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征伐天下 四百零三章
.八千車師騎兵逃出生天的有多少劉憲不清楚,他只知道此戰單俘虜劉備軍就抓了四千多人,再連同那滿地的死屍,八千車師騎軍似乎已經可以宣告全軍覆沒了。
摩何彥死了,斷後而死,劉憲是在戰後才清楚他的身份的。陵侯吉再次逃了出去,雖然回去后涿鞮也不會輕饒他……
帶著俘虜和繳獲劉備軍高高興興的折回了交河城,他們知道,自己只剩下最後一戰了,只要打好這最後一戰,西域就算是裝進劉備軍的口袋裡了。
涿鞮兩萬餘的車師軍主力,更準確的應該說是步軍主力,雖然他們中大多數都配的有戰馬,可那只是代步工具,作戰方式上還是步戰。
車師大軍的此次出征是以偷襲為前提的,所以行軍之中所帶的糧草並不是太多,而在鄯善回師交河城的途中,為了加快速度,減輕負擔涿鞮更是下令丟棄了軍中半數的糧草。可以說到現在為止,涿鞮本部的糧草已經所剩不多了。
為了儘快解決這一後患,涿鞮現在即便是剛丟了八千主力騎兵卻也不得不兵臨交河城下,因為在交河城以南的這片地區里,他是不可能籌集到足夠兩萬多人馬吃喝的糧草的,尤其是他還要防備不知什麼時候就會殺過來的南方諸國聯軍。
當然,涿鞮也可以領軍繞開交河城,直接取道轉進車師後部。這樣一來軍中的糧草危機也就自然可解,但如此作為出現的問題就是——放棄車師前部。
涿鞮心中明白,漢軍和車師必然是要分出一個勝負的,如果自己為一時之難而放棄富庶的車師前部,那麼單單依靠車師後部是無力抵擋接下來的進攻的,那樣不過是慢性自殺罷了。
如此倒不如就在交河城下與漢軍分出個勝負來,趁著軍中的附屬國兵馬尚不敢不聽話,傾力與之一戰。不然,因為摩何彥之敗而聲勢大落的車師在下一次能否還可以召集到如此多的附屬兵馬還是一個問題呢!
涿鞮沒有奢望能夠真正的擊敗交河城內的漢軍,更沒有奢求奪回交河城,現今局勢已經發展成了這樣,之前的念想現在已經成了可望而不可及的痴夢,他所能求得只有在交河城下能把漢軍「逼退」,把他們逼入城中,如此車師的顏面才算是好看一下。才能藉此繼續威懾麾下的幾個附屬小國,使他們不敢心生二意。而之後,傾國之力屯駐輪台,這個車師前後部的交通要口,在此地與漢軍做生死一搏。
兩萬步軍,三千騎兵,涿鞮將手中剩餘的兵力全投入到了眼前的這一戰中。在他們的對面,是劉憲統領的七千劉備軍步騎,步軍三千,騎軍四千。
如涿鞮所願,劉憲沒有呆在交河城中,坐等車師軍兵臨城下,而是引主力出城。微微有點可惜的是,劉憲出城的距離遠了些,現在兩軍交戰的地點距離交河城還有五六十里之遙,距離高昌壁反倒是近了些。
這是一片開闊平坦之地。
遙遙兩側青山相夾,中央平原曠野,一馬平川,好一片廝殺之地!
清晨飯後,太陽高掛,兩方兵馬相向迎上,各以弓箭壓住陣角。「呵呵,布置的倒是四平八穩。」劉憲從軍陣門旗處轉出,打量著對面的車師陣列,臉上露出了一抹瞭然。
兩萬多車師步騎,與劉備軍相襯映,同樣分作左中右三部,其中主力所在的中部人馬約佔車師全軍的半數還多,看其軍士的穿著打扮應該全是車師國士卒;左右各有四千左右的步卒,衣著旗號紛雜,顯然是車師的附庸**,在他們的背後,還各有一千壓陣的騎兵。
「準備拼消耗么?」劉憲心中冷笑,他可不想死拼硬打,兩敗俱傷之局是決不能接受的。
撥弄著胯下白馬的鬃毛,三尖兩刃刀倒提手中,劉憲舉刀遙指對面陣列,喝聲說道:「那位將軍前去搦戰,一展我漢家威風!」
「我來!」刑茂反聲應道,揚起手中大斧躍馬跳出陣去。「漢家將邢道榮在此,爾輩誰敢應戰?」兩軍戰鼓聲震天響起,卻怎麼都掩不住刑茂的一聲虎吼!
