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金蟬脫殼
小太監帶著孫太醫回了宮,他先讓孫太醫在宮門口處等待,獨自進了宮。不過,他並沒有見到皇帝,他在宮中的身份卑微,沒有直接面聖的資格,因此他想要一窺聖顏,絕非一件易事。小太監垂著頭站外店門之外,拳頭緊握,下定了決心,早晚有一天,他也會成為大內總管的。
他先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的稟報給了大太監,大太監聞言,臉色一變,然後便急匆匆的走了,走了兩步又折返回來,十分嫌棄地看著他,退後兩步,拉開了和他的距離,這才嚴肅的下了命令,「自今日起,若是沒有雜家的命令,你休要出房門半步,若有違抗亂棍打死!」
小太監嚇的一激靈,靈活的眼珠子轉了轉,便知這老太監如今是對他動了殺念。他現在不過是條無權無勢的小魚,絕對不能任人宰割。他強忍住害怕,連忙乖巧的說,「大總管且放心,奴才絕對不會出房門半步,若有違抗,不等大總管下令,奴才願意自裁,殺身成仁!」
他嘴上雖然這麼說,但心裡已經下定了主意。這老太監囚禁他,也算是間接給他謀了一條生路,不過,若不是迫不得已,他是不願意離開皇宮的。如今他的身體已然殘缺,若是離開皇宮,也不可能過上盡享人倫的生活。但他不想死,再糟糕的事情,只要活著就有希望。
「陛下,不好了,」大太監急匆匆地走進大殿,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急的滿頭大汗,「陛下,孫太醫回來了,此時正在宮門處等候陛下傳召,老奴斗膽,懇請陛下此時不要傳召孫太醫。方才老奴得到消息,陸小姐得的病確實厲害,陸父的丫鬟已有人被感染,請陛下保重身龍體。」
皇帝聞言,放下了手中的筆,他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太陽穴,眉頭皺的緊緊的,看著大太監微微顫抖的身子,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意,不過瞬間便消失不見。他是皇帝,沒有人可以擅自替他做出決定。「宣孫太醫。」
大太監連連磕頭,苦苦勸慰道:「陛下,還請陛下三思。若是陸小姐真的得了那不治之症,孫太醫可是接觸陸小姐的第一人,陛下龍體金安,萬萬不能冒這個險。陛下,老奴求你收回成命。」
皇帝看的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大太監,嘴角不由得抽了抽,他黑著一張臉,冷漠的道:「放肆,朕的話什麼時候輪得著你們置喙。宣孫太醫,」他頓了一下,還是認了慫,「讓他在殿外彙報即可。」
大太監聞言,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老淚,這才磕頭謝恩,「多謝陛下。」陛下是個很固執的人,最看不得忤逆,今日他這般忤逆聖意,皇帝卻沒有治他大不敬之罪,他這也算是死裡逃生了。
走出殿外,大太監擦了擦乾痛的眼睛,又摸了摸濕漉漉的老臉,不由得嘆了口氣。他抬起手,看著儘是被歲月沾染的手,嘴角露出一絲苦笑。他已經活了半百,不知道還能陪伴陛下多少年。只盼,陛下能夠一切安好吧。
孫太醫很快就到了,他身為醫者,自然知曉傳染病的危害,也自知他現下不適合面聖,不能大太監提醒,便自覺的站在門外,恭恭敬敬的行了一個禮,跪在門口,朗聲說道:「臣參見陛下。」
過了半晌,殿內才傳來一道略顯疲憊的聲音,「如何?」
孫太醫不敢有一絲的隱瞞,「陸小姐患的病並非天花,卻和天花的病症極其的相似,臣也是初次見。目前,臣並無萬全之策,還請陛下恕罪。」他沉默了一下,又道:「此事,臣已經情況全部告訴陸大人。」
殿內又是一陣長久的默然,孫太醫的兩腿酸痛無比,但是皇帝沒有讓他起來,他也只能老老實實的跪著。約莫過了半個時辰,皇帝才冷冷淡淡的說了一句,「平身吧。」
孫太醫顫顫悠悠的站了起來,大太監本想扶他一把,但想起來他是剛才陸府回來,便情不自禁的往後退了兩步,將頭轉向一邊,不去看孫太醫那張泛著疼痛的臉。
「陸小姐的病可治?」皇帝正巧翻到稟報齊霄昀失蹤的奏摺,他的手一頓,微不可見的抽了一下,他薄唇緊抿,眸子深處滿是波濤洶湧的風暴。
孫太醫擦了擦臉上的汗,聽到皇帝的聲音便知他此時的心情定然十分的糟糕。他的腦海裡面閃現出幾百種的可能,最後還是老老實實的回,「回稟陛下,臣會盡量治好陸小姐的。」
