇帝對我的心,我對晏七行的心,一切都變得不重要,不想面對更不想深思。
但現在回到長安,第一要面對的,就是皇帝。
「等拿回和田玉,朕跟你都要有所決定了。」
玉碎了,有些事還是要決定。
我心不在焉地站在一旁想著心事,猛地聽到盧光叫人,抬頭茫然地「呃」了一聲,盧光責備地說:「劉大人,陛下在叫你。」
我愣愣地轉過頭望向武帝,也許是魂不守舍的樣子讓他有所思,目光中隱有憂色。
我趕緊上前見禮:「對不起陛下,剛才我……嗯,神遊太虛來著,最近有點累所以精神不是那麼集中。」
皇帝點點頭:「朕知道,和田玉碎,最難過的莫過於劉卿,先回府休息罷。仲卿,送劉卿回去。」
「是。」我恭身行禮,對他的體貼心裡頗為感動,我真的需要時間喘喘氣。
看了晏七行一眼,他沖我微微頷首,於是拉馬走向城門,衛青先瞄上汗血寶馬,驚奇地問道:「此馬如此神駿,劉丹你從何處而得?」
我懶懶地爬上馬,對他說:「心情不好,不想說話,有話改日再說。」說罷雙腿一夾,馬兒輕快地在長安城大街上跑起來,不一會兒就將衛青拋到了後面。
一連三天,我獨自呆在卧室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進,也怪了,居然沒有人來打擾,府里的下人們似乎被特別關照過了,除了梳洗飲食,沒吩咐連個人影兒也不見,最奇怪的是連小霍都沒露面。
不過這樣也好,可以在憂傷的情緒中一個人難過,一個人追悼。
對著滿屋子蕭劍的畫像,覺得跟他之間的點點滴滴好象是上個世紀的事,他的眉目,他的神情,依舊那麼清晰。那些童年的平淡回憶,那些再遇后沒有言明的情愫,被一遍一遍拿出來翻看、回憶、品嘗。
捫心自問,晏七行的確讓我動心,他身上有種讓人放心讓人依靠的能力,但這並不等於就可以一筆抹煞對蕭劍的心意。
愛一個男人同時又被另一個男人吸引,原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只看對象是誰而已。
劉丹啊,承認吧,原來你也只不過是平凡的女子,感情也會脆弱,也會搖擺不定。
但是,我愛過蕭劍,真的愛過他,雖然在他面前有自卑,有隱藏,但是那份真切的心意,曾經讓我何等甜蜜和憧憬。因為愛他,我的生命變得不再孤單,世界的醜陋幽暗悄悄淡去,陽光和彩虹常常在我的眼中出現,我活得開始有目標有盼望,那段日子雖然有疾病的憂患,有生活的艱難,卻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
也許將來,我會嫁給別的男人,而他也會跟別的女人結婚,但那些純真歲月,將成為最珍貴的回憶,如同胡楊樹一樣,成為永恆。
把蕭劍的畫像拿下,一張張的看過去:沉思的蕭劍,微笑的蕭劍,憂鬱的蕭劍,調皮的蕭劍,燦爛的蕭劍,一幕幕的回憶象放電影,在大腦里留下最後的影像……然後放入心底,加鎖!
再見,蕭劍!
再見,回家的夢!