陣前搦戰,西域似乎沒有這規矩,可劉憲又怎會去在乎西域的規矩?他是吃准了車師無勇將,刑茂出手正好打壓一下對方本就低迷的士氣!
涿鞮是能聽得懂漢話的,就像鮮卑的上層貴族多半通曉漢話一樣,西域的上層貴族同樣如此。刑茂帶著荊南色彩的口音,落在涿鞮耳朵中雖然彆扭可這並不耽誤他對此的了解,況且單看刑茂擺出的這副架勢聰明人就已經該明白了。
恨得牙根發癢,可涿鞮能夠做的卻是大聲下達著進軍命令,派出戰將去應戰,純粹是自討沒趣。
將令發出,就聽得車師軍后陣鼓聲號角聲綿綿不絕,一面面色彩不一的旗幟依次搖動。
「進軍——」被削去了全部職位放在軍中戴罪立功的陵侯吉手中長矛向著前方一點,大聲喊叫道。
「哈哈哈,一群無膽鼠輩!」刑茂橫馬陣前,對著徐徐進兵的車師軍大隊人馬放聲大笑。兩軍相持本就半里多些,隨著車師軍戰鼓的擂起,雙方間距戰不斷縮小。
「這就亂了?」約有兩三分鐘,劉憲嘴角突然露出了一抹微笑。不提兩翼成分複雜的車師附庸**,便是中部完全由車師國士卒自己組成的中央方陣,在這兩分鐘左右的前行過程中也已經不得不停下來整隊兩次了。幾乎是走個十步左右就要駐足編整一次。
劉憲微微一笑,就這樣的水平,比起曹軍差遠了,更別說是曹軍中的精銳,就連江東的步軍,水準也要勝過眼前的車師軍。現在這時節的行軍列陣,多以將旗幟來指揮調度,而行軍止步則是用鼓點聲來控制。想如後世軍列一般,軍陣隊列橫看豎看,斜著看都是一條線,那樣的部隊幾乎沒有。按鼓點踏步,能在百步距離內大致保持隊列完整這就是一支訓練有素的絕對精銳了!
「摧敵鋒於正酣。」看著步步逼上的車師軍,劉憲的選擇就是這個。
只在之前的伏擊戰中微微露面的元戎弩兵,這一陣被劉憲放在了三千步卒的最前方。
他要用五百元戎弩兵給涿鞮一個迎頭痛擊,如此才能讓涿鞮心生顧忌,才能讓他用兵「持重」一些。而趁這機會,左右兩翼的四千騎兵應該已經給車師軍的兩翼兵馬好好地上一課了。
「嗖嗖嗖——」
幾千支利箭瞬間從車師軍陣中騰起,如若一片蔽日的烏雲,急速的向劉備軍陣列中落下。
「舉盾——」一聲聲叫喊從中軍陣列中傳出。一蓬蓬箭雨,固然是密集,但卻不能打垮中軍三千裝備精良的劉備軍精銳,當一面面盾牆豎起的時候,傷害就越發的小了。
兩翼的騎兵此刻已經落在中軍的後面了,當箭雨從對面升起后,四千騎軍漸漸地從左右兩側撇開而來,緩緩地從側面靠向車師軍的左右兩翼。
「殺——給我殺——」眼看著己方中軍已經「壓制」住了對面的漢軍步卒,涿鞮性子頓時高昂了起來,當即手中長劍一揮,呵斥著己方兵馬大舉壓上。
一萬多車師步軍踏步湧來,前進再前進,涿鞮心中已經在笑,只要兩方交纏在一起,漢軍的戰力就是再強悍,他也不怕。畢竟他手中的兵力是對面敵人的四倍之多。而兩翼,只要能把那四千騎兵給拖住,這一戰自己的目的就算是實現了。
進攻,進攻,再進攻!
用人海壓垮他們的中軍,把漢軍逼回交河城!
