婺州攻略 第十三章 大唐版蘭博基尼
永徽二年,八月十四,晴。武康單刀匹馬追黃仙姑,被胯下小母馬坑了,也被它從懸崖里拉出來,還搞了一身傷,總體來說鎩羽而歸。
小母馬悠閑走在官道上,武康手裡拿著一壺酒,正簡單清洗身上傷口。酒是路過一家酒肆買的,是最烈的燒酒,也才二十度左右,根本達不到醫用酒精的濃度。
武康暗下決定,必須把酒精蒸餾出來,盡量多儲備,以備不時之需。也不知道設計的蒸餾設備,衚衕里趙老丈造好了沒。
清理完傷口,剩下的祭五臟廟,反正大唐沒酒後駕駛。其實讓他感興趣的不是酒,而是裝酒的皮壺,用一整塊羊皮縫成。喬峰喬大俠同款酒壺,往腰裡一掛,頗有幾分俠義之風。
瞧了眼掛在西南的日頭,大概下午四點左右,婺州城門六點關閉,剩下二十里不到的路程,倒也不必著急。感覺速度有點慢,輕輕夾下馬腹,可惜小母馬不願掛擋,依舊慢吞吞走著。
無奈之下看向道路兩邊,一片片綠油油的稻田。無數男女老少紮起衣袍,光著腳丫在水裡拔草勞作。現在是八月中旬,再有個把月水稻成熟,真正的秋後就來了。
無意間發現,田裡的稻穗明顯比後世短很多,顆粒也不飽滿。一連注意十幾塊水田,稻穗都是這個德行。不由得眉頭緊皺,作為農村出來的孩子,常年與農田打交道,這種品相的稻子,畝產頂多二百斤。
記得如煙曾經說過,唐朝沒「石」的計量單位,常用容量單位由小到大,分別為升、斗、斛、鍾。都是十進位,一斛按後世來說,六十公斤左右。這些還都是良田,畝產才二斛,產量低的感人。
後世水稻的產量,動輒一兩千公斤,簡直天壤之別。怪不得在古代社會,動不動就是餓殍遍地,糧食產量低,抵禦自然災害能力太差。一時間感觸良多,自己沒袁老先生的本事,搞不出雜交水稻;也沒有穿越家前輩的能耐,搞不出船隊去不了美洲,搞不到土豆、紅薯等高產作物。
冥思苦想許久,找不到提高產量的辦法!垂頭喪氣間,發現右邊有大片荒地,差不多十畝左右。十幾人揮舞鐮刀除草,地里還有幾大堆青磚、泥沙等。
略微思考便明白過來,這是二代們給自己的劣田,用來存儲婺州城裡的糞便,青磚用來建院牆和保安室。非常滿意二代們的雷厲風行,同時也想到個、不是主意的主意。
到了明年春耕,把積攢的糞肥,保本兒賣給附近農夫。就算賠錢處理,只要在能接受範圍,也得把這買賣做下去。田地肥料到位,農夫就能多打些糧食,來年就能少餓兩天肚子。
一路無話回到婺州,騎馬來到工匠衚衕,又看到許多怪異情況。十多個人推著架子車,車上裝著青磚、沙土等建築材料,看方嚮應該是去自己家。當下也明白過來,這應該是許老丈找的人,明天就開工建火炕了。
跟著他們來到家門口,因為門前有台階,架子車只能停在外邊,工匠排成隊人力接龍,一點點轉移材料。院子里也有許多人,其中老少兩對夫婦引起他的注意。老年夫婦五十歲左右,青年夫婦三十多歲。他們身穿麻衣,指揮著搬運工人,看起來就像宅院主人。
武康抬頭看了看門楣,是自己家沒錯啊。正想下馬問問,不經意瞥院里柳樹上,有個小姑娘被麻繩拴著。仔細一看還認識,正是今天在南城土地廟,被自己氣哭的騙子同夥。
武康覺的腦子不夠用,這小丫頭片子咋跑我家了,怎麼又被捆綁雙手、拴在柳樹上?疑惑間東面的廚房裡,不良人周浩走了出來,來到小娘子跟前,遞給她一個炊餅。
