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章 誰是魔

第七百七十章 誰是魔

這盤棋已經一下六個月,時間在棋盤山這個空間似乎被壓縮一般,棋盤上風雲變幻,觀棋人不覺匆匆半年,棋外人卻感到被折磨的曠日持久,不同世界的人,不同心思的人,感受截然不同。

唐蘭兒紋秤而坐,手中一枚白色棋子重若山巒,龍小雙一改跳脫的性子,眉宇間有堅毅之色,嘴角眼角有隱隱血絲。

經緯盤,天元位置的山一樣的巨子,強橫的橫亘在那裡,蠻不講理。

唐蘭兒神情恍惚,龍小雙抓住唐蘭兒舉棋不定的手,為她穩住了心神!唐蘭兒彈指,那顆白子飛入棋盤。

風雲再起,雲海成海,巨浪滔天,懸在頭頂的一望無際的大海,似乎轉瞬之間傾瀉而下!

唐蘭兒心無旁騖,又一顆棋子飛出,釘入棋盤。

那隻手再一次出現,伸手一握,一望無際的海水瞬間消弭無蹤,還天地澄澈。

這種時而大難臨頭時而雲淡風輕的變幻已經令人麻木,習慣成自然,最後,哪怕是一顆星球砸落,人們也毫不驚慌,因為,那隻手總會及時出現。

龍小雙緊緊握住唐蘭兒的一支手,看著嘴唇微微抖動的唐蘭兒,吃力的笑道:「你不是想知道怎麼樣才能成為一個媳婦嗎?下完這盤棋,我們就回中城去,那裡有我的屋子,只要貼上紅喜字那就是洞房啊,咱們兩個人,一夜洞房,你就知道怎樣做媳婦了。只是,你呀,現在的你不好,也不對,好是好,但是,你的眼裡都是經緯,都是黑白子,看不到別人的心,也沒興趣猜測別人的心。比如現在的我在你的眼裡是什麼人?你不知道,或許,在你眼裡我的確與別人不一樣,你願意看到我,願意與我下棋,這好像唯一與人不同的地方。其實,你還不懂,這就是愛呀!你對待我與對待別人不同,你願意看到我,這不是愛是什麼?所以,我勸你,下完了這盤棋,封盤一段時間,就我們兩個人,先洞房再蜜月,好好感受一下什麼叫做夫妻,讓你知道什麼叫做媳婦!」

唐蘭兒舉棋的手再一次顫抖,天幕蕩漾如湖水微瀾層層漣漪向外擴散。唐蘭兒看著眼前的經緯盤,彷彿沒有聽到龍小雙的嘮叨,眼角也漸漸泛起血色,再一次屈指一彈,白子瞬間入棋。

龍小雙嘆了一口氣,自怨自艾,道:「我將本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你這丫頭,唉,看來我與別人也沒有什麼不同。但是,在你面前,我終究還會自認為我是你爺們兒,媳婦就應該躲在爺們身後,是不是?」

經緯盤再一次震蕩,眼前突兀而出現了黑洞一般的通道。龍小雙道:「棋到中盤,丫頭,好好看著,為夫為你落子!」

龍小雙搶過唐蘭兒手中的棋子,跨步而出。

那道門,天門,天門開!

棋到中盤,天門大開!

龍小雙義無反顧,道:「我是龍擇天的兒子,我願意成為那一顆棋子!」

龍小雙義無反顧,天門在前,剛要跨步而入,身邊香風一瞬而過,留下的一句話是:「我知道怎樣做媳婦,媳婦要走在丈夫前邊!」

天門閉,經緯盤再現,龍小雙看著平靜的經緯盤,淚流滿面!

.........