兩軍越來越近了,箭雨已經停下。眼看著兩軍就要撞擊在一起,卻見對面的漢軍陣列那一排排盾牆突然破開,從之後轉出了五百人來,百人為一列,人手一架元戎連弩!
元戎連弩,力可洞甲穿石,三四十步**穿盾甲那是輕而易舉。
「啊——啊呀!」
凄厲的慘叫聲首次從車師中軍傳出。快步上沖中的車師軍士卒就如田地中被割倒的一排排麥谷,齊刷刷的倒在距離劉備軍近在咫尺的地方。不少被洞穿了腹部或是下身的車師軍士卒,一時半會兒的不曾死去,撲到在地上兩手緊捂住自己的受傷處,口中叫嚷著一聲聲痛苦至極的哀嚎。
八寸長短的弩矢,全鐵打制。他們手中看似厚重的盾牌和身上披掛的戰甲在這東西面前就像是一層輕輕的薄紙,一捅就穿。
「殺殺殺——」
兩翼四千騎兵在傅彤、刑茂二將的率領下趁機殺進了對陣的車師軍兩翼當中,對於實力雄厚的車師中軍,劉憲沒指望什麼,可左右兩翼這些附庸**他可就沒準備放過。便是吃不完也要狠狠地咬一口,只有把這些國家給打疼了,他們才會老實,才會明智!
「找死——」望著當面悍勇衝來的一員車師軍將軍,衝鋒在前的傅彤大喝一聲,手中厚背大刀狂暴擊出,如一條從九天直落而下的狂龍,暴戾地探出自己鋒銳的爪牙。鋒利的刀刃,破開空氣發出「嘶嘶」刺耳的尖嘯,雪亮的刀首若一道長虹直直的應著那名車師將軍將的頂門劈斬而下。
「喝——」那車師將軍也不畏懼,高高舉起手中的長槍就準備硬架這一猛若劈山斷岳似的一刀。
「當——」一聲清響后,那車師將軍手中的長槍一觸即斷。傅彤手中大刀去勢不見絲毫緩慢,一點受阻的跡象都沒有,寒光一閃便從這名車師將軍的頭頂劈入,瞬間直透胯下,將他的身軀整個劈成了兩片!
兩翼的戰事,騎兵的衝鋒,為首的傅彤、刑茂二將責任甚重。劉憲依靠的就是他二人的勇武,期望著他們能夠憑藉這身的勇武儘可能早的將車師軍兩翼攪亂攪混,而後儘快的給擊潰。這樣一來,劉備軍此一戰才算是奠定了勝機。
冷兵器作戰,將領的身先士卒和勇武無敵顯然是擊發己軍士氣的最好表現,在傅彤、刑茂二將的率領下,四千騎軍沒用多時就已經佔據了戰場的主動。被涿鞮分配在左右兩翼壓陣的兩千騎兵率先遭殃,借著便是成分雜亂的附庸**……
在入陣的那一刻起,傅彤、刑茂就受到了兩軍士卒諸多的注視,二人的神勇固然激發了己方兵馬的士氣也震懾了慌亂中的車師軍士卒,可這樣醒目的表現也使得他們自己常常受到車師軍的重點圍殺!
剛剛斬殺了一名敵將,傅彤催馬揚刀再向前沖,卻見前面車師軍一片擁簇,凄厲的暴殺聲中一隊悍勇之士揮舞著長槍大刀再次向他疾沖而來,寒光閃爍間,七八桿鋒銳的長槍從幾個不同的角度照著傅彤和他胯下戰馬刺來,同事間幾口大刀、長戟也從下面斜斜的或砍或勾向戰馬的馬腿、馬腹——
「找死——」
傅彤雙目中的神光一凝,這群士卒不但對他下手還對他快下的戰馬下毒手,被激怒的傅彤本就殺機深深的此刻更是殺心暴漲。雖然說不上最恨,可身為武將對於向自己戰馬下毒手的人那是半點好感都匱乏的,必處之而後快!口中一聲大吼,若黃鐘大呂一般,手中厚背大刀上下翻飛,寒光閃爍中,若是一條白龍戲謔,在傅彤周邊丈許方圓內上翻滾、喧囂,白芒所過之處,殘肢斷臂,滿天飛血!