小娘子接過餅狼吞虎咽,周浩撇撇嘴哼了聲,轉頭髮現門外的武康,楞了片刻馬上轉身,扯著嗓門沖正房喊:「小娘子、諸位兄弟,武帥回來啦,都趕緊出來。」
一石激起千層浪,院子里頓時炸開鍋,小翠跑出正房,一溜煙跑向這裡。七八個不良人緊隨其後,那一家四口也跟著,眾街坊也停下手裡的活兒,一股腦全涌過來。
眾人紛紛躬身見禮,搞的武康當場懵逼。小翠看到武康狼狽模樣,又看到殷紅傷口,哇的一聲哭了。
武康有些頭大,傷在我身上,你哭什麼。從馬背跳下來,把韁繩遞給姜大牛,微笑著安慰道:「都是皮外傷,沒什麼大礙,俺的命硬的狠嘞!如煙在忙什麼,我的兄弟來了,她身為女主人,怎能如此怠慢?」
小翠一見武康挑主人的理,馬上忘了哭鼻子,急不可耐辯解:「郎君誤會啦!司法參軍家的鄭大郎,派人過來邀請娘子,去商議咱們冰店的事。沒過多久,鄭大郎送來幾個奴婢,就是他們...」
「你們還愣著幹什麼,趕緊給郎君見禮」,小翠掐著腰,呵斥那兩對夫婦。四人趕緊行禮,身後還跟著三個年輕人,應該是他們家的第三代,兩個十五左右的少年,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娘子。
等他們見完禮,小翠嘰嘰喳喳介紹:「他們都鄭大郎送來的,還是一家子人,世代都是行醫的,因為官司貶為奴籍...呀!你們都是郎中啊,趕緊給郎君看傷呀!」
「不急不急,我的傷不急」,武康制止小翠,效仿賣好書的劉黃叔,摔阿斗虜趙雲忠心。
默念演員的自我修養,看向姜大牛說:「受傷的兄弟都安排好了吧,鄭參軍有沒有安排郎中?如果沒有趕緊去找,診費、藥費本帥墊上,不能讓弟兄們流血再流淚!」
還別說,效果杠杠的!眾不良人眼圈都紅了,姜大牛抱拳哽咽道:「跟著武帥干,是弟兄們的福氣。武帥您請放心,鄭參軍已經安排妥當,撫恤銅會很快發下來。」
武康滿意點點頭,透過人群看了眼,那個捆在樹上的小娘子,問姜大牛:「她是怎麼回事,怎麼帶到我家了?鄭參軍和崔公過問案情了吧,他們怎麼處理的?」
姜大牛回道:「鄭公和崔公問過了,案子也判下來了,定為裝神弄鬼的騙子。那四個漢子負隅頑抗,被弟兄們當場格殺。她本來要杖刑六十,坐三年大牢,崔公念其年少無知,免去杖刑。小娘子也不能關牢房,崔公就把她貶為奴籍,送到您這了。」
小娘子不能關牢房?武康頗有些不解。姜大牛心思通透,湊過來壓低聲音說:「武帥容稟,女人要是關牢里,和砍她們腦袋沒啥區別!勞獄中的獄吏禽獸不如,這小娘子才九歲,要是關進去,不知道會被糟蹋成什麼樣子!」
武康當即恍然大悟,唐朝可沒有未成年監獄,也沒有女子監獄,更沒有女性獄卒。這姑娘要是關牢里,可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看了眼捆在樹上的女孩兒,吩咐周浩說:「去把她放開,小丫頭片子翻不起什麼浪,本帥也不會虐待奴婢。」
周浩依言而行,武康又讓街坊們去忙,不要耽誤火坑工期。等他們繼續忙碌,把馬韁繩交給許三郊,吩咐道:「這匹馬是崔公家的,我強借去追黃仙姑,可惜讓她逃了...三郎幫我去一趟崔府,把馬匹完璧歸趙。如果見到崔公或崔五,告訴他們一聲,本帥明天登門道歉!」
許三郊應下,牽著韁繩正欲離開,武康又讓他稍等,看向小翠吩咐:「弟兄們難得過來,去多買些酒菜...弟兄們都不要走,留下來吃晚飯。三郎快去快回,把馬送到崔府,直接來家裡吃酒!」
