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愛的決裂
她坐在他的大腿上,頭靠著他的胸膛。這時他伸手到身後的桌子上,拿過她采來的那把花,那花還濕著,雨水滴到了她身上。
「花兒什麼天氣里都在屋外,」他說,「它們沒房子住。」
「連個小棚子都沒有!」她喃喃道。
他的手指悄然把幾朵花串起,擺在她毛叢里。
「就在那裡!」他說,「花就該擺在那兒!」
她低頭看看下身毛髮中潔白奇特的小花兒,說:「多漂亮啊!」
「像生命一樣美。」他說。
「你心裡不彆扭吧,我要走了?」她凝視著他的臉,惆悵地問道。
他皺著眉,表情難以琢磨。他不露聲色。
「你想怎樣就怎樣吧。」
「可如果你不希望我走,我就不走了。」她偎依著他說。
沉默中他探身向前,往火里加了根木頭,火光映紅了他沉默、茫然的臉。她在等,可他不語。
「我只是覺得這是與張海飛開始決裂的一個辦法。我確實想要個孩子,這會給我一個機會,讓——讓——」她欲說還休。
「讓他們相信幾句謊言。」他說。
「是的,那是目的之一。你想讓他們知道事實嗎?」
「我不在乎他們怎麼想。」
「可我在乎!我不想讓他們那討厭、冷酷的心擺布我,至少當我還在這裡的時候不行。等我徹底離開了,他們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去吧。」
他不語。
「不過張老闆還是希望你回到他身邊吧?」
「我肯定要回來的。」她說。
又是一陣沉默。
「在惠東生孩子嗎?」他追問。
她雙臂抱住他的脖子,說:「如果你不帶我走,我就得在那裡生了。」
「帶你去哪兒呢?」
「哪兒都行啊!走就行,離開這個農場。」
「什麼時候?」
「當然是我回來以後了。」
「可為什麼要回來,折騰兩次呢?走了就走了。」他說。
「哦,我必須回來。我是答應了的!我是打了保票的!再說,我是回來找你的,真的。」
「來找你丈夫的護林員?」
「我不覺得這是個問題。」她說。
「不是嗎?」他思忖片刻,「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再走,徹底走?具體在什麼時候?」
「哦,我不知道。我會從新加坡回來,然後我們細作準備。」
「怎麼個準備法?」
「哦,我得告訴張海飛。我怎麼也得告訴他。」
「是嗎?」
他沉默了,她的胳膊摟他摟得更緊了。
「別為難我嘛。」她懇求道。
「怎麼為難了?」
「我要去新加坡,才能安排這些事。」
他臉上露出一絲苦笑,道:「我不為難你。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想怎麼樣。你並不真正了解你自己。你想拖一拖,離開后考慮。我並不埋怨你,我覺得你這樣做是明智的。你可以選擇繼續當張太太,我不埋怨你。我可沒有深圳幾億的農民房獻給你。其實你知道你能從我這兒得到什麼。不,不,我覺得你是對的!我確實是這麼想的!我並不打算靠你生活,讓你養著。這也是我要告訴你的。」
她覺得他這是在跟她對著干。
她有點惱怒了,說:「你相信我,不是嗎?」
「哦,那當然了!」
她聽出了他話里的嘲弄,便直言道:「告訴我,你以為我不去新加坡會更好,對嗎?」
「我肯定你最好去那裡。」他冷靜、略帶嘲諷地說。
「你知道我是下周四動身吧?」她問。
「知道!」
她思量片刻,最後說:「等我回來,咱們就知道該怎麼辦了,對吧?」
「哦,當然!」
他們之間隔著一道奇特的沉默天塹!
「我去找律師談我離婚的事了。」他有點吞吞吐吐地說。
她聞之渾身輕輕一顫。
「是嗎?」她說,「律師怎麼說?」
「他說我早就該離,現在離會不容易。不過既然我在軍隊里服役時她跟了別人,律師覺得這事就好辦了,她那是破壞軍婚!這個可是大問題!」
「這事得讓她知道吧?」
「對。要給她發一張傳票,還有那個和她同居的男人也會收到傳票,他也算被告。」
「多噁心呀,這些過場!看來我跟張海飛也得走這些過場。」
又是一陣沉默。
過了一會兒他說:「當然了,我得在以後的半年到八個月期間過一種清白的生活。所以如果你去新加坡,至少一兩周內沒有誘惑了。」
「我是個誘惑!」她摩挲著他的臉說,「我真高興能成為你的誘惑!別想這事了吧!你一開始思考就讓我害怕,簡直把我壓垮了。別想了吧,我們分開以後可以想很多。關鍵是,我一直在想,我走之前一定要跟你再過上一夜,我一定要再次去你的村舍里。星期四晚上去行嗎?」
「那不是你姐姐來的那天嗎?」
「是啊!不過她說我們會在下午茶時分動身。我會告訴她的。我已經跟她講過一點兒了。這回我一定要跟她詳細說說,她一直支持我,很通情達理的。」
他在考慮她的計劃。
雨住了。外面潮濕、陰沉,寧靜中散發著花香。天色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