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番外1

2077。

公元二零七七年，依舊是二十一世紀里，還好，還沒有到二十二世紀。

化國，盛市，飛天商場。

遠遠望去，好似一個外來物體懸挂在半空中，閉眼傾聽，陣陣舒心的音樂傳來。

飛天商場，是化國最大城市盛市裡的最大商場，地處在最繁榮之地，每天接待的客人不計其數，無論是化國的還是其他國家，飛天商場都是人們心中最佳的購物商場，沒有之一。

飛天商場，一個巨大的三角形上面長了三個角，正掛懸在半空中，下面僅僅用了一根直徑不足一米的柱子支撐著，三角形是一個巨大的屏幕，外面的人看去就像是一個電視一樣，只不過只有廣告頻道，裡面的人往外看，看到的卻是外面化國的風景。

「老頭子，這商場有好幾年沒來了吧？」

一個滿頭白髮，臉上的肉都集體向下掉到了脖子上，牙齒是假牙，是那種晶瑩剔透如白玉般的假牙，牽著一個和她一樣的老頭子說著。

「是啊老婆子，得有九年了。」

老頭子也是一樣的老，無論在哪個方面看，都能夠看得出來，這是一個年近九十歲的老爺爺了，但唯獨，這筆直不屈的腰板，好似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

老頭子緊攥著老婆子的手，眼睛從飛天市場轉移到身旁的老婆子臉上，笑笑低下頭去，抬起胳膊來點一下手腕上的全屏幕手錶。

老頭子十指相扣老婆子，一個瞬間，兩位老人騰雲駕霧般進到了飛天商場里。

「老了老了，還來這了！」

「年輕的時候，你沒來啊？」

「年輕的時候，哪像現在啊？」

袁微翎說話都能夠感受得到臉上鬆弛的皮膚往下墜去，她是真的老了。

「怎麼了？現在和年輕不一樣嗎？」

高緯杭和袁微翎一起變老著，他們的心還年輕著。

高緯杭依舊是那個腰板挺直的高緯杭，再一次的握緊袁微翎的手，儘管和袁微翎一樣老了，但也會給袁微翎最大的保護。

飛天商場裡面，看去遠比外面還要大得多，似乎三個朝上的角在無限的拉伸著三角形般。

像高緯杭袁微翎這樣年紀大的老人，並不是很習慣來到這樣的商場，儘管很方便，這裡似乎更是年輕人的天地，來來回回的人看似都很匆忙，好像提前想好了要買些什麼東西，來到飛天商場那這就走一樣，在二零七七年，似乎沒有了閑來無事逛街的人。