不良人頓時喜形於色,紛紛嘿嘿笑著點頭,他們知道武康的脾氣,也不說不痛不癢的客套話。
小翠插話道:「回稟郎君,趙老丈、趙大郎來過了,把您定做的桌椅送了過來。還有一件奇怪的東西,在東廂房安置好了。郎君,要不要去看看?」
武康連連點頭,招呼眾人一起走進院子,大踏步直奔東廂房。見到那組機器,頓時心花怒放,正是簡易版的蒸餾器,趙老丈按照圖紙打造,還自行安裝完畢。
仔細檢查一番,覺的沒什麼問題,當即哈哈笑道:「趙老丈手藝巧奪天工,不愧是婺州最好的木匠。小翠多拿些錢,讓酒肆直接送來十壇酒,要是蒸餾出醫用酒精,我這身傷就會迎刃而解!」
眾人聽的雲里霧裡,小翠聽到「迎刃而解」,難得大方一次,直接帶人去買酒。不良人知道武康這個毛病,老是冒出匪夷所思的話,也都習慣麻木了。
周浩聽到酒兩眼放光,咽咽口水賤笑道:「這東西是釀酒的嗎,武帥您還會釀酒啊?」
武康笑而不語,招呼眾人離開,來到正房客廳。青年婦人和小騙子,過來給眾人端茶倒水。
眾人開始喝茶聊天,談論話題都是土地廟的情況,姜大牛壓低聲音說:「當時圍觀的人四下奔逃,我們把銅錢都帶到了衛里,共五千三百多文,武帥您說怎麼處理?」
房間瞬間落針可聞,所以人目光熱切,武康考慮片刻呵呵笑道:「本帥曾說平均分給他們,可他們全部逃跑,等於主動放棄了,就當給他們教訓吧。拿出三千文送給鄭參軍,剩下的嘛...」
沉吟一會兒繼續道:「留下一千作為咱們的活動經費,弟兄們每人再分三十。剩下的四百多文,全部分給受傷的兄弟,作為他們的撫恤金!」
眾人聞言都樂了,老臉都笑出菊花,好半晌周浩反應過來,趕緊擰眉說道:「武帥這樣不行,我們都分了錢,您的那份兒呢?您不能把自己忘了啊!」
這下所有人都回過神兒,紛紛隨聲附和,表示武帥也必須分。武康呵呵笑道:「都別爭執了,我手裡有錢,看不上那幾十文。換下一話題,給你們講講追捕妖婦的過程...難受啊!本帥無能,讓那娘們兒給跑了!」
武康恨的咬牙切齒,把經過一五一十和盤托出。眾人聽罷紛紛安慰,說什麼非戰之罪,把黑鍋扣在小母馬頭上。眾人接著嘮嗑,很快話題又引到酒上面,這些貨都是貪酒的,一時間氣氛熱烈起來。
作為汴梁喝酒人才培訓基地的高材生,武康對酒相當了解。培訓基地專業課程過硬,秉承理論、實踐相結合的教學方式。實踐沒啥好說的,整天泡酒缸里,喝就完事兒了。
理論則是科普酒的歷史,諸如嗜酒的名人軼事,酒的發展歷程,如何蒸餾、配製美酒等等。也教授了簡易蒸餾器做法,還以高粱釀酒為例,講解各種酒的釀造方法。
受莫大師《紅高粱》的影響,武康透徹研究過高粱酒。從城外回來的時候,也見到路邊有稀疏的高粱,卻沒見大片高粱地。據說高粱有五千多年歷史,是老祖宗最早培育的糧食作物之一,卻一直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直到元明才被重視。
大概能想到原因,這東西產量不高,貌似還沒小麥高。其次作為糧食,口感相當不好,吃著硌喉嚨。哪怕在後世,高粱也不是吃的,而是拿來釀酒的。武康尋思著,把高粱酒搞出來,蠱惑農夫劣田裡種高粱,把它變成經濟作物。
正聊的熱火朝天,就聽院子里呶一嗓子,好像是許三郊。眾人面面相覷,武康趕緊起身,眾不良人緊隨其後。走出正屋門,看到了滿面紅光的老許。
