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太子景瀾 暗夜求救韓太傅

第二章 太子景瀾 暗夜求救韓太傅

太子景瀾收到帝旨意后,幾乎每天晚上都做同一個噩夢,夢中有一個白衣男子,戴著一個怪異的面具,手中一把古老的長劍,直直向他砍來。京師大水,噩夢連連,這都是不好的徵兆,他當機向手下的影密衛下了一道命令。

當夜子時,十幾個侍衛打扮的黑衣人護送一輛硃紅色馬車在京師街道悄然行走,隨行的人皆表情肅然,腳步匆忙卻輕快有章法,馬車外表看起來與尋常車輛無異,然細節處皆工藝斐然,襯托出主人高貴斐然的氣質,巡夜的軍人看到行車主人玉牌后立馬避讓。

此時,夜色昏暗,天上被濃雲遮蔽,不透一絲光亮,車輛悄然行至到京師東街深巷的一處府邸,一個身材挺拔的影密衛輕聲敲了門,並遞上主人拜帖。

不多一會兒,一位身著便服的老人從屋內匆忙出迎,此人年約五旬,玉面長須,雖髮鬢已有不少白髮,但臉上卻絲毫不見皺紋,他動作雖急卻絲毫不慌,推開門后,只見一年輕男子身披一件紫袍披風站在門口,該男子昂藏七尺,皮膚白皙,生得龍眉鳳眼,夜風雖急卻仍腰背挺直,通身的貴氣充盈,老人立馬低頭行禮,「老朽見過太子殿下。」景瀾立馬前去雙手握住這位老人的手,看上去極為敬重,「太傅無需多禮,小王深夜叨擾是有要事相商。」這位鶴髮童顏、精神抖擻的老人名叫韓恩,是當朝太子景瀾的師傅,專教太子禮儀,「走,去內書房。」兩人師徒多年,默契十足,韓太傅立馬知道事情緊急,令其他人將大門緊鎖,任何人不經通報不得進入。

景瀾一行人跟著韓太傅往府里走去,兩人進入這位韓太傅的書房后,影密衛立馬將書房悄悄圍住,並設置崗哨。剛關上門,景瀾便向這位太傅行了一個標準的弟子禮,待坐下后,將近日古怪一一告知,「先生,瀾近日多發噩夢,且都是同一個噩夢,瀾心中惶恐,故此深夜叨擾。」韓太傅心裡立刻覺察將有不安之事發生,急忙問道,「殿下所夢何物?」

「夢中瀾獨自一人走在一片樹林里,周圍到處都是濃霧,突然,一著古怪面具的白衣男子手持一把古劍向本王直直砍來,本王卻全身動彈不得,這名男子衣著不似是當下衣著,嘴裡似乎還念念有詞,本王想聽清卻怎麼也聽不清楚念的是什麼,等劍快刺過來時,那人卻憑空消失了,本王也因頭痛醒了過來。」韓太傅坐在對面,他捋了一把鬍子,眼睛里陷入沉思,語氣突然肅然,「殿下,這種情形之前發生過么?」

「此種情形在之前從未有過,但自從此次京師渭水決堤后便夜夜入夢,本王懷疑是夢魘,請太醫院李院首過來查看,李院首也診斷是夢魘,但細細檢查本王所有的吃食茶水,也未查明緣由。本王也曾留意身邊人是否有古怪,但私下查之,卻並未發現任何不同尋常之處。此次夢魘來得如此蹊蹺,時間又在決堤之後,本王擔心恐與近日京師大水有關。渭水決堤,水淹至西郊,若此事處理不慎,恐動搖國本,此等重要時刻,父皇命小王監國,統領一切賑災事宜,小王近日苦思冥想,竟也不能領會父皇為何意,捧之?殺之?還望先生據實以告。」景瀾說完向韓太傅雙手拱起,低頭一拜,眼神真摯而焦灼。