「老婆子，你看啊，現在這些年輕人啊，還沒有咱們能受累呢！」

商場里，無論大人小孩，腳底下都會有一個踏板，大小正合適，人們踩在上面，只要想去到哪裡，輕輕一觸手錶上的目的地便可以瞬間到達，手錶上的位置可以精確到某一個點。

袁微翎笑著輕拍高緯杭「老頭子啊，你不懂哩！現在可真是不和咱們一樣哩！」

「哈哈哈哈！」

高緯杭大笑一聲，聲音有些弱，沒了當年的渾厚「你說的對你說的對哩！」

高緯杭牽著袁微翎一步一步的走著，也不管身邊的人一閃而過「這輩子，遇見你啊，就是我最對的事哩！」

「知道哩！知道哩！一輩子哩！還說不夠哩！」

「不夠！這輩子哩！下輩子哩！再下下輩子哩！我高緯杭都說不夠！只要我的小微翎哩聽不煩就好哩！」

袁微翎抬頭看看高緯杭，眼皮下垂的把遮住眼睛只剩下了一個不規則的形狀了。

「老頭子哩，只要你還能說，我就能聽，沒有什麼煩不煩哩！」

高緯杭沒說話，攬過袁微翎來慢慢的走。

飛天商場，就真的如它的名字一樣，走在商場裡面，有一種仙人的感覺，彷彿自己化成一個飛仙，正朝著天空飛去。

「老頭子啊，你怎麼就想起來到這了？」

他們走的很慢，這個年紀對他們來講，來一次飛天市場並非易事，他們都很珍惜。

「哈哈，老婆子哩，來這裡哩，自然就是有事情的，你只管跟著我就好哩。」

從背面看去，就是一對年輕的情侶，肩搭肩的逛商場，從正面看去，才是一起走過六十餘年的高緯杭袁微翎。

「跟你哩！這輩子都跟你哩！不跟你我就真的不能活哩！」

袁微翎越說越想要笑，六十餘年間和高緯杭的一點一滴都融進袁微翎的生命里，也在高緯杭的命里。

「老婆子，我少了你我也不能活哩！所以哩，老婆子，下輩子你可得要認得我哩！」

高緯杭重新牽起袁微翎的手，十指相扣了一輩子的手，依舊是那樣的愛。

飛天商場里，沒有幾個人會好好的看看商品的性價比如何，也就是只有像高緯杭袁微翎這樣跨世紀的人才會。

「到哩！」

高緯杭依舊十指緊扣著袁微翎，站在只有幾件飾品的櫃檯面前。

「您好，請問您需要些什麼？」

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問到。

「你好哩！這個……」

高緯杭指著一個手鏈，似乎專門為袁微翎定製的，兩顆紅心被一劍穿過，在水晶的柜子裡面愈發閃耀。

「您稍等。」

小姑娘剛想打開水晶櫃拿出來那條紅寶石鑲嵌在鑽石上的手鏈，就被袁微翎打斷了。

「小姑娘，不要這個哩！」

高緯杭回頭看看袁微翎「老婆子哩，不好看嗎？」

袁微翎搖搖頭，指指旁邊的項鏈「小姑娘哩，這個……這個。」

「好的，您稍等。」

小姑娘這些日子以來，第一次感到自己真正的在工作，平日里的人來到這裡直接拿著付錢就走，這是她第一次感到工作的本質。

小姑娘從水晶櫃里拿出來那條袁微翎相中的項鏈，依舊是紅寶石鑲嵌在鑽石上，只是這是兩顆半心拼接到一起在牢牢地嵌進鑽石里，項鏈是鑽石之中生長出紅色寶石色的底部掛上一個從鑽石之中長出紅色寶石的紅心。