他依舊牽著馬,咧著大嘴嘿嘿傻笑。武康很是疑惑,開口問道:「何事這麼興奮,嫂子生孩子嗎?不是讓你去崔府送馬嘛,怎麼又牽回來啦?」
「生啥孩子啊,別體那個不爭氣的」,許三郊眉開眼笑,輕撫母馬鬃毛說:「我去崔公府上送馬,在門外等了半刻鐘,崔管家氣沖衝出來,把我罵了個狗血淋頭。罵完后讓我滾,嘿嘿...」
眾人都懵了,這位什麼毛病?挨罵還這麼高興!武康也樂了,撇撇嘴說:「三郎你沒心沒肺呀,為什麼挨罵?崔公要是心裡有火,也該沖我發啊,到底怎麼回事?」
許三郊嘿嘿傻笑道:「是崔小娘子生氣了,她罵武帥是癩...癩蛤蟆,還說武帥玷污了寶馬,她嫌臟不要啦。這可是馬呀,如果給我一匹,我寧願被她罵死!」
一陣咽口水聲音,所有人傻眼,武康也懵逼了。這可是馬呀,還是能當戰馬的蒙古馬。「假馬騙玉」那個騙局,那匹馬還不是戰馬,就能賣二十貫。這匹雖然是母馬,少說也得四十貫,相當於後世的蘭博基尼,崔小娘子還真是壕!
說起「壕」字,李白才是大唐第一。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拿蘭博基尼換酒,不服都不行!不過「玷污」倆字很彆扭,武康很是無奈,俺沒有那種癖好,當心我告你誹謗啊!
無奈吐吐舌頭,武康嘿嘿笑道:「只要把馬給我,別說癩蛤蟆,烏龜王八蛋我也認!對了三郎,崔小娘子提啥要求沒?譬如說賠一匹新,或者要些什麼東西?」
許三郊連連搖頭,神秘兮兮摸出一封信,滿臉曖昧說:「恭喜武帥,崔娘子的信,崔管家委託我交給您。嘿嘿...崔娘子罵武帥是假,送馬才是真!大伙兒說,是不是啊?」
眾手下又炸開鍋,紛紛跟著起鬨。武康摸不著頭腦,好像從沒見過崔娘子,今天強征小母馬,馬車裡響起女人驚呼聲,想來就是她吧。如果做了崔公女婿,以後在婺州還不橫著走?
這是兩輩子加一起,第一次收到情書,武康不由得呵呵,把信塞到口袋裡,乾咳兩聲說:「都別起鬨了,崔小娘子是名門貴胄,是崔五的親妹子,注意你們的措辭。要是人家名聲,別說崔公、崔五郎,本帥也饒不了你們!」
「就是就是,都把嘴放乾淨了」,姜大牛訓斥眾人,然後搓著手來到馬跟前,雙眼直冒綠光:「我說許三你別愣著,趕緊拴起來,趕緊找草去!」
「誒誒」,許三郊把韁繩摔在柳樹上,一溜煙跑出大門。不良人全圍上去,想摸又不敢摸,不停的搓著手。
小母馬看著一群兩條腿生物,不屑甩甩腦袋。周浩看到馬脖子上的斑斑血跡,頓時罵罵咧咧:「哪個田舍奴乾的缺德事兒,把馬都弄髒了。兄弟們趕緊打水,我要給小馬兒清洗...哎呦,姜大你抽我做啥?」
周浩見眾人臉色怪異,又見武康臉沉似水,瞬間反應過來,長驢臉瞬間煞白,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
武康瞪他一眼,乾咳兩聲說道:「既然你這麼喜歡乾淨,馬就交給你了,從上到下洗乾淨。要是有一點灰塵,你就不用吃飯了...愣著幹啥,趕緊去啊!」
周浩誒誒兩聲,提起木桶跑出院門,去衚衕里打水。武康看了看眾手下,陰陽怪氣兒道:「等酒買回來,全都給我蒸餾酒精去。要是達不到醫用標準,你們也不會吃飯啦,啥時候達到要求,啥時候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