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這一次，不留遺憾
墨色的濃雲擠壓著天空，猶如一張銀白色的大網，密不透風。空中偶有細雨飄落下來，陰鬱的天氣讓人心情也變得有些沉悶。
上午第二節的數學課，老頭慢悠悠地走進來，跟平常一樣，唯獨不一樣的就是兩鬢間多了的白髮，還有蠟黃的臉色。
看著他笑眯眯的模樣，一想到他以後可能就不在了，我就覺得特別難受。
老頭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繼續給我們講課，比以前還認真。
而我從未那麼認真地聽過數學課，因為知道了將要失去的期限，所以才會倍加珍惜。
老頭講完今天的新內容后，像以前一樣，會根據今天講的知識出一道題在黑板上，然後示意大家可以舉手上去寫了。
以前每到這個環節，我從來都不會舉手，然後就看著那些熱愛數學的同學上去，不管對錯，都會得到老頭的表揚。
就在老頭剛寫下一道數學題，並樂呵呵地問台下，誰願意上來做的時候，我毫不猶豫地舉手了。
老頭的目光立刻捕捉到了我，他有些驚訝：「咦！你們今天怎麼突然那麼積極了？」
你們？
我趕緊環顧四周，發現除了我，還有林彎彎，劉美然，他們居然都舉手了。
大家都知道，在我們寢室里，除了田曉柔，其餘幾個的數學成績都很差，平時根本不敢舉手上黑板前寫題，誰知道我們今天居然都舉手了。
看見劉美然和林彎彎舉得高高的右手，我眼淚又差點出來了。
老頭特別欣慰地點了點頭：「難得你們那麼積極，那就都來吧，講台也站得下，一人寫一個地方。」
我們對視了一下，然後一起走向了講台。
我們分別站在黑板兩邊還有中間，看著題目，認真寫下那道題的答案，沒有相互討論，也沒有相互看彼此的答案，只是默默地寫完那道題，然後回到自己的座位。
都寫完后，老頭對我們豎起了大拇指：「特別棒！雖然，步驟上還有些錯誤的地方，但是有進步就是好的！」
看著老頭樂呵呵的樣子，我覺得更難過了。
下課的時候，我去上了一趟廁所，回來就看見桌上的數學書里夾著一張紙條，我打開一看，熟悉的字跡躍然紙上。
中午一點，操場門口見。
聽他們說，其他兩個班的數學已經由新的老師教了，老頭最後還是放心不下我們班，才想執意陪我們到半期。
我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告訴全班同學老頭的事，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中午吃完飯，我跑到操場門口，遠遠地就看見許諾雙手插進校褲口袋，筆直地站著等我。
我小跑上前：「怎麼了？」
許諾輕聲回答：「沒事，我們去操場走走吧。」
「好。」我點了點頭。
午後，小雨停了，天空放晴了一些，遠處的山脈清晰可見，我們踩在濕漉漉的跑道上，吹著迎面而來的風。
「許諾…」我輕輕喊了一聲他的名字。
「嗯，怎麼啦？」聽到許諾溫柔的回應，我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你怕死亡嗎？」
許諾想了想：「大概，很少有人不怕吧，因為我們都有自己想要完成的夢想，還有想要守護的人。」
我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我初一的數學老師，是一位非常年輕，親切，脾氣好的男老師，後來，他突發疾病，去世了，記憶中，也是肝癌。」
那確確實實是我初中的時候發生過的事情，我到現在還記得，一些深刻的畫面。
許諾沉默了幾秒鐘，我想，他也不知道此時此刻說什麼最好吧，但我明白，他是因為知道我心裡有事，才特意叫我出來，陪我走走的。
「上次是有遺憾的，對嗎？」許諾突然問我。
我愣了一下，點了點頭。
「那這一次，至少不留遺憾，至少，我們還有時間。」許諾的聲音很輕，但是驅散了我心底的不安還有愁緒。
我們沒有繼續深入討論死亡這個話題，只是圍繞操場一圈圈地走。
從起點，走一圈，然後又回到最開始的地方，就像我們來這世上，走上一圈，都會回到自己最初的地方，如此循環。
走最後一圈的時候，許諾突然牽起了我的手：「這一次，我們一起面對。」
我感受到了來自許諾手心的溫暖還有力量，就好像，不管這條路會遇到什麼事情，他都不會放開我的手。
下午回教室，許諾趁上課之前站在講台上跟同學們說，大家下午放學留一下，有重要事情說。
中午的時候，許諾說，跟同學們說的事情交給他，作為班長，他會處理好這些事情。
下午最後一節課結束后，等任課老師走出教室，許諾從座位上起身，然後關上了教室門，站在講台上。
「安靜一下。」許諾的聲音響起，原本嘈雜的教室，一下就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許諾繼續說：「我接下來說的事，認真嚴肅，而且，我希望，這件事，成為我們二班永遠的秘密，誰都不可以說。」
大家紛紛開始好奇會是什麼事情。
「老頭不能繼續陪我們的真正原因…」許諾說這句話的時候頓了一下，然後聲音變得很輕，「是他得了癌症，晚期。」
「啊…」
「怎麼會這樣…」
這個消息讓大家一時間不知道該有怎樣的反應…
是啊，這太突然，太讓人難以接受了。
「所以…我們最後能為老頭做的，就是這次半期考試，拿全年級第一，我們需要每位同學，一起努力。」
許諾說完以後，大家沉默了。
雖然都知道老頭不能繼續陪我們，但沒有人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我們真的可以嗎…」
「可是我們和其他班差得那麼多…」
大家在難受的同時更是陷入了一種自我懷疑中。
許諾語氣堅定：「現在離半期考試還有一個月，這一個月，我會重點為大家補習數學，有什麼不懂得，都可以找我，我相信你們都可以做到。」
看著台上鎮靜自若的許諾，那一刻，我覺得他渾身都在發光。
「我也可以。」
說話間，安禹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他聲音不大，但是整個教室都可以聽見：「給大家補習的事情，算我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