「您請。」

小姑娘輕聲說著，慢慢的交到袁微翎的手裡。

袁微翎的手已經老得不成樣子了，肉皮就好似一塊舊棉布一樣，散散的皺皺的。

袁微翎小心的拿起來，仔細的看著手中的項鏈，它是多麼的年輕且永遠都不會老去啊。

「老婆子，我給你帶上看看，姑娘能帶上試試嗎？」

「當然可以，需要我幫您嗎？」

「不用了姑娘，謝謝你哩！」

高緯杭從袁微翎的手裡拿過來，小心小心再小心的，同一條項鏈到了不同一個人手裡，卻感受著同樣的皺老。

袁微翎一頭短髮，花白的，高緯杭輕輕把袁微翎的衣服扯扯。

「老頭子……」

「怎麼了？」

「我……不想要。」

袁微翎淡淡的說，她這樣老的年紀了，早就沒了佩戴她的權力。

「不喜歡嗎？戴上看看哩！」

袁微翎沒說話，感受著松垮的肉皮上面冰冰涼的感覺。

高緯杭輕輕的給袁微翎戴上，脖子上的斑被項鏈遮擋起來，袁微翎彷彿回到了二十幾歲般，一時間變成了一個小姑娘。

「奶奶，您真好看哩！」

小姑娘說著，都不需要去給袁微翎整理的，高緯杭戴上去的項鏈就是最完美的。

「姑娘，就那這條哩！」

「好的，您稍等。」

「老頭子……好……這好看嗎？」

袁微翎在鏡子面前只看著脖子上的項鏈，沒有勇氣去看鏡子里的臉。

「好看哩！」

「您請。」

小姑娘拿出來一塊像是小鏡子一般的東西，裡面發著淡藍色的光，高緯杭站在它面前，等著付款。

「尊敬的客戶，您距離上次一來到飛天商場已經過去了九年了，我們系統自動給您更新了面容，請稍等。」

高緯杭笑笑，動動身子繼續看著它。

「謝謝您，付款成功。」

「姑娘，不用裝起來哩！就這樣戴著哩！」

高緯杭擺擺手，小姑娘把手裡的精緻的水晶盒子扣上，笑說「您拿好，歡迎下次光臨。」

高緯杭把盒子放進口袋裡，牽起袁微翎的手，看一眼袁微翎，儘管臉上的肉都向下去著，高緯杭也會笑出來一個四十五度的向上的微笑。

「老頭子……我……」

袁微翎支支吾吾的用手擋著脖子上的項鏈。

「老婆子哩，好看的很哩！」

袁微翎真的很好看，這樣年輕的項鏈戴在袁微翎身上，也絲毫沒有違和感，這條項鏈更適合袁微翎，勝過那條手鏈千萬倍。

袁微翎點點頭，放下手來，跟在高緯杭身邊慢慢的走著。

「老頭子，花了不少錢哩！」

「不多哩！為你我願意哩！」

高緯杭伸手輕撫袁微翎的頭髮，白花花的有些硬。

「願意願意，家裡很多哩！」

他們年輕的時候，辛辛苦苦的工作，高緯杭就會給袁微翎買飾品，一買就是一輩子。

「掙哩錢不花掙它作甚哩！你說哩！老婆子！」

「老頭子，咱回家哩！」

「好哩！」

高緯杭輕點手錶，一個名叫歷區的家園，一棟名叫盛市之最的高樓，高緯杭直接點擊五十二層。

腳踏板踩在高緯杭袁微翎的腳下，一個瞬間，他們便來到了自家門口。

這是化國最高的居民樓，住在這裡的大都是些上個世紀出生的人，那些年輕人啊，生活的快節奏讓他們不喜這深入雲霄的高樓。

「嘿！這老頭今兒沒在家哩！」

高緯杭開著門，看看身後大門緊閉的鄰居。

他們的家很普通，這一整棟樓都是如此，沒有前沿的高科技，沒有幫著做家務陪著聊天的AI機器人，也沒有年輕人家裡的四壁都是隱形的電視機，更沒有連接到盛市各大國際酒店裡的傳送帶，他們上個世紀出生的人，都保留著之前的生活習慣，在這一棟樓里。

「哪裡都不如家哩！」

袁微翎一個屁股的坐在沙發上，軟綿綿的像是雲彩，輕輕的按壓這膝蓋。

「是哩！是哩！有你才算家哩！」

高緯杭把口袋裡的水晶盒拿出來，放進卧室里。

「老婆子，腿疼哩又！」

高緯杭的體格也不如從前了，慢慢的走到袁微翎身邊，蹲下身去給袁微翎輕輕按壓著。

「老頭子，我不疼……」

都是八十多歲的人了，誰不知道誰的身體。

袁微翎輕拉著高緯杭，胳膊有些吃力，高緯杭雙手撐在地上慢慢的站起來，坐下。

「真是不如以前哩！這還好有這踏板哩！不然哪裡都去不了哩！」

高緯杭說著，從衣袋裡拿出小鏡子來，是那種很復古很小巧的圓形翻蓋鏡子，還是在他二十來歲的時候，為袁微翎買的，之後的六十幾年裡，就都全裝在身上，在袁微翎想要的時候拿出來，六十幾年了，鏡子上的圖案早已經不見成了純白色，但還是那樣的乾淨。

「老婆子，看看，好看哩，好像是一個十八歲的小姑娘哩！」

高緯杭看著袁微翎，就真的變成了十八歲的袁微翎，那時候的袁微翎一臉清純，在第一次見到高緯杭之後便種下了愛情的種子，值得慶幸的是，那個時候的高緯杭也埋下了一顆愛情種子。

「老頭子，我十八歲哩！你也十八歲哩！」

「十八哩！十八哩！」

「中午吃什麼?」

袁微翎摸摸脖子上的項鏈說。

高緯杭閉上眼睛「當然是蛋炒飯哩！」

這碗蛋炒飯，高緯杭已經吃了近七十年了，七十年都沒有改變的味道，就像是七十年從來都沒有改變的心，一顆越來越愛的心。

「好哩！我去做哩！」

袁微翎脫下薄輕紗外套來，站起身來，這蛋炒飯對於袁微翎來講倒也簡單易做。

「老頭子，給你開開電視哩！」

他們的電視還是原先的電視，在當時還算得上超前，現在倒也算得上落後。

「本市今天上午十時許，飛天商場迎來了有史以來最多的人流量，平均達到了十萬人次每小時……」

袁微翎在廚房裡做著蛋炒飯，高緯杭在客廳里看著電視，他們的一輩子就是這樣度過的，平平淡淡真情滿滿，年輕時候努力工作受的苦，都在他們退休之時變成甜甜的蜜注進他們的生活里，先苦后甜來的總是很真切，有彼此伴著，所有的日子全都成了七彩的蝴蝶，縈繞在他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