回長安的第四天的清晨,我推開卧室的門,看見一張久違的臉。
「小霍?」驚喜地跑過去,一把拎起他轉了個圈。「臭小子,才一個月不見,長高了又重了。」
小霍被我親熱的表現鬧了個大紅臉,掙扎著叫道:「師父!師父!唉,男女授受不親哪。」
惡意揉亂他的頭髮,我怒道:「什麼男女授受不親?我是你師父!告訴我,這哪個混帳老師教的?分明是荼毒我們小霍幼小的心靈。」
「是我這個混帳老師教的。」熟悉的聲音響起,是衛青,笑吟吟地從角門處轉來。
我板起臉啐道:「就知道是你這傢伙,什麼不好教教他這種迂腐的道理?封建禮教最是害人不淺,以後別把儒家那一套用到小霍身上,免得教壞小孩子。」
小霍急著說:「師父師父,先別跟舅舅吵架,陛下有令,說師父需要休息不准我們來探望,徒弟在家都急死了,聽說您這次出使匈奴收穫頗豐,快跟我講講罷。」
這孩子就是三句不離本性。
我苦笑道:「有什麼收穫,應該說是損失才對。而且是巨大的損失……不過要說收穫也有,你小子還真該謝謝我。」
小霍睜大眼睛:「是何收穫?跟徒弟有關嗎?」
「有,豈止有關,簡直是要命的關係。」
我說的自然是中行說,此行匈奴儘管多桀,但除了小霍未來的大患,我這作師父的,也總算老懷安慰。於是將擊殺中行說之事添油加醋講了一遍,我的口才不錯,一段故事講得極是有聲有色,小霍與衛青俱聽得津津有味,欣然神往。
「真是精彩絕倫。」小霍撫掌叫道,忽又垂下頭去沮喪地說:「可惜我不在。不過師父,徒弟還是未曾聽出這中行說與我有何相關?」
照他腦袋敲一下,我說:「真夠笨的,這麼簡單的道理都想不到?你不是心心念念要去滅匈奴嗎?中行說深知我朝情況,為人陰險狡詐又足智多謀,留這麼個人在敵營里,既知已又知彼,保不齊哪天想個點子出來就要了你的命。還有你……」我一指衛青,「將來你也是要帶兵的,說罷,怎麼感謝我?」
衛青若有所思地望著我,忽然說:「想不到向來不肯殺人的劉丹,一到匈奴,居然大開殺戒。」
他說中我的心病,登時臉一沉,心也涼了半截,頓時覺得那那些所謂的「英雄事迹」再無任何意義。半天才嘆氣聳肩,悶悶地說:「總之世事無常,在命運面前沒有原則;在時間面前沒有永恆。這個,大概就叫發展變化吧。」
小霍會看臉色,見我不開心,忙上前拉著我的手,轉移話題說:「師父,舅舅說您新得了一匹馬,十分神峻,帶我去看。」
提起馬衛青也來了精神,於是來到馬廄。汗血馬正在吃草,油亮的鬃毛根根順滑,陽光斜射在它身上,儼然罩上一層紅光,那精氣神兒誰看了誰都得暗贊一聲好。看見我,馬兒長嘶一聲算是打招呼,然後高傲地把頭一扭,去吃它的草,理也不理那一大一小。
小霍興奮得兩眼圓睜,連連追問:「師父師父,這馬是何來歷?」
我告訴他這是汗血寶馬,小霍與衛青都倒吸口涼氣,欣羨無比。衛青道:「據說汗血寶馬乃天下第一名駒世所罕見,劉丹,你得此良馬,實幸運之極。」
小霍欲上前親近,馬兒發出「嗚嗚」的聲音警告他。小霍急得在旁邊摩拳擦掌,卻不敢靠近。我摸出幾顆糖來遞給他說:「將欲取之,必先與之。這馬兒是個饞嘴的,當初我用了幾顆糖就把它收買了,你也試試。」
小霍大喜,拿了糖壯起膽子,送到馬嘴邊,馬兒聞到香氣,瞧瞧小霍,果然毫不客氣大吃起來,小霍高興得差點跳起來,於是很快,一馬一人成了好朋友。
「它叫什麼名字?」小霍小臉紅通通地跑來問我。
我想了想,搖搖頭:「沒名字,沒起呢。」
小霍說:「將來若能上戰場,此馬必定勇冠三軍,師父,就叫它冠軍好不好?」
嗯?我輕揚眉,這小子打的什麼鬼主意一聽就知道。
「好,就叫它冠軍。」我笑。「再給它配個勇冠三軍的主人,那就更完美了,小霍噢?」
小霍「嘿嘿」一笑,也不開口,眼睛里儘是懇求的意味。
我也不弔他胃口,笑吟吟地說:「好吧,冠軍馬配冠軍侯,那也算是天造地設相得益彰。送你了。」
「啊?!多謝師父!」小霍興奮得忘形,跪下來「嗵嗵嗵」連磕三個響頭,轉頭就去看他的馬,連聲叫著「冠軍,冠軍」。
衛青指著我:「你,你偏心。這麼好的馬送一小孩子?」言下之意你怎麼不送我?
