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飛箭如蝗
縣令到達城門的時候,守正還未醒來,縣令在陸安瑾似笑非笑的眼神下,老臉通紅的伸出腳,狠狠的踹在了兀自睡的香甜的守正的屁股上。
守正正做著美夢,忽然被人一腳踹下了床,自然是十分的惱火。
他驀然睜開眼睛,拖著綿軟的腿,慢慢騰騰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揉著酸痛的屁股,戟指怒目。
「哪個混賬東西,竟然敢踹老子!是不是活的不耐煩了!」
果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
陸安瑾對這裡的官吏的素質是徹底的無語了,她半靠在門框上,面無表情的看著屋裡的眾人。
縣令的臉上掛不住了,他走上前,一腳踹在守正的膝蓋處,怒火中燒的吼,「你敢罵本官?誰給你的狗膽!」
守正定眼一瞧,我的個老天爺的,一直窩在溫柔鄉里樂不思蜀的縣令大人,今天是發的什麼瘋啊,一大清早的跑到城門這裡視察工作,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么?
「大人,您怎麼來了?」
「你說本官怎麼來了,你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時辰了,趕緊給本官開城門。」
守正摸了摸腦袋,「大人,不是你說今日不開城門的么,小官估摸著知府大人快要到了,就把城門關的緊緊的。大人且放心,城門有小官守著,保證連一隻蒼蠅都飛不進來。」
他看到站在門口的陸安瑾,對著縣令一陣的擠眉弄眼,「大人,這是您新納的夫人么,長的可真好看啊,比您其他的夫人都好看。」
縣令的嘴角抽了抽,他怎麼可能會娶這麼個母夜叉,他還想多活兩年呢。
「休得胡言,趕緊給本官開城門!」
守正也是一個善於察言觀色的主,他見縣令怒容滿面,是真生氣不是裝的,便知他這次馬屁拍到了馬腿上。他立馬收起了嬉皮笑臉,畢恭畢敬的說,「大人這邊請,小官這就給您開城門。」
陸父叫了一早上的門,可是門裡面的人不知道是睡死了,還是故意為之,總之就是沒有人搭理他。
「老爺,休息一下吧。」
陸父艴然不悅,獨自坐在一旁,沉默不語。
如今的世道不好,天災人禍不斷,百姓未嘗果腹,生活極其困苦。
今日瞧這守正,就可知城中百姓的生活定然難過,官員不作為,慵懶懈怠,百姓的日子能好到哪裡去?
陸父連聲嘆氣,愁眉不展,陸母見狀,也是哀嘆聊聊。
吱吱呀呀,緊閉多日的城門終於打開了。陸父慌忙站起來,抬眸,就看見了笑靨如花的陸安瑾。
「爹爹,您現在可以帶著娘親進城了。」
陸父現在是滿肚子的疑問,可有他人在場,只好緘口不言。
幸好,陸母和他心有靈犀。
「瑾兒,你什麼時候進城的?」問題是,她是怎麼進去的!
陸安瑾避而不答,「爹爹,娘親,我和縣令大人尚有些事情未處理,你們先去城中等待,可好?」
陸父:「安瑾,何事這麼緊急?」
「爹爹進城便知。」陸安瑾走到車夫跟前,對他行了一禮,「我爹娘就托你們照顧了,先前得罪之處,還望海涵。」
「陸姑娘無需擔憂,我等也不是小肚雞腸之人,定然會照顧好陸大人陸夫人的。」
不照顧好能成么,他們算是看出來了,王爺對這陸姑娘可不一般!
縣令先前一直在猜測陸安瑾的身份,這會兒見陸父氣度不凡,趁機上前主動搭話。
「不知大人尊姓大名?」
「鄙姓陸,字靖之。」
縣令的眉毛皺了皺,新來的知府大人好像也姓陸。
不會真的這麼巧吧。
「不知大人來此地有何貴幹!」
陸父剛準備回答,就被陸安瑾給截胡了。
「問那麼多做什麼,先去辦正事!」
當著她的面,還想套取消息,真當她是吃素的?
縣令訕訕的笑了一下,然後討好的跟在陸安瑾的身後,諂媚的說,「姑娘姑娘,本官有一件事情不解。」
陸安瑾是不想搭理他的,但是在人家的地盤上,還是客氣一些,比較好。
她似乎忘了,剛才她是怎樣不客氣的對人家的。
「何事?」
「陰南先旱后雨,蝗蟲過境,莊稼收成不好。瞧姑娘這氣度,定然不是普通人家,為何會選擇在這個時間點來陰南呢?是有公事,還是探親?」
陸安瑾笑呵呵的問,「大人有話還是直說的好,猜來猜去的,豈不是很累。」
縣令撇撇嘴,他已經說的很清楚了,還要怎樣個直白法。
「既然姑娘這麼說了,那本官就直言了,剛才本官和令父交談了兩句…」
「沒錯,我爹爹就是被你拒之門外的陰南新知府,大人,你還有什麼疑問么?」
縣令不自覺的後退了兩步,真真是害怕什麼就來什麼,他的運氣怎麼就能這麼背呢。
列祖列宗啊,平時給你們送那麼多的錢,你們怎們就不知道保佑一下我呢。
「是本官有眼無珠,還請小姐勿怪。」
陸安瑾要笑不笑的看著他,「大人這見風使舵的功力不錯啊。」
縣令擦著額頭上的汗,異常的尷尬。「好說好說。」
她並沒有再表揚他,陸安瑾撇嘴,這貨只怕是被嚇傻了吧。
走了半天,陸安瑾的腿都走酸了,就更別提久未鍛煉的縣令了,他累的一屁股癱坐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
「還有多久?」
再走下去,只怕她的腿腳就不是她的了。
「不遠了。」
再不逃走,就沒有機會了。只是,他現在還能逃么?
