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菊花宴會 蜉蝣可撼大樹（中）
沈汐桐走了過來，對著寧語和梨落說道，「我不想呆在這裡，我們走吧。」
寧語好奇地看了一眼汐桐走過來的方向，見林崇一獨自杵在原地，她問道，「你怎麼鼻子紅紅的，是不是他欺負你了？」說完，她朝林崇一那邊瞪了他一眼。
沈汐桐搖搖頭，不想多說什麼，寧語只好回道，「好了好了，我們往前看看，聽說還有更好看的呢。」
走出這個花園，她們幾人順著假山轉來轉去，這個假山周邊種了不少巨大的翠竹，顯得此地特別陰涼。
沈汐桐的臉色依舊不太好看，沒走多久，見前面有一個涼亭，寧語提議道，「走，我們去前面歇息一下吧。」
路上碰到的一些人，雖然對汐桐和梨落有些指指點點，都被寧語充滿殺氣的眼神瞪回去了，畢竟是大將軍之女，非常不好惹。
梨落點點頭，只是他們剛打算過去，前面就來了一行人，似乎也是沖著涼亭而去，沈汐桐看到后急忙說道，「我不想去了。」
寧語抬眼看了一下，是裴祁軒和裴佳，他們一旁還跟著一位面色蒼白的少女，知道裴家和沈家關係不太好，她也有些猶豫要不要前去。
梨落與他們正好相反，她對他們幾位非常有興趣，裴佳心機極深，此次傳言會不會跟她有關，她很想上前會一會他們，她低聲對寧語和汐桐說道，「兩位姐姐，我們前去跟他們閑聊幾句如何，我想知道他們跟這些傳言有沒有關係。」
沈汐桐有些躊躇，這個裴佳看她一百個不順眼，這下子還不被她說的毫無顏面。
正當他們三人在思索之時，裴祁軒主動大步走了過來。
他今日身穿一件靚藍色的外裳，腰間綁著一根佛頭青龍鳳紋寬腰帶，一頭烏黑茂密的髮絲，有著一雙湖水般清澈的朗目，看上去悠然自若、清新俊逸。
走近后，他稍稍行禮道，「寧語，汐桐，這位便是梨落妹妹吧，前面有一個涼亭，不如一起坐一會兒如何？」他的眼神主要看向汐桐，似乎有一種異樣的感覺。
寧語看了看身邊兩位妹妹的表情，回禮道，「正有此意。」
涼亭里，裴佳和另外那位面色蒼白的姑娘似乎沒有什麼話講，兩人各自沉默，不過這位裴佳，梨落覺得，比起上次看上去的從容，這回看她的眉眼間，似乎藏了不少心事。
裴祁軒介紹道，「梨落妹妹沒見過我，我先自我介紹。」說完他看向梨落，梨落點點頭，裴祁軒說道，「在下裴祁軒，字楚文，是裴府的長子，之前在蘇州鹽司任職，這是我舍妹裴佳，這位是李府的女兒，名叫李豎，小名姜兒，姜兒遇到父兄突死一事，暫時寄居在舅父家，此次是出來散散心。」
眾位相互行禮寒暄，紛紛說了幾句安慰姜兒的話，姜兒也急忙站著回禮。
梨落看著這位姜兒雖然面色蒼白，看上去有幾分虛弱，但細細一聽，呼吸是順暢的，沒有她面上表現的那麼嚴重，梨落心想，或許她只是想刻意裝得更柔弱些，博得裴府的同情吧。
裴祁軒說完后，雙眼看向汐桐，然而沈汐桐並沒有多少說話的慾望。
寧語突然想起梨落剛剛說的話，便問道，「聽說裴貴妃定了裴佳做兒媳，這事可屬實？」她試圖將話題引向裴佳。
似乎是提到了裴佳不願意提起的事，裴佳冷聲回道，「事關女兒家名家，佳兒可擔不起，寧語姐姐可不要胡說。」似乎意有所指的指向了沈汐桐。
沈汐桐對此早已吃了定心丸，她安心地吃了一顆桌上的話梅，吃完還補了一刀，「裴貴妃說要裴家女兒當兒媳，可好像景予哥哥沒有點頭哦。」
這句話正好戳中了裴佳的心事，她此刻有些怒火，但看著眾人又強行按奈下去，「你都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還有閑情管別人閑事。」