令狐超打碎了酆都城,這一方世界充斥著魔鬼。

閻君閻王及地府的無數大能各展神通,將發酆都城一隅化作樊籠,防止鬼氣逃逸。

孟婆搖搖頭,道:「終於還是讓大魔出世,人間從此不寧!」

公孫峰看著百位苦苦支撐的地府大能,看了看何雲飛,道:「終歸是我們闖出的禍,看來要重建地府了!」

何雲飛道:「人神鬼三界就應該互不侵擾,令狐超過界了,難不成他真的要把人世變成鬼界?」,何雲飛搖搖頭,卻發現現在不是滿腹牢騷的時候,說道:「擇天閣在西賀洲已經地位超然,驅趕魔鬼責無旁貸,普賢山和通玄山的和尚道士無不以渡鬼渡人為己任,現在也應該是他們顯示存在感的時候,至於朝天城的那座皇朝,管著世俗的事情,姓孟的若是還有良心,也不會棄百姓不管。那些讀書人平時比誰都心憂天下,這一回我倒要看看,面對魔鬼橫行他們會不會真有讀書人的脊樑。擇天閣號稱牛賀洲之主,若是不能動員世俗皇朝和三教的力量,擇天閣的存在就會太令擇天失望,我們也會感到無地自容。我這就去,先是調動皇朝力量恢復重建酆都城,再與三教協商,將牛賀洲過一遍篩子,看看漏網的魔王到底有多少,滅了就是!」

公孫峰看了看身邊的白衣絕色女子,眉眼竟與鳳螺相像,有一瞬間的心神不穩。定了定神,問道:「仙姑有何打算?」

孟婆道:「我已經完成了救贖,這一任的孟婆也算圓滿,我出地府便要出世。你也知道,我和那個人還有未了之情,就算是看在他的面子上,牛賀洲的事情我也不能不管,我和你們一起吧,能做多少事就做多少事!」

作為魔族出世的肇始之地,何雲飛有一種自愧的懷疚感,令狐超隱藏實在太好,牛賀洲大大小小的擇天閣的大大小小事務幾乎都是令狐超一力而為,自己幾乎成了甩手掌柜。他現在懷疑令狐超之所以選擇來到牛賀洲落腳,是不是就是看中了牛賀洲有酆都城,而自己恰好又是那個專掙死人錢的生意人。就算自己沒有通靈入地府如串親戚一樣的本事,但是,家族傳承的東西在自己身上或多或少都會留下印記。是不是令狐超也正是看中了自己的這一點,在自己渾然不知中為令狐超做了嫁衣?但是,現在反過頭來想也沒用,現在的關鍵是到底魔鬼出世有多少,能造成多大的危害,而自己的擇天閣、三教勢力和皇朝勢力能不能齊心合力對抗這突如其來的魔族,甚至關係到這麼多年在牛賀洲建立的基業會不會就這樣蕩然無存。

何雲飛回到了他的擇天閣總部,現在令狐超成為陰魔的事情還沒有傳開,今日大會,那個雷厲風行的令狐超副閣主不見了身影,而那個不經常露面的大閣主卻破例主持,令一干人稍稍有些意外。但是,也不奇怪,何雲飛畢竟是大閣主,大閣主開始行事主事也極為正常。眾人安坐,何雲飛說道:

「酆都城被毀,有魔族漏網現身牛賀洲,而這座朝天城首當其衝,也許很快就會出現魔族的影子。副閣主令狐超孤身犯險,已經開始與魔族對抗,與閻君閻羅一起以自身為陣眼阻止妖魔鬼怪外逃,難以脫身,所以,我要提醒各位,在酆都城沒有重建完成前,令狐超副閣主不會出世,若有誰看到,無論何地,都是假的,可千萬不要上當。從即日開始,各位通知下去,整個牛賀洲的擇天閣開始進入戰備狀態,整合世俗力量和教派力量,時刻巡視所在轄區,一旦有魔族現世立即轟殺,不給他們一絲生逃的機會。」

眾人驚呆,副閣主梁弘毅問道:「閣主,可知妖魔有何特徵?我等如何辨認?」

何雲飛愣住,心道,令狐超入魔,從表象上看不出任何反常,依舊是君子謙謙,甚至越發風度儼然,行事處事也未見任何異常,至於別的妖魔,著實沒有見過,這可如何辨別?沉吟半晌,想不出所以,看著幾十位等待答案的一眾大員,鎮定道:「佛經有云:在於奪取或斷除人的生命、善根,而妨礙善事、破壞正教。大道云:邪魔者,引發一切災難、引人入迷、貪利養之、冤魂惡鬼,走火入魔,與善心相悖的所有失魂者皆是被魔附體或者就是魔。我平時傳授給你們的大道法則,乃是克服一切魔障的煌煌正道,用心修持者必然不會入魔。淺顯魔修無論是木石妖獸成精或是業病纏身一眼可識者,正法可渡則渡,不可渡則殺!至於那些天魔神魔地魔妖魔陽魔陰魔,大神通魔怪外形或氣質與人無異,但是,就算偽裝的再好,其魔鬼亂神的本性貪得無厭的本性必會顯露出來,那就是我們擇天閣應該清除的魔障。」