「吼呀——」又一名車師軍將領向著刑茂迎上,如傅彤在右翼遇到的遭遇一般,刑茂在左翼陣中也是如此。而偏偏這支車師兵馬,雖然訓練不怎麼樣,戰鬥力也差強人意,可其中卻不乏單個的驍勇之輩,尤其是中上層軍官之中,悍不畏死之徒不乏其人。不連這名即將死去的車師軍將,現在為止已經有五名軍將死在了刑茂手中。
「啊——」似乎也知道自己不是對手,這名車師軍將挺刀迎上刑茂的時候嘴中不住的發出怪叫厲嗥,似乎是在為自己打氣!可他還沒來得及撞入刑茂跟前,便連人帶馬整個攢飛了出去,刑茂可不是一個人匹馬闖陣的,他身後跟的有兩千劉備軍精騎,左右也有百多親兵衛隊的好手護衛,這車師軍將單顧著看刑茂,忘乎了別的,被刑茂一名親衛斜刺里一槍掃在了馬腿上。人沒有落地,就在空中翻滾中,便已經被趕上的刑茂一斧子斬成了兩段,兩截屍身挾雜著漫天血霧飄飄灑落——
「廢物,都是一群廢物。」望著逐漸露出敗勢的左右兩翼,中軍的涿鞮破口大罵。此刻的兩軍中軍陣中是一片的死寂,車師軍向後退出了百多步遠。之前的那一幕已經讓車師軍中軍上下人人驚駭欲絕,衝鋒中的車師軍士卒竟然像是被割到的麥子似的唰唰唰的接連倒下了二十餘列,那可是近兩千人啊。
劉備軍的弓弩如此犀利,讓涿鞮膽寒的同時,更是不知所措,這一仗該如何去打?口中一陣發澀。幸好漢軍陣中這樣的利器不多,否則的話,這仗真就不用打了。
半個時辰后,涿鞮下達了撤軍命令。在傅彤、刑茂的衝擊之下,兩翼的兵馬愈見支撐不住了。涿鞮不敢等到兩翼真正完結之後再撤退,那樣的話怕是他自己的本陣也得不了好。是以各遣出兩千人向左右兩翼接應,然後中軍主力逐步退出戰場。
「殺啊——」眼看著車師軍主力在緩緩後撤,傅彤、刑茂紛紛喝呼手下將士,鼓起剩餘的全部氣力對準混亂中的敵軍衝殺而去。
這些附庸**,作戰意志本就沒有車師國士卒來的強,先在又是車師**隊手下撤軍,那自己還在這兒拼什麼拼?錯非是涿鞮撤離之前排出了人馬接應,否則兩翼怕還真是有潰散的威脅。
「駕——」刑茂雙腿用力一夾胯下戰馬的腹部,黃驃戰馬一嘶長鳴,四蹄飛躍而出。沉重的宣化大斧順勢掃出,「喀咔」一聲脆響,刺來的兩柄長矛已經被他一擊斬做兩斷,大斧去勢不停,鋒銳的刃芒在那兩名長矛手的腰間一閃而過。
「啊——」凄厲的慘叫聲在地上響起。那兩名長矛手只感覺自己腰身一涼,驚於手中長矛被斬斷,下意識的就想邁步後退。卻愕然的發現自己竟直直的摔落在了地上,眼光還能看到一個熟悉的下半截身子,一個失去了上半截的身子,污血、內臟、器官灑落地上,沁的已經發紅的土地更加的殷紅——
刑茂驅馬一路衝殺,馬蹄踏處,大斧上下翻飛中,殘肢斷臂、破槍爛甲隨之紛紛灑落。雙臂攥起斧頭由下往上一撩,血光飛濺中刑茂反手收回大斧,雪亮的斧刃在空中輪過大半個圓圈,然後由左上方狠狠斬下。三顆頭顱飛旋著拋在了半空中,無頭的屍體齊齊噴出一道血跡!
「殺殺殺——」
刑茂心中在無聲的吶喊著,手中雪亮的大斧上下翻飛,冷冽的寒光照耀全身,如在身上裹了一層閃亮的綢緞一般!斷刃、殘肢,伴隨著一路的彌天血光,快速的在潰軍深處穿行!
落水狗就是要痛打一頓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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