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各懷鬼胎
東城門的民壯招募，果然如同蘇主簿所說的那樣，日上三竿之後便稀稀落落的開始有人前來。
王煥仔細前後等了一個多時辰，看到的除了三五個身子骨還算硬朗的莊稼漢之外，剩下報名的，卻多數都是歪瓜裂棗。
「就這種人，別說緝拿匪徒，便是碰到大些的風沙，都能將他捲走，蘇主簿竟然也記錄在案，難不成是拿此時當個樂子不成？」
終於在看到了一個走一步晃三晃的病癆鬼按下手印之後，王煥按捺不住了心頭的驚詫，低聲朝著蘇和質問道。
蘇和眼前暫時已無報名之人，將毛筆放在了筆架之上，轉過頭來，訕訕一笑。
「都頭才剛走馬上任，對這些門道不清楚也是自然！」
「對這民壯選拔之事，按例一向寬容，只要是有心向朝廷盡忠的，三日以後到了那校場之上校驗，都能拿到半貫賞錢，吃上一頓餐食。」
「雖說縣衙……本縣之內的報名者只能拿到三五十文，但是畢竟還有一頓餐食！」
聽到蘇和的回答，王煥一時氣結，竟然說不出話來。
直至此時他才明白過來，為何這些民壯報名這種事情，林縣令和雷弘兩人都未到場，就連那幾個能說上話的班頭都不在，反而是只派了一個無甚實權的蘇和和兩個皂隸到此。
既然如此，自己不若將心思放在三日之後的校場校驗上，這三日完全不必在此耽擱。
他心中如此想著，站起身來朝著蘇和客氣了幾句，說明了高大高二兩人少時會帶人來，便離開了東城門處。
民間對於各樣八卦稀罕事傳播的速度那是極快的，從古至今皆是如此。
不過半日的功夫，王煥已任本縣都頭的消息就傳遍了街坊，但凡與王煥相熟的店家行人，見到他之後，都是善意打起了招呼。
王煥此時早已將記憶琢磨透，開始適應起了當下的生活和身份，卻並不記得街面之上這許多人和自己有甚關係。
不過他仍然是朝著眾人點頭示意，做出了平易近人的姿態來。
單這一點，就比那些做慣了虜官，平日里欺壓良善的縣衙諸官更得民心。
王煥臉上掛著和煦笑容，不知不覺之中走街過坊，來到了一處略有些熟悉的街口。
他下意識停下腳步，朝著對面看了過去。
青色大門上門環銜獸猙獰，大門之上掛著的黑色牌匾上，字跡分明，卻是林府二字。
不知道為何，他這雙腿竟然將他帶到了林縣令家中附近。
他怔怔的站在原地，朝著林府打量了幾眼，心頭卻是有些古怪。
林府側門忽然一動，先前那皂袍小廝的腦袋卻是從林府側門裡冒了出來，此時小廝頗有些狼狽，一側臉頰極為紅腫，似乎是被人打了耳光。
他左右掃了幾眼，正要出門，剛好看到了站在對面的王煥，臉色又是一變！
眼看著這廝退回了府中，將側門狠狠砸上，王煥也是一怔。
不過是林府一個小廝而已，縱然可以是縣尊的親信，恐怕也不會知道什麼太嚴重的內幕罷？
怎麼這小廝看到自己，竟然會如此慌張？
他正猜疑的時候，心頭警兆一起，身後忽然響起了一些聲響，王煥下意識朝著左側跨了一步，身體朝著右後方一擰，左手在身側虛體成掌，右手成爪，朝著聲音響起的方向猛的探了出去！
砰的一聲，王煥這一爪沒有抓實，見到人影后卻是握緊成拳，朝著對方狠狠砸了過去。
而那身影輕咦了一聲之後，抬起胳膊攔下了王煥這一拳。
王煥打在了這人胳膊之上，兩人同時退了一步。
「王都頭好身手，這一拳的力量，打得我卻是頗為難過！」
對面的人悶哼了一聲之後，將胳膊放下，哈哈大笑著說道。
看著他似乎泰然自若，談笑風生，實際上細看過去，他剛放下的那條胳膊卻是在輕輕顫抖，明顯被王煥這一拳打得不輕！
王煥收起了拳頭，同樣也是笑了起來，似乎心中並無芥蒂一般。
「雷都頭如此壯碩的身軀，怎麼走起路來一點聲音都沒有，卻是把王煥嚇了一跳！」
雷弘如此精明的一個人，怎麼聽不出來王煥語氣里的些許譏諷，眼底閃過了一絲不快之後，依舊是笑臉盈盈。
「我等今日尋了王都頭半晌，去了府上那李管家只說都頭出門公幹，不成想卻是在這裡！」
雷弘如此說著，後面卻是繞出幾個人來。
來者不是旁人，正是壯班班頭李童、皂隸班頭老劉和本縣捕頭黃老三！
「前日大家手上都有些活計要忙，所以還未給王都頭備下酒宴慶祝都頭就任，今日我等卻是前來賠罪的！」
前一日對王煥還愛答不理的李童，此時卻是笑容可掬，朝著王煥說道。
王煥看著李童那皮笑肉不笑的樣子，心頭警惕起來。
他正要推脫，心頭卻是忽然一動。
當下正是晌午時分，只要自己注意分寸，想來也不會有什麼危險。
不論這些傢伙打的是什麼主意，若是沒有十足把握，是不可能對自己如何的，反倒是自己，既然多半能確定這雷弘和林奎之間關係匪淺，那雷弘會不會也對金兵動向有些了解？
心神電轉之下，王煥臉上的笑容忽然變得越發燦爛了起來。
他朝著周圍眾人拱了拱手：「這卻是有勞諸位了，諸位在縣衙之中都是前輩，王煥初入縣衙，還有許多事情需要請教諸位前二，倒是剛好藉此機會，與前輩們親近一二！」
王煥的態度，似乎有些出乎他們的預料，不過雷弘與李童只是對視了一眼，立刻就笑呵呵的應了下來，拉著王煥離開了這裡。
看起來這幾人倒是真的早有準備，眾人不過饒過了兩條街，便來到了歷城縣最大的酒樓迎春樓！
雖然一介縣城的酒樓規模，遠遠比不上大城都府之中，但是這酒樓卻也是頗有特色。
門首之上扎縛的彩樓歡門與周圍的店鋪似乎處於兩地一般，吸引人目光的同時，也讓人忽略了足有三層的酒樓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