皇帝又不說話了,孫太醫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他求生欲十足的道:「啟稟陛下,方才臣已經讓陸大人封鎖了陸小姐所在的院子,避免更多的感染。」
又是一陣難看的沉默,直到他因為害怕快要暈倒的時候,皇帝終於說話了,只是這話卻不是說給他的,「賢王府可有消息?」
大太監連忙應聲道:「啟稟陛下,賢王府大門緊閉,謝絕見客。賢王府的管家前兩天去了趟陸府,呆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便回府了,從那之後,便再也沒有任何動作了。」
皇帝嗯了一聲,又沉默了良久,這才淡淡的說,「孫太醫,全力救治陸小姐。」
「臣遵命。」
直到出了宮門,孫太醫那懸著的心這才踏踏實實的歸了位,他拖著酸痛的腿回了府,剛進了書房,果不其然看到一個人正堂而皇之的坐在主位上,他急忙單膝跪地,恭敬的行禮,「屬下參見統領。」
「交代你的事情,可有完成?」
孫太醫收起誠惶誠恐的神色,低沉著聲音回,「屬下已經將陸小姐病重的消息透露給了陛下,陛下讓屬下全力的救治陸小姐。但是屬下認為陛下現下並未完全信任屬下,這兩日定然會派人再探虛實。」
來人點點頭,「剩下的事你不便插手,我會安排其他的人去做的。」
送走了來人,孫太醫整整一日都將自己關在了府中,閉門謝客,讓許多想要打探消息的人都吃了一個閉門羹。
翌日,賢王失蹤的消息在朝堂之上掀起了軒然大波,皇帝冷臉看著下面吵成一鍋粥的朝臣,臉上的不耐煩越加的明顯。武將一向快言快語,一聽戰神失蹤了,那還顧得了那麼多,張嘴就要大軍壓境,要西林給個說法。
但是文臣卻是萬萬不同意的,他們極力反對,詳細列舉戰爭帶來的種種後果,還痛斥武將是不長腦子的野蠻人,只會打打殺殺。武將自然不甘被罵,嘴巴罵不過,便要動手。
於是乎,肅穆的朝堂就變成了菜市場一般,文臣武將纏鬥在一起,就好比撒潑的婦人。皇帝忍了半天,最後忍無可忍的大吼一聲,「混賬東西!」
文臣武將聞聲,鬆開了彼此的束縛,彼此你不服我我不服你的互瞪著對方,眼神惡狠狠地,就差沒把對方拆骨入腹。
「成何體統!」
天子一怒,浮屍千里。文臣武將哪裡還顧得上打不打仗,立刻黑壓壓的跪倒一片,齊聲說道:「臣知罪!」
皇帝怒哼一聲,「你們乃是朝中棟樑,如今卻變成這個德行,真的是丟人現眼!都給朕滾下去!」
不多時,方才還熱熱鬧鬧的朝堂就安靜了下來,皇帝看著空蕩蕩的大殿,臉上的表情諱莫如深,他的眸子太深,讓人看不清真實。
「可有信息傳來?」
大太監連忙低下頭,一五一十的回,「尋找賢王的人,目前尚未有消息傳回。至於陸小姐,據暗衛傳回的消息,他並未見到陸小姐本人,院子門口有賢王府的侍衛守衛,除了孫太醫,其他人一律不準進去。」
皇帝的眉頭微挑,「賢王府的侍衛?」
「是的陛下,在賢王出事前,陸大人曾經去過一趟賢王府,隔天,賢王府的管家就去了陸府,老奴估計著,就是那回留下的侍衛吧。」
沒有親眼看到陸安瑾,實在難辨真假。不過,他不可能親自去一探究竟,只能旁敲側擊的去推測了。
「孫太醫可靠?」
大太監點點頭,「孫太醫夫人的貼身丫鬟乃是宮中的線人,據她回稟,孫太醫這兩日一直在研讀醫書,對陸小姐的病情甚是憂心。且孫太醫為人剛正不阿,是個中立派。」
皇帝嗯了一聲,便不再言語。他低下頭,目光又定格在稟報賢王失蹤的奏摺上,他沉默了良久,思緒萬千。
凌風只有在夜半時分才能接近陸安瑾,萬籟俱靜,正是偷溜的好時機。他看著整裝待發的陸安瑾,小聲的詢問,「王妃,可是跟大人和夫人告別?」
陸安瑾緩緩的搖了搖頭,「罷了,告別只會徒增傷感,咱們此行過去,不知道何時才能歸來。就讓爹爹娘親一直以為我在府里呆著吧。」
凌風嘆了口氣,他甚是不明白,為何王爺和王妃這麼頂好的人,命運總是這麼的多舛。
「可安排好了?」
「王妃且放心,冬梅的死訊已經放了出去,皇帝並未懷疑。」
陸安瑾點點頭,時間不等人,她在這裡多停留片刻,齊霄昀就多了片刻的危險。再者,她現在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呆在這裡的時間長了,反而容易露出馬腳。
「事不宜遲,我們趕快出發吧。」
陸安瑾留戀的看了一眼陸府,未再猶豫,頭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