沈汐桐聽到后也生氣了，兩人面對面看著，毫不相讓，差點劍拔弩張。
裴祁軒見此，急忙斥道裴佳，「你少說兩句，汐桐只不過是被人迷惑利用，我相信這並非她的本意。」
梨落在一旁感到幾分奇怪，裴家不是跟沈家是死對頭么，裴祁軒怎麼會幫汐桐講話。
坐在一旁的姜兒倒是突然咳嗽了起來，一旁的丫鬟好忙給她倒了一杯茶。
裴祁軒又轉身安慰道，「姜兒妹妹沒事吧？」
姜兒搖搖頭，對著裴祁軒恬然一笑。
梨落給了寧語一個眼神，寧語立馬懂了，她假裝好奇地問道，「你們說，汐桐這個事情傳的這麼盛，會不會是有人在背後動了手腳，刻意散布出去的？」
梨落好奇地看了看其他幾人的反應，裴祁軒一副坦蕩蕩的樣子，不過暫時沒有回話，看來也是在思考這個問題。
裴佳似乎心神落在別處，沒有聽進去寧語的話，獨自喝著茶，似乎是有心事。
難道說，是自己猜錯了？
這時，梨落有些注意到姜兒的表情，她額頭上留著不少劉海，有些甚至遮住了眼睛，到能夠看的出來，她渾身很警惕，雖然人在喝著茶，但似乎很緊張裴祁軒要說的話。
憑藉多年的直覺，梨落覺察到，這個李豎，也就是姜兒，有問題。
梨落在一旁突然開口道：「我們不提這件事了。」她突然笑著問坐在眼前的姜兒，「這位姐姐今年多大，是比梨落大還是小？」
寧語看梨落突然把話引到姜兒身上，心裡有些奇怪。
「讓妹妹笑話了，我是今年五月及的屛。」姜兒的聲音非常非常小，像小蚊子一樣。
「哦？那倒是比我大了一些，不如我喊姜兒姐姐吧。」梨落笑著說道。
「不不不，」姜兒突然激烈地咳嗽了起來，而且越咳越嚴重，完全說不出話來，她身後的一名丫鬟急忙輕拍她。
裴祁軒急忙說道，「要不要去就醫？」
見姜兒突然咳嗽不停，周圍好奇的眼神接踵而至。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梨落唐突了姜兒。
姜兒邊可邊咳嗽，還邊想急忙著說對不起。
梨落趕忙站了起來，倒了一杯茶在手中，走過去放在了姜兒跟前，還用手輕撫了一下她的後背，梨落能夠明顯地感覺到姜兒後背的突然僵硬。
見梨落如此，周圍好奇的眼光也隨之消失。
姜兒主動說告辭了之後，汐桐也耐煩不過對面坐的是裴佳，也轉身告辭了。見汐桐如此，寧語和梨落也連忙告辭。
走到半路上，見四下無人，寧語好奇地問了一下梨落，「你是不是發現這個姜兒有什麼問題？」
梨落點點頭，「她的問題太多了才，不過我現在需要更多的線索，才能夠知道她究竟是一個什麼樣子的人。」
寧語聽到后也點點頭，小聲說道，「不僅是姜兒，她背後的一名粉色衣裙的丫鬟也有問題，姜兒咳得不行的時候，也只有另外那名丫鬟管，這名粉色衣裙的丫鬟顯得毫無在意，還一直不停地盯著景予看，我從未見過如此放肆的丫鬟。」
梨落聽到後有幾分詫異，「剛剛晉王也來了？」
「嗯，他停了一會兒，在旁邊看了一眼，就往前走了，就在你剛剛給姜兒倒茶的時候。」寧語回道。
梨落點點頭，三人繼續往主廳裡面走去。
景予今天本不想來參加這個所謂的菊花宴會，他不喜歡用這種多餘的浪費在交際上，但沒有辦法，母親傳信給他，令他一定要前去參加。
令景予沒有想到的是，李府的姜兒居然也來參加此次的菊園宴會，這實在是太奇怪了，完全超出他的預料，別說李家父子屍骨未寒，就說她表現出來的這個膽小懦弱的性子和虛弱的病體，也該拒絕這種宴會。
難道說，她有自己非來不可的理由？
這個理由究竟是什麼，景予心底十分好奇。
他剛剛在花園內看到江梨落在有意試探這個姜兒，更加篤定了他的猜測，不過他只停了幾步就走了，隱而未發。
裴佳似乎的有話跟他說，在景予沒走幾步的時候，在前面不遠處攔住了他。