眾人雖聽不太明白,但是,閣主講話總有道理,是以擇天閣一眾從城至鄉掀起了一場轟轟烈烈的抓妖魔的行動。

朝天城發端,風聲鶴唳,擇天閣抓妖魔,就連孟氏皇朝也被驚動,酆都城被毀,那是明面上的事情,誰都能看的到,但是,誰見過魔鬼?再說信神仙情有可原,畢竟那些高來高走的神仙不少見,但是,若說鬼怪魔一類,還真是沒見過。所以,對於魔鬼一說,世俗人寧信其有不信其無,但是,骨子裡卻是敬而遠之。那個酆都城成年陰氣森森,除了去買一些祭祀用品,一般人很少涉足那裡。所以,對於酆都城被毀,除了驚訝,但是沒有多少害怕。比如皇帝孟佑就是一個不太信鬼的人,擇天閣大張旗鼓抓妖魔,有些不以為然。而且,酆都城重建他是壓根不願意的,更何況還需要出錢出力。

誰是妖魔?

何雲飛來到皇帝孟佑組織的朝會,丞相李邦彥奏報:「酆都城一片陰氣森森,不知是故弄玄虛還是確有其事,但是,那座酆都城舊址已經蕩然無存,何況在黑氣之內,誰也不願意進入,就算是漲一倍的工錢也沒有人願意進入。何況據說果然有惡鬼啼哭之聲,非常嚇人,百姓避之不及,如何重建?擇天閣多能人異士,皇家出錢,這出力不妨擇天閣親自動手如何?」

何雲飛沉思良久,到:「俗人不識魔鬼一屬,擇天閣的能人異士為防止妖魔鬼怪擴散人間,必然費心費力的在人間甄辯識別和加以剷除,江湖門派只聽從擇天閣的調遣,現在已經行動起來在牛賀洲大陸廣撒巨網。擇天閣抽不出人手,還是要世俗力量對酆都城恢復重建。本閣主也保證,擇天將派人守護現場,保護在那裡的勞工的安全。而且,也不怕泄露天機,舊址上有無數地府大能維持著那裡的大陣,地獄惡鬼妖魔至少不會在他們的眼皮底下害人,說不定比你的皇宮還安全。所以無論如何,皇朝必須組織人手限三個月之期完成酆都城的重建,否則,本閣主將不會再有這種好脾氣跟你們商量,而是命令,凡是敢於違抗者,擇天閣將殺無赦!」

皇帝孟佑不敢反駁,丞相李邦彥也趕緊低頭,眾大臣更是低頭看腳,不得已,皇帝陛下親你聖旨,責成戶部工部全權負責對酆都城的修復重建。

何雲飛抓魔,公孫峰則和玄女也就是孟婆在一起,第一站便是普賢山。作為佛教聖地,那裡一直香火鼎盛,如今魔鬼出世,作為以渡人為己任的佛教大能理應責無旁貸。

普賢山當然有普賢寺,普賢山有金頂,金頂之上最大的寶殿大雄寶殿的門前,矗立的不是佛祖塑像也不是大行菩薩塑像而是那位大願菩薩的塑像。奇怪不?其實也不太奇怪,最初普賢寺不叫普賢寺而叫大願寺,供奉的就是那位以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的大願菩薩,也就是那位苦渡和尚。後來大行菩薩蒞臨聖地,有了攀比心,因大願菩薩有「地獄不空誓不成佛和求諸所願皆滿足」使信眾趨之若鶩。大行菩薩因此立了十大願,即聞普賢菩薩摩訶薩名字、行願、助道、正道、諸地地、方便地、入地、勝進地、住地、修習地、境界地、威力地,同住渴仰,似乎更近心向修行者,再加上大行有意無意佛光普照,一時朝天城為菩薩行願之地而顯聖於世,菩薩光照大千,因此便改名為普賢寺。但是,這座矗立在殿前的巨大塑像卻無論如何也挪不走,只好作罷。再說,世人燒香,逢佛便拜,很少有挑挑揀揀,因此,這位堅決不走的巨大塑像就這麼站在這裡,雖然不倫不類,但是,也是菩薩不是?