斬立決和凌遲處死,哪個會比較好受些?
過程不同,結局相同,反正橫豎都是死!
「走吧。」
縣令滿臉的不願意,「小姐,到此為止吧,你看看遠處那些農田,基本上都是這個樣子。」
「廢話少說,我一個姑娘都沒抱怨,你一個大老爺們,在這裡磨磨唧唧什麼!」
被一再的看扁,縣令乾脆破罐子破摔了,「小姐,不是本官不願去,只是那些破蟲子有什麼好看的。」
「就是那些破蟲子啃了老百姓的莊稼,讓老百姓餓肚子,居無定所,你說它們有什麼可看的。」陸安瑾雙手環胸,「你若是不想去也可以,本小姐也不勉強。回頭把你的私藏全部拿出來,你是父母官,就要和百姓們福禍與共。」
縣令的頭轉到一邊,不敢看陸安瑾的眼睛。他底氣不足的說,「本官哪有什麼私藏,小姐切勿亂說,毀壞本官清譽。」
「若不是私藏豐富,大人會吃的如此的…肥腸腦滿?」
這是在鄙視他胖么?
縣令的嘴角抽了抽,末了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往路邊一躺,打算耍無賴到底了。
「小姐,朝北再走個半柱香的時間就到了,本官實在走不動了,你就饒了本官吧。」
這會兒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他也沒力氣了。
陸安瑾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走也不回的走了。
直到再也看不到陸安瑾的影子,縣令麻溜的從地上爬了起來,動作之利落,絲毫看不出來疲憊的影子。
衙役疑惑的問,「大人,您剛才不是說很累么,怎麼不再歇息歇息?」
縣令一巴掌拍在他的腦門上,「歇息個屁啊,你個豬腦子,還不趕快回去。」
他得趕緊回去和新知府搞好關係,要不烏紗帽都保不住了。
可怎料,他剛走一步,一把匕首就越過胯下,深深的扎在了地上。縣令驚恐的低頭,赫然發現官袍破了一個洞。
糟糕,他忘了,還有一個隱藏的煞星呢。
衙役也嚇的不輕,嘴皮子都不利索了,「大大大人,咱們現在怎麼辦?」
縣令的臉煞白煞白的,剛才就差那麼一丟丟,他連男人的尊嚴都保不住了。他回手對著衙役的腦門又是一巴掌,「你個笨蛋,怎麼什麼都問本官,你那腦子呢,被狗給吃了?」
衙役哭喪著一張臉,「小的不知道怎麼辦啊。」
「還能怎麼辦,等唄!」
陸安瑾沒走多久,齊霄昀就趕來了,他掃了眼陸安瑾紅撲撲汗如雨下的臉,一言不合就將她攔腰抱起。
「你來了。」陸安瑾乖巧的窩在他的懷裡,聞著他身上好聞的竹子清香,嘴角微勾,竟然轉瞬入夢。
齊霄昀垂眸,無奈的笑了,不自覺的放慢了腳步。
陸安瑾睡的很輕,齊霄昀一停下來,她立刻就醒了。
她睜開眼睛,眼前的景象簡直觸目驚心。
千百萬隻蝗蟲鋪天蓋地飛來,發出沉悶的嗡嗡聲,漫天都是黑黑的一片,像張大網,將陽光死死的遮住。
驟然,一陣驟雨般的聲響,千百萬隻蝗蟲兇猛的撲向農田,無情地吞噬著正待收割的莊稼。
十里之地,只聽一片嘁嘁喳喳之聲,那種彷彿要把整個世界一口吞下的貪婪、殘忍、暴戾,令人毛骨悚然。(摘自程天保:蝗災補遺。)
太可怕了!齊霄昀和陸安瑾第一次見如此震撼的局面。亟待豐收的莊稼,轉瞬間連葉子帶穗子全沒了。
「該死的,」陸安瑾從齊霄昀的懷裡跳了下來,盱衡厲色,滿目清冷。「如此嚴重的災情,他竟然不上報朝廷。」
「昏官。」
「現在上報朝廷,得請皇上派人來賑災。」
齊霄昀:「國庫虧空。」
換句話就是,窮,沒錢。
陸安瑾:……
泱泱東齊,竟然國庫虧空,說出去,誰信?
「如此,那就自力更生。」
「嗯。」
「不過,王爺止步。」
齊霄昀:……
「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