景予極有耐心地背著手，準備聽著裴佳的話，裴佳拿著手絹，一時不知道從何說起，過了一會兒后，丫鬟示意她四周無人，裴佳似乎是鐵了鐵心，說道：「我知道表哥對我有意見，我也的確示好過沈將軍。」
景予的眉眼皺了皺，看來裴佳是想跟他吐露心聲，然而，現在的他，卻沒有了這個耐心，他強行壓了壓胸中之氣。
「表哥，佳兒知道錯了，現在佳兒心中只有表哥一人，希望表哥能原諒佳兒。」說完眼淚便流了下來，又被裴佳強行咽下，她斷斷續續說道：「若是表哥不要佳兒，那佳兒還不如去死了算了。」
景予聽到此話后，就已經轉過身去，打算離開，他回了一句：「是生是死，是你自己的選擇，不要歸結於別人身上，你身為裴家人，我知道你身上背負了很多東西，但我不想娶你，並不是因為看見過你愛慕過沈睦州，而是因為。」
景予稍稍停頓了一下，還是說道：「因為我跟沈睦州是同一類人，他沒有選擇你，不僅僅是因為你是裴家女兒的身份，而是他從你的身上，看到了一些他不喜歡的東西。」
「什麼東西？」裴佳已經恢復了冷靜，她的淚水被她擦乾了，對於景予這個答案，她心底是震驚的。
「你為了不得罪武寧公主，她濫用刑罰，差點打死了一個宮廷里的丫鬟，你也不肯出面多講一句話，同樣，你在任何場合都表現完美，不得罪任何一個人，處處展現著你過人的機智與才能，連我的母妃都對你十分聽從，可是天下總有比你聰明的人，他們總會識別一些虛偽的假面，而恰恰，沈睦州同我，都是這一類人。」
景予把該講的話講完，轉身離開，話已至此，他希望裴佳這個聰明人不要在自以為是的操縱各路人了。
假山背後，只剩下停在原地的裴佳一人，她感覺到臉皮背後，是撕裂地疼痛，她恨不得大聲對著景予咆哮道，「我虛偽，我不得罪人，我表現完美，是我的錯么，我想這樣么，這些不都是世人要求的么，這不是是名門貴女必須做到的么，活得像一個假面，是她願意的么，她也想為別人聲張，但一旦她走錯了，誰為她伸張？」
她越來越痛恨自己這個裴家女兒的身份。
景予離開不久后，甲峰悄悄來到他身邊，說京師城外有鬼派的人現身，景予點點頭，帶著人急忙奔去。
寧語他們幾個走了一段時間的路，終於到了今日的雅園的主會客廳，東籬廳。
東籬廳是雅園的主要宴會廳，它並不像是高門大戶宴會廳的模樣，而是特意裝扮成當年靖節先生（陶淵明）舊居的模樣。
一座茅草房，一個有流水穿過的小院子，種了五棵柳樹，茅草門不遠處的院子里還耕種了一些地，地里種了一些莊稼和菊花，想來，這雅園的主人是真的很仰慕靖節先生。
打開茅草屋，進了東籬廳后，陣陣菊花香味飄來，裡面已經被布置成宴請的模樣，盧國公府的夫人此時好像還在後山賞菊、垂釣，來的人也只好四處轉悠，遇到認識的人或是美貌的佳人，便閑聊幾句。
一位似乎是認識寧語的貴女上前來說道，「寧姐姐，前面不遠處有詩會，聽說詩會中有大才子林崇一，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寧語聽完后問道，「除了他，還有誰？」
那女子笑道說，「還有就是睢陽書院的幾位才子唄，謝冰之子謝英，盧國公夫人的侄子蔣進，還有幾位讀書人我叫不上名字來，聽說裴公子也往那邊去了。」
寧語聽完笑著說，「好，你先去，我們幾個想先去後山轉一轉。」
那女子聽到后便點頭離開了。
見沈汐桐的模樣，寧語說道，「其實我有好多話想跟你們兩個說，走，我們先去後山轉一圈，聽說那裡長滿了楓葉，應該快紅了。」
搜狗閱讀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