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生死一念
天亮后,女人起床來到外屋,看著空蕩蕩的床鋪,女人心生感慨:這個阿狗,為了木蓉真的是連命都可以不要啊,如此痴情的男人,世間罕見了。
阿狗不知道性命對於他來說有多重要,但他體會到木蓉對他的重要。
一整夜,阿狗都沒能入睡。因為他一閉上眼睛,便看到了木蓉,那張清秀臉蛋正在一點點的消失。
天不亮,阿狗就起床了。他本是想和女人打聲招呼,可當他看到女人睡得很恬靜,遂就作罷了。
好在雨已經停了。阿狗摸著黑,一步一滑的往「桃源村」趕。
當他來到「桃源村」時,天剛剛放亮。他那隻受傷的腿又開始出血了,阿狗也顧不得的處理傷口了。他一瘸一拐的來到了木蓉家。
木蓉的父親蹲在門口,一臉的愁容。白大夫則坐在床邊,臉上的表情是陰晴不定。
「奇怪了,真是奇怪了。」白大夫連連的搖頭說。
「大夫,怎麼樣啊?木蓉還沒醒過來嗎?」阿狗來到白大夫身旁,小聲的問。
白大夫抬頭,看了阿狗一眼,吃驚的問:「你小子怎麼跑來了?不是讓你在我家休息嗎?你的腿好了嗎?」
白大夫的目光鎖在阿狗的腿上,他看到阿狗的腿還在出血。
「快點坐下,我給你包紮傷口。」白大夫說。
「不用了,大夫。」阿狗忙說,「你快點給木蓉看病吧。我的傷不礙事。」
「她的病啊!」白大夫搖搖頭,一臉沉重的說,「恐怕我是無能為力了。」
白大夫的聲音不大,但阿狗和木昇都聽到了。兩個人不約而同的把目光對向白大夫,兩人的臉色也同樣因為恐懼而漸漸的變白。
「怎麼會這樣啊?白大夫,你可是我們這裡的唯一的大夫啊,你怎麼能說無能為力啊?」因為害怕,木昇的話也有些前後不搭了。
「我是大夫,但我不是神仙。」白大夫說,「木蓉的病啊,很是奇怪。我摸了摸她的心臟,是有跳動。可是,她的鼻子並沒有呼吸。也就是說,她現在呈現的癥狀是有一半像是死人,有一半又像是睡著了活人。我行醫多年,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奇怪的病人。」
白大夫默默的整理桌上的藥箱。
阿狗一把抓住白大夫,激動的說:「大夫,你不能走啊,你走了,木蓉怎麼辦啊?」
「我說了,她的病症,我都沒有見過,你讓我如何醫治?」白大夫嘆了口氣,說,「生死有命,老是閻王爺想讓她走,誰都攔不住。」
白大夫的最後這句話已經說得很明了了。阿狗的手鬆開白大夫,他慢慢的轉過身,看著床上的木蓉。阿狗的心裡像是有一個東西,堵得慌。他覺得,不能在待在房間里了,不然他會爆炸。
走出房間,阿狗像脫韁的野馬,他順著門前的路大跑。受傷的那條腿在他每次腳步落地時,都讓他感覺到鑽心的疼痛。不過,阿狗很享受這種鑽心感覺。腿上的痛可以分解他心裡的痛。有時候,或者說大多數時候,相比於肢體的痛,心裡的痛更要命。
跑到無路可跑了。阿狗雙膝跪地,仰頭看著蒼天。木蓉說過,當想哭的時候,就抬起頭,這樣眼淚就流不出來了。
「啊!!!」
阿狗放聲大喊。聲音在山澗回蕩,驚起了山澗的飛鳥和野獸。
大喊一聲,心中的悶氣稍稍的發作出來,阿狗的心不再那麼的憋屈了。
他忽然覺得全身乏力。
他累了,不只是身體,還有他的心。
他之前之所以能強撐著,因為心中還有一口氣,一股希望。白大夫的話像一根針,扎破了他的心,讓心裡那口氣放出來,他整個人就癱瘓了。
也不知躺了多久,阿狗覺得有一個東西在舔舐他的手。阿狗緩緩的坐起來,他看到白靈正看著他呢。
「白靈,你怎麼來了?」阿狗抱起白靈,用手撫摸著白靈的小腦袋,說,「白靈,你知道嗎?你的小主人為了救你,她就要死了。你的小主人要是死了,我該怎麼辦啊?白靈,你能告訴我,我該怎麼辦嗎?」
白靈躺在阿狗的懷裡,很是乖巧。
雲層淡淡的散去,天邊閃現出一道彩虹。阿狗想到上次他和木蓉看到彩虹時,兩個人都默默的許下了願望。
「白靈,你知道嗎?上次,我對著彩虹許下的願望是要和木蓉相依為命一輩子。」阿狗淡淡的說。
「吱吱!!」白靈叫了一聲。
阿狗低頭,他看到白靈正沖他眨眼睛呢。阿狗很是驚喜,他忙問:「白靈,我說的話你能聽懂了嗎?」
白靈又沖他眨了眨眼睛,像是對他的回答。