韓太傅皺了下眉頭,太子突然夢魘,且在決堤之後發生,此事極為棘手,不過,他隨即不緊不慢地講到,「殿下,陛下心思深遠,遠非我們做臣子的可以揣測,眼下之急,應是為陛下分憂,殿下儘管做好本分之事,便無需驚慌。」

「本王也明白,當務之急是為父皇分憂,可如今擺在本王面前有三件難事,實難解決,瀾此次夜半前來,還請先生不吝賜教。」景瀾說到此時,語氣已經鎮定下來。「哦?殿下不妨直說」,韓太傅回道。

「這第一件難事,渭水河堤已被洪水衝垮,當下要在短時間內建造一座堤壩並引水南下,工程量緊,耗資巨大,不知朝中除了秦守一(秦剛字),還有何人可以做到。

這第二件難事,前日小王在河堤督促固壩之時,一身穿粗布的短腿男子突然拚命向小王衝來,似是看到極為恐懼之物,嘴裡還不停喊著『天降災禍,幽冥索命』。當時情況緊急,小王身邊的左右影密衛立馬護駕,可那人衝到一半時,突然渾身升起了藍色的火光,臉緊跟著變形,沒多會兒便渾身上下著火而亡,更為詭異的是,此人著火之時,便有周圍人用水澆試圖熄滅卻毫無效果。後來小王聽說城內也出現了兩起類似的命案。這三起命案的時間、地點、死者皆沒有查出聯繫,但卻都是以同樣的方式渾身著火而亡,這種離奇死亡的方式連大理寺都查不出原因,此事弄得現在京師人心惶惶,人人心裡猶怕幽冥前來索命,父皇因為此事已經撤掉大理寺卿肖進的職位,然而新上任的大理寺卿楊大人對此事也是毫無頭緒。攻城先攻心,此事若不查清原由,本王擔心幽冥索命的謠言越傳越大,最後人人自危,誰還想著護衛師。」韓太傅點點頭,幽冥一案,的確別有用心,他沒有打斷讓景瀾繼續說下去。

「這第三件難事是關於夢魘,若是前兩件事情是沖著京師來的,那這件事顯然是沖著本王而來,本王一直想弄清楚夢境中的男子究竟是誰,他的衣著、面具、古劍本王查遍古籍皆沒有看到過,他持劍的姿勢和動作行雲如水,頗有大家之風,此人是人是鬼,為何會屢次進入本王夢中,又為何要在夢中行刺本王,這背後原由實難揣測。本王懷疑,夢中戴面具之人跟幽冥一案有一定的關聯性,但卻不知從何查起。」景瀾微微一嘆氣,想起這些天的形單影隻,自母妃去世后,這些事都是他獨自在抗,「這些天本王一直心神不寧,古氏一族落敗后,裴伊利用裴貴妃的勢力在朝日益做大,他把持公器,營私舞弊,現在可以說朝野遍布黨羽,他們若想將權勢繼續保留下去,必將針對本王,此次父皇命本王解救災情,裴伊一黨居然不發聲,他們背後有何打算,每當想起這些,本王總是背後驚起一身冷汗。」

韓太傅聽后心情複雜,他明白景瀾目前處境艱難,這些日,他日思夜想,翻遍朝中上上下下臣子們的履歷,為的就是尋求解救之道,「殿下處境艱難,老朽又何嘗不知,京師之患,看似是天災,其實是人患,其目的只有一個,製造混亂,攻陷京師。」「這一點上跟本王的想法不謀而合,可如何脫離困境,還請太傅直言不諱。」景瀾鄭重說道。

「老臣無能,無法幫殿下解當下困局,但老臣清楚,朝中有三人可幫殿下脫離困境,運用得當的話甚至於讓殿下有實力跟裴氏一族抗衡。」韓太傅篤定地講道。

「哪三人?太傅請講。」景瀾急忙問道,「這第一人乃秦剛之子秦也,此人乃秦剛獨子,從小便跟在子奎(秦剛字)身邊,因與老朽家有些交情,老朽便知道,秦也好學問,喜鑽研,曾提出過用人工魚嘴的方式來分流,以達到除害和興利的雙重效果。此子精通水利,是我朝不可多得的人才,其能力遠勝其父,若想治理渭水之患,非此人不可。」