公孫峰站在塑像前,也沒有燒香,酆都城損毀,擇天閣抓妖魔抓的風聲鶴唳,百姓惶恐不安,因此,這裡的香火便更加旺盛。人們來來往往,有點虔誠誦經,有的東張西望,摩肩接踵之下,人們的想法不一而足。公孫峰身邊的白衣女子就是在這種神聖的場合也擋不住眼神好色的登徒子,甚至想卡油的也大有人在,這就是公孫峰身邊擁擠不堪的原因。

公孫峰不燒香不磕頭,擠出人群,玄女跟隨,左拐右拐,甩脫了前呼後擁的人,來到禪房后的一處小屋,不大,乃是方丈室。

公孫峰順手布置了結界,屏蔽了外界,將方丈室與世隔絕。二人推門而入,不大方丈室幽靜得如同冷宮,一張床,貼牆而立的法器器物,中間一尊佛像,一隻黃綢蒲團,一位老僧端坐,法衣罩身,長眉長髯,閉目安詳,若不是手中念珠微微串動,還真以為坐化了一般。

公孫峰坐在方丈身邊,也不說話,身後的玄女安安靜靜,站著,並沒有坐下來。

一炷香時間,三人無言,甚至沒有一絲呼吸聲,方丈睜開眼睛,長眉並未遮住眼睛,卻沒有左顧右盼,目光空洞,彷彿沒有一絲神采,輕輕道:「南閻浮提眾生,其性剛強,難調難伏,是大菩薩,於百千劫,頭頭救拔如是眾生,早令解脫,是罪報人乃至墮大惡趣,菩薩以方便力,拔出根本業緣,而遣悟宿世之事,自是閻浮眾生結惡習重,旋出旋入,勞斯菩薩久經劫數而作度脫。」

公孫峰看著眼前佛像,道:「一切眾生。從無始來。種種顛倒。業種自然。如惡叉聚。諸修行人。不能得成無上菩提。乃至別成聲聞緣覺。及成外道。諸天魔王。及魔眷屬。皆由不知二種根本。錯亂修習。猶如煮沙。欲成嘉饌。縱經塵劫。終不能得。」,公孫峰終於看了看長眉老僧,繼續道:「云何二種?一者無始生死根本,則汝今者。與諸眾生,用攀緣心為自性者。二者,無始菩提涅槃,元清凈體,則汝今者,識精元明,能生諸緣。緣所遺者,由諸眾生,遺此本明,雖終日行,而不自覺,枉入諸趣。」

公孫峰舉起手臂,手臂金黃,屈指握拳,金光閃爍,又展開手掌,五指金光大盛,方丈室金光浩蕩。屈指彈出一道金光,來往佛像與方丈眉心之間,循環往複。公孫峰道:「老方丈所見乃是光明拳白寶輪掌,一道金光旋轉,是我心動還是你心動?」

方丈不動如山,金光懸於眼前而眼不眨身不動,公孫峰點點頭,信手一招,收回金光道:「魔入世,魔在世,魔在心,善與惡,魔與真,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人心不也是一體兩面?上清道人主張任由魔生而後自覺,但是,老方丈這種禪心已定不為左右的堅心,時世極少,大都是一個惡念便入魔心的凡夫俗子。大佛駐世,在人間傳道,人間供養香火,便有神佛渡人的義務。佛道修心,若是只是在靜室中冥思苦想而不能入世渡人,為人間解難,終不得正果。現在邪魔入世,正需要大和尚這種修心正法之人入世,驅除人心邪魔,若是普賢山繼續超然,放著邪魔而不渡,失了佛家根本,這座道場不要也罷!」

方丈終於抬起頭,看著對面的塑像,悵然道:「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公孫點頭,隨即出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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勝天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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