我乜斜著眼笑道:「不偏心也可以,誰叫你不是我徒弟來著?哈哈!」
衛青怔住,半晌泄氣地說:「早知如此,何妨就拜你為師?」想了想又問:「剛剛你說冠軍馬配冠軍侯,那是何意?」
我抬手去摸鬍子摸了個空,這才想起假鬍子沒了,故作神秘地說:「我呀,有前後眼,前看五百年,后看五百年。十年之後,小霍必會封侯,冠軍侯!」
衛青自然不信,但笑而已。
「劉丹,此番出使歸來,你似乎有些不同。」衛青正色說。「從前你頗為飛揚跋扈,如今表面雖也一般無異,但終歸少了些明朗,多了份沉重,連笑容都跟以往不同。」
我拍拍衛青的肩,無語。
他又問道:「和田玉既碎,今後有何打算?」
我垂下眼瞼搖搖頭說:「沒有,還沒想好。」
衛青遲疑一下,決然地說:「你進宮吧。」
我霍然抬頭,極為震驚:「進宮?你瘋了?」
衛青說:「你別急,且聽我一言,陛下對你的確有情,你若進宮,就算做不成皇后,也必定是位夫人,而且陛下喜歡你喜歡得……唉,總之嫁給他一定不會錯。」
我「哼」了一聲不說話。
衛青說道:「如今朝中內外人盡皆知陛下屬意於你,普天之下何人敢娶你?你不肯進宮,難道想虛擲歲月,孤獨終老?」
我沉默下來,事實上這些天來我也常常想到這個問題。
劉徹畢竟是帝王之尊,屢次示愛不果,對他來說簡直是不可想象的事。雖然目前仍能對我容忍,但一旦過了底線會有什麼後果,用膝蓋想都知道。
但是我真的不想進宮,除去愛情的因素,重要的是我知道自己不可能適應宮廷的生活,每天守在深宮裡等候丈夫,還不定等不等得來,那種日子我根本一天都過不下去。而且我也知道自己不可能進宮,因為史書上有衛皇後有李夫人,但並沒有一個劉夫人劉美人或劉婕妤。我若進宮,漢武帝總不會封我個「八子」「七子」之類級別更低下的封號吧。
我不能去想晏七行,衛青說得對,有了皇帝的垂青,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娶我,就算他敢我敢嗎?那不是把人往死里推嗎?
所以我只有兩條路:要麼進宮去過爾虞我詐邀恩爭寵的生活,不然就終身不嫁,象衛青說的孤獨終老。
我選擇後者。雖然孤獨,但有自由。我愛自由、尤其是心靈的自由勝過一切。
「這件事以後不要再提了。」我疲乏地揮揮手,「殺戒破了,人也變了,但是惟獨這個永遠不會改變,生不入皇宮,死不入地獄。」
衛青閉上了口,而且從此之後,他果然再也不提入宮的事。
當天晚上,平陽公主舉行宴會,一為歡迎於單王子,二為兩位出使匈奴的使者洗塵,到場的全都是皇親貴胄,達官顯貴。
晏七行沒來。
我依舊身著簡練的官服,坐在公主身邊,衛青一旁作陪。
庭前歌舞昇平,絲弦婉轉,席間觥籌交錯,笑語喧喧,我開懷地笑著,跟公主講著匈奴的趣事(其實並無趣事,多得是添堵的事,但我一定要編些趣事來講,否則這個晚上該怎麼熬?),講南宮公主的近況。
我的笑容可能有些多,惹得衛青多看了我幾眼。
受封涉安侯的新貴於單坐在公主的右邊,被一群女眷圍著敬酒。聽說漢武帝對這個外甥格外疼愛,每見他必稱「我兒」,其親貴程度連衛長公主都不及,難怪大家都對這位敗亡入漢的匈奴王子另眼相加。
遠在匈奴的南宮公主,應該安心了。
我默默地喝著酒,一股子難言的惆悵瀰漫著我的心靈。過了一會兒,於單來到我面前,臉孔喝得紅通通的,手持酒盞對我說:「劉大人,在匈奴之時,怎麼都想不到劉大人竟是個女子,昔日相助之恩,於單沒齒不忘,來,我敬你。」
我端起酒樽,禮節性地微笑道:「侯爺客氣。」一飲而盡。
於單不拘小節,一屁股坐到我身邊,把衛青擠到旁邊,說:「可惜晏大人身上有傷不能前來,否則定跟他痛飲三百杯。」
我心裡一動,問道:「他的傷不是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嗎?」
乘著酒興,於單說:「哪裡,我舅舅說他傷得不輕,讓他在府里將養,並下了命令,養傷期間不得出府,任何人也不準去打擾。我本想去看他,也被擋在府外。」
這是晏七行沒來宴會的原因。
我苦笑,這劉徹果然是敏感多疑。相形之下他對我客氣多了,只是禁足三天。
不過他這麼做是什麼意思?試探我們?