「秦也,本王聽說過,此人少年英才,此事便依太傅,本王既然全權辦理此事,明日一早,本王就立馬派人去秦府中請秦公子。」

韓太傅突然起身向太子行了一個禮,「殿下,這也是老臣想說的,秦家世代忠良,他們從來都是以守護河堤為己任,絕不可能放任河水決堤不管,此事背後定是有人作祟,還望殿下明察。」

景瀾立馬起身回禮道,「先生放心,秦乃國家肱骨之臣,就算先生不說,本王也會竭盡全力,查明真相。當務之急,請先生講另外兩人。」

韓太傅重新坐下,「老朽聽聞,京師西郊大水前,就有人曾報案,說潭山山中出現冥火,燒死不少牲畜。還有人曾上報過大理寺,說西雨村裡好幾個青壯年陸續失蹤,當時官府也派人去查了,卻因找不到線索而不了了之。如今看來,此案幕後兇手環環相扣,步步為營,當今之計,唯有找出真兇查明原由方能解京師之恐慌。」

「那依先生看來,現當下誰人可破案?」景瀾問道。

「衢州刺史江秉,近些年來,老朽對各地官吏的任命史多有查閱,江秉所在任上曾破獲多起重大兇殺命案,此人心細如塵,明察秋毫,十分擅長從細小末微處還原事實真相,而且此人十分知曉我朝律法,若想破京師之兇案,非此人不可。不過,」韓太傅面露擔憂地捋了一下鬍子,「朝廷任命切不可急,若想用這遠水來救近火,還得依仗一個人。」「太傅說的此人可是新上任的大理寺卿楊開?」景瀾問道,「殿下果然一點就通,不過殿下放心,楊大人那裡老朽會親自去說,朝堂之上,太子不用親自出面。」

「好,那就有勞先生了」,景瀾再次謝過,「不知道先生所講的第三人是?」

「我朝新上任國師郎清風」,韓太傅堅定地說道,「若想知道太子究竟是否有被下毒,還得依杖此人不可。聽聞此人是前朝高人叔離子的關門弟子,不僅在武術道義、風水八卦、奇門遁甲上頗有造詣,還十分擅長煉丹。殿下若得此人相助,將如虎添翼。」

景瀾聽到郎清風的名字后,心裡產生了一絲遲疑,「太傅,您知道的,本王從來不信這些。」古氏一族乃先朝貴族後裔,曾有訓,古家男兒敬天地,不敬鬼神,故古氏一族從前朝到現在出過十幾位將軍,在軍中頗有威望,只可惜近些年古氏子嗣凋零。

「殿下,煉丹有好有壞,不可一概而論。此人在任命國師之前就曾在朝堂上公然對陛下講過,『貧道煉丹不求求仙問道,只為延年益壽,消災解難,若陛下不答應,貧道當自行離去。』此人對各類草藥藥性甚為了解,老朽在想,此次夢魘來的突然,其中必有蹊蹺,找此人或可解開其中迷團。」

夢魘一事著實困擾景瀾,連太醫院的李院首也沒有辦法,景瀾知道自己這位師傅察人細緻入微,知人善任,便點頭道,「不錯,本王近日頗為此事困擾,就連太醫院院首都查不出病因來,太傅講的此法或可一試,明日本王便親自去拜會此人。」

韓太傅心裡盛感欣慰,心想,太子雖然年幼,且母族勢力單薄,但難得心中一片赤誠之心,且善於吸納別人觀點,遇到事情倒也不驚慌,不過,有一事壓在他心中已久,如若不決,後患無窮,當下這種緊急關頭更是不吐不快,「殿下,老朽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景瀾看到太傅臉閃過一絲遲疑,猜測可能與阿瑤有關,便說「太傅但講無妨。」

