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他要離開了

孔明燈，許願牆，棉花糖，氣球，擁抱，最好的朋友，最喜歡的人。2013年就這樣到來了。

象牙塔的生活過得飛快，我們每天上課，下課，吃飯，睡覺，自習。

聽起來單調，但卻一點也不覺得枯燥，大概因為身邊一直有這樣一群可愛有趣的人。

小賣部平易近人的阿姨家又添了一個小朋友，是個肉乎乎的男嬰，我們每次去買東西的時候總會忍不住逗逗他。

食堂里那個打菜手總抖的大媽辭職了，據說是女兒出息了，把她接到大城市去享受生活了。

還有保安處的叔叔，依舊每天嚴肅地背著手，在校門口皺著眉頭盯著那些進校的可疑人物。

學校的花開得越來越燦爛，每次忍不住想去摘兩朵的時候，總想起上次那個偷摘被拎到主席台被批鬥的隔壁班同學。

時間一直朝前走，從來不曾回頭，什麼都在變，唯獨不變的，就是我們班的成績，永遠在三個尖子班的最末尾，尤其是數學，這也是老張一直最擔心的問題。

開學第一次的模擬考試，大家的成績簡直一團糟。

「同學們，你們現在已經高二下半學期了！」老張筆直地站在兩台下，目光注視著我們，語氣凝重，「你們說吧，墊底滋味是不是很好受？你們能不能哪怕一次，不要當最後一名？」

如果是換了平時老張這樣訓我們，我們可能還會嬉皮笑臉一下，可是這一次，沒有一個人笑得出來。

就在這時候，老頭突然走了進來，看見老頭，老張恭敬地打了一個招呼。

老頭看著我們一個個垂頭喪氣的模樣，像是護犢子一樣，對老張說：「這群孩子啊…其實他們心裡也不好受，讓我跟他們說幾句話吧。」

看見老張同意后，老頭笑吟吟地走上台：「我這次來跟大家彙報一件事情，就是…半期考試之後，我就不能繼續陪大家啦！」

「什麼？」

「老頭你要去哪兒？！」

下面立刻喧嘩起來，大家對老頭又尊敬，又愛戴，沒有一個人不喜歡他，突然聽到這樣的消息，無疑晴天霹靂一般。

「老頭，你都不陪我們畢業！」

「我們不要別的老師！就要你！」

老張咳嗽了一聲，大家立刻不說話了。

老頭眼底也有不舍，他繼續說：「所以啊，我們來一個約定，這次半期數學成績，不能再墊底了，好不好？」

我們都難過得不知道說什麼，只能齊聲說好。

我看著老頭的面色越來越差，想起前段時間他總是生病請假，去醫院檢查后是什麼結果也不告訴我們，我不由地擔心起來。

放學后，我直奔老師辦公室，原本想找老頭問清楚的，結果他的位子上並沒有人。

我問旁邊的老師，他們說老頭已經回家了。

我有些失望，正準備走，看見了老張桌上的成績表。

我倒要看看我們班和其他班的數學成績到底差多少。

我翻看著成績表的那一刻，頓時後悔了。

簡直沒法比，我們真的這還差的遠。

看完之後，我把成績表原封不動地放回回來的位置時，看見了一張壓在所有書下面的一張單子，我看出來那是一張醫院檢查的報告單。

我趕緊抽了出來。

看見報告單的那一刻，我整個人像是被突如其來的千斤巨石砸中腦袋，砸得我眼冒金星。

我愣了許久，才趕緊把報告單放回原來的地方。

我詢問了旁邊的老師，她告訴我，老頭確實早就該退休了，但是一直想把我們帶畢業，可是老頭的女兒生寶寶了，沒有人帶，他要趕緊回去帶孫子了。

「真好。」隔壁的老師說著滿眼的笑意，「在教師工作上奮鬥了幾十年，終於可以回去過自己的老年生活了。」

我鼻子一酸，怕忍不住在辦公室哭出來，跟那個老師打了招呼，就逃離了這個地方。

原來老頭的病大家都不知道，原來他離開的真正原因根本不是什麼帶孫子，是癌症，癌症啊！

老頭今天對著我們還笑眯眯，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那樣。

報告單上，隱晦的數字讓我難以相信這是真的，但我知道，甲胎蛋白是臨床原發性肝癌的血清標誌物，而老頭的檢查結果，是最壞的那一個。

想起老頭對我們的種種，眼淚奪眶而出。

我哭得稀里嘩啦出現在食堂的時候，林彎彎立刻丟下筷子，語氣有些急切：「寶貝怎麼了？哪個孫子欺負你了你告訴我，我去宰了他！」

看著林彎彎一臉怒氣沖沖的模樣，我趕緊拉住她，聲音還有些哽咽：「沒，沒人欺負我。」

許諾微微皺眉，站起身走到我身旁，聲音有些擔憂：「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我撇撇嘴，點了點頭，然後斷斷續續把老頭的事情說了出來。

大家聽完頓時都沉默了。

這個消息大家都難以接受，對於死亡，對於癌症，似乎離那個時候的我們都很遠很遠。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林彎彎的眼眶紅了，她很少這個樣子。

我搖了搖頭：「我看了那個檢查單，是晚期。」

其實我們最難過的就是老頭一直想著的都是我們，他之前就檢查出來了，原本想一直撐著陪我們畢業的，現在不可能了…

「我們最後為老頭做點什麼吧。」一直沒有說話的胡萊突然說。

林彎彎點了點頭：「不過，我們要做什麼他才會開心。」

「成績。」

胡萊和許諾異口同聲。

對啊，我想，沒有什麼比成績更能讓老張欣慰的了。

「這次半期考試，我們一定要拿第一。」胡萊說。

我和林彎彎對視了一眼，其實我們班的成績，拿第一挺難的，我有些泄氣：「我們…可以嗎？」

許諾輕輕拍了拍我的頭：「靠我們幾個可能不行，但，如果全班同學一起努力，就能做到。」

我用力點了點頭，吃飯的時候都加快了速度：「那我們趕緊吃完，然後回去多做幾道數學題！」

寢室里，大家知道了老頭的事情后，氣氛也很低。

劉美然很少有這種傷感的時候：「老頭那麼好的人，為什麼好人就是不能平平安安的呢？」

「我們數學成績每次都墊底，太對不起他了。」田曉柔輕輕說。。

「所以，這次半期，我們一定，一定要拿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