「白靈,你太厲害了,我說的話你都聽懂了。」阿狗很高興,他站起身,高高舉起白靈,說,「真是太神奇了,白靈,要是木蓉知道你能聽懂講話,她一定很高興。」
提及木蓉,阿狗的心「咯噔」一下,臉上快樂瞬間消失了。
「阿狗,阿狗!!」
阿狗聽到馮鐵匠在山下喊他。他深深的吸了口氣,調整了自己的情緒,帶著白靈下山了。
馮鐵匠正在山腳等著阿狗呢。
阿狗看到馮鐵匠,心裡又是一緊,他這一天多,心思全都放在木蓉身上了,也沒有回家,馮鐵匠一定是生氣了。
「老爹,你怎麼來了?」阿狗問。
「你心裡還有老這個老爹啊?」馮鐵匠板著臉說,「我還以為,你的老爹已經死了呢。」
「老爹,你聽我解釋……」
不等阿狗把話說完,馮鐵匠舉起手,因為他看到阿狗懷裡的白靈了。馮鐵匠用手指著白靈,怒道:「你怎麼還抱著這個妖孽啊?」
阿狗低頭看著白靈,分辨說:「老爹,白靈不是妖孽了。」
「好啊,你小子長大了,學會頂嘴了?」馮鐵匠走到阿狗身邊,伸手擰著阿狗的耳朵,使勁的往上提,痛的阿狗咧著嘴。
「老爹,疼,疼。」阿狗齜牙咧嘴的說。
「老子就不信還治不了你了。」馮鐵匠說,「全村人都說這個東西是妖孽,它就是妖孽。你把妖孽給我,讓我處死它。」
阿狗被馮鐵匠恐嚇慣了,他從沒想過要反抗馮鐵匠的意願。可阿狗也不想把白靈交給馮鐵匠,他便鬆手,放跑了白靈。
馮鐵匠把阿狗帶回家,他把阿狗關在打鐵的房間里。
「你小子跟我在屋裡好好的反省吧。啥時候知道自己錯了,我啥時候給你開門。」馮鐵匠把房門反鎖上,便離開了。
夜幕來臨,天氣漸漸的愣了,但阿狗的心並沒有冷卻。雖然他被關在房間里,他的心卻是留在了木蓉的身邊。
「吱吱!!」
阿狗聽到白靈的叫聲。他忙跑到門口,眼前的一幕讓阿狗驚呆了。白靈正用它的牙齒咬著馮鐵匠用來擋門的木棍。地上一片木屑,可以想象,白靈已經咬了很長時間了。
木棍很粗,但白靈有著「鐵棒磨成針」的精神,終於,白靈把木棍咬斷了,阿狗推開房門。白靈在前面帶路,阿狗在後面跟著。
前面一個岔路口,向左是去木蓉家的路,向右是去「入雲峰」的路。白靈選擇了向右的路,阿狗忙攔住白靈,說:「白靈,你走錯了,那一條才是去木蓉家的路。」
白靈抬頭,沖阿狗吱吱的叫,彷彿是在說它沒有走錯路。
阿狗搖了搖頭,心想,畜生就是畜生,雖然是略懂人性,但還是不能和人的才智相比。
阿狗彎腰,想抱起白靈。白靈從阿狗的雙腿間竄了過去。阿狗轉身,看到白靈「吱吱」的沖著他叫,叫聲很是急切。
隨即,白靈轉身跑了一段路,白靈回頭,看到阿狗還在原地站著,又是一陣急切的叫聲。
阿狗似乎明白了白靈意思,他決定要跟著白靈走了。
一人一狐,走了有三里路,來到了溪邊的一塊空地。
對於這裡,阿狗很是熟悉,因為他和木蓉兩個人曾不止一次的來過這裡。木蓉告訴過阿狗,她喜歡聽這裡溪水的聲音。
如今,青山依舊,流水依舊,伊人呢?
紅顏不老只不過是一個美好的願望吧。
阿狗看到木昇在溪邊挖坑,木蓉在一旁躺著。阿狗明白木昇的意圖了,他忙跑過去,搶過木昇手中的鐵匠,大聲的質問:「木大叔,你這是做什麼啊?」
木昇嘆了口氣,垂著頭說:「阿狗,我明白你的心情。其實,我也不想這樣。可是,事實已經發生了,我們都得接受事實吧。」
「木大叔,木蓉沒有死呢。」阿狗大聲的說。
「阿狗,你冷靜啊。」木昇說,「都過去兩天多了,蓉兒始終是沒有知覺。剛才,我把手指放在木蓉的鼻孔試過了。木蓉現在連呼吸都沒有了。人死了,入土為安。我知道,木蓉喜歡這裡的風景,我把他葬在這裡,也算是了卻了她的一個心愿吧。」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阿狗放下鐵鍬,他趴下,把耳朵貼在木蓉的胸口,靜靜的聽了好一會。阿狗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因為,他聽不到木蓉的心跳了。難道,木蓉真的死了嗎?
阿狗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但是,事實已經發生。他不相信,又能怎麼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