「殿下,身為一國儲君,身居高位,難免高處不勝寒。昆寧一戰後,古墨將軍戰死沙場,古氏一族日漸衰微,皇後娘娘也因此事一病不起仙逝而去,朝堂上面的血雨腥風絲毫不比戰場上的少,殿下若無強大的母族庇佑,猶如高山之上的孤樹,毫無根基,風雨飄搖,殿下當早做打算,早日成家。」

「先生,阿瑤」,景瀾欲言又止,「阿瑤與本王心意相通,本王並不想負她。」

韓太傅聽到后,臉上一急,「殿下,阿瑤是臣的女兒,臣也不想看到她傷心難過,然形勢逼人,陛下又沒對你的婚事上心,此事必須立下決斷。」他的臉上一臉肅然,「殿下,阿瑤心思單純,平日里只喜歡些吟詩作畫,其他的並無所長,就算進了東宮也難以協助殿下成就大業。老朽官職雖是從一品,然並無實權,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此事還望殿下三思。」

景瀾聽到此話后心裡一片凄涼,他腰背挺直,臉朝向窗外,半夜涼風刮入,他身上的紫袍顯得有些單薄。外面孤星閃爍,湖邊燭火點點,湖面上飄落的葉子隨風搖晃,漫無邊際。多少次的夜晚,他常常一個人對著夜空冥想,為何父皇給了他儲君的名號,卻不給他儲君應有的尊榮。母妃過逝后,他更加宛若身居高位的浮萍,常常感到恐懼和不安,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在算計著他的這個位子。「那太傅認為誰人可堪良配。」景瀾的聲音透出幾分單薄和無奈。

韓太傅看到景瀾的神情,心中閃過一絲動容,但還是暗下決心,「寧國公府長房嫡女寧語。」看到景瀾不語,他繼續說道,「寧國公府乃當朝四大公府之一,現在的寧國公寧武之父寧遠乃開國勛貴,有護國柱石之稱,寧武此人頗懂兵法,又善謀略,曾幾次擊退過北邊匈奴的侵擾,在軍中極具威望。自古皇權出兵權,若有寧家這樣的大家族在殿下背後撐腰,那殿下的東宮之位便安枕無憂。老臣還聽聞,寧語曾數次跟隨其父出征,深得其父庇愛,此女不僅懂謀略知兵法,還知書達理,大方得體,在幽州頗有美名,若她當了東宮女主人,殿下便不必擔憂身邊有小人作祟。」

他知道有些時候勸諫應適可而止,但還是忍不住說道,「近些年來,裴氏一族日漸昌盛,不僅在朝堂上處處擠壓太子,裴貴妃更是憑藉自己在陛下面前的寵愛不斷在陛下面前不斷提及齊王景予,縱使景予此人沒有爭儲君之心,殿下也要早做打算。而且我還聽說,寧武的二子寧翊和小女寧語跟沈府關係極好,沈府是現在朝堂上唯一可以跟裴伊一黨對抗的勢力,殿下如有這些人的擁護,何愁大業不成。」說著,韓太傅竟有些熱淚盈眶,他是看著這個孤獨的少年一步步長大,所操之心並不比自己的兒女少,他知道這個少年看似高冷疏離,實則心思寬仁,胸有天下,且善於納言,是帝王繼承人的不二人選。

「本王知道了。」景瀾握起雙拳,這是他唯一的機會,他暗地裡下定決心,自己既為儲君,就不能優柔寡斷,「先生今日一番話,令景瀾受益頗多,先生處處為瀾著想,瀾豈能辜負先生。然景瀾也是一具男兒身,豈可薄情寡義,唯獨阿瑤這件事,容瀾再想想。」說完景瀾起身,「夜色已深,先生早些安歇,景瀾這便告辭了。」他向太傅韓恩又鄭重地行了一次弟子禮,便起身離開。

人物介紹:

景瀾:(20歲)太子,字瀾之,母妃古皇后已去世,母妃一族由於大將軍古墨的戰死而日漸凋零,傳言性格懦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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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落庭滿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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