這幾日我刻意不去看望晏七行,就是為了在武帝面前避嫌,怕給晏七行惹麻煩,如今看來,這晏府還真不能不去,免得太刻意了反而令人起疑。
看了於單一眼,我想起件事,試探地問:「侯爺,當日登基誓師之日,你曾揚言要帶領匈奴掃蕩大漢,公主沒有為此責備你嗎?」
於單明顯喝高了,酒意熏熏地說:「嗨,那是權宜之計,我母親怎麼會責備我?當日左賢王答應尊我為匈奴王,條件便是不得親漢。還有日逐王那傢伙,不知從哪看出破綻,認出你們是漢使,逼著我殺你們,幸好我騙他說等叛亂平定后必殺你們為父報仇,否則你們當時便死在王庭了。」
原來如此!
我苦笑不已,不得不慨嘆天意難違。
歷史本來是可以改變的,但因為我的失誤又歸回原位。所以,歷史終究是不可改變的。儘管軍臣單于早死幾年,儘管於單登位做了匈奴王,但最後還是功虧一簣。
而且老天還一舉兩得,擺正差點被搗亂的歷史,順便給我一個大大的懲戒。
厲害!我舉杯向天,痛飲一盞。
佩服!我舉杯向天,再飲一盞。
衛青看著我,眼裡充滿了擔憂。
「嘿,不必擔心,這點酒喝不死我。」我亮著空盞給他看。
有人來敬酒,喝;又有人來,再喝;不管誰來,我都笑著跟他喝。因為除了喝酒,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好,就一醉解千愁。
笙歌散盡,夜深人靜。
謝絕公主留客的好意,我步履踉蹌出了平陽府,衛青默默攙扶。
我比比劃劃地吟詩:「寶髻鬆鬆挽就,鉛華淡淡妝成,紅煙翠霧罩輕盈,飛絮遊絲無定。相見爭如不見,有情總似無情,笙歌散后酒微醒,深院月明人靜。」
「啊,好大的月亮。」我指著天空。「今天是不是中秋啊?月亮怎麼這麼圓?」
衛青悶聲說:「今日八月初一,哪裡來的月亮?」
「真的有月亮,是你看不見。」我打著酒嗝,眼前一片模糊,說話卻十分流暢。「在我心裡的月亮,又大又圓,很漂亮,可以指示我回家的路……」
我驀地停住腳步,扭頭認真地看著衛青,認真地說:「衛青,我要回家。」
衛青說:「好,我送你回府。」
我固執地說:「不是府,是家,我要回家。北京的家,不是,我家不在北京……也不在大連,對了,是哈爾濱,我是哈爾濱人。那裡的月亮好圓,冬天的雪好大,冰雕好美,我的家就在那裡。」
我抬手指向天空,唱起歌來:「我的家,在東北松花江上,那裡有,滿山遍野地大豆高粱……九一八,九一八,從那個悲慘的時候,脫離了我的家鄉,流浪,流浪,整日介在關內,流浪,流浪,哪年,哪月……」
我滑出他的攙扶,蹲到地上雙手抱膝,胸膛劇烈地起伏著,身體抽搐著,淚,無聲地滴在地上。
「我該怎麼辦?衛青我該怎麼辦?」我把臉埋進臂彎里,眼淚迅速將衣袖沾濕。
感覺衛青伸手來環抱我的身體,我不動,任他抱著,他的懷抱又寬厚又溫暖,很象晏七行……
「你想怎樣就怎樣。」他說。
我覺得累極了,困極了,想睡。
「我醉欲眠君且去……」我嘟囔了一句,真的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