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與「姦夫」 04

丈夫與「姦夫」 04

()第二天一早,寧橙接到兩通電話,第一通來自她現職公司的老闆於本生。

於本生,三十五歲,元驊股份有限公司總經理,是寧橙和筱萌的頂頭上司,長相屬中等,但氣質出眾,他身上有種異於常人的自信,致使他在生意場上無往而不利,但凡見過於本生的人,都會說「這是一個成功人士」。

但換句話說,這種無往而不利的男人是必定很難纏的。

這世上有的男人耐看,有的耐用,有的空有表象,有的僅剩內涵,也有的內外兼具,但內外兼具的大多不屬凡品,非一般人生活中可見。嚴格來說,於本生應該算是耐用並富有內涵的一類,也幸好他沒有太過招人的外貌,倘若有那真是女人的災難。

於本生年少時也曾失過戀,他暗戀上一個大自己十歲的女人,並且在十五歲生日那天目送她上了喜車,當時隔壁鄰居哥哥拍著他的肩膀說:「她嫁的男人比你我加起來都有錢,咱們都死心。曾經也有個兄弟這麼跟我說過,他說,女人就是一條狗,誰有錢誰就能拉走。」

於本生低頭擦了一把眼淚:「她不是狗,她是我喜歡的女人。可是我沒錢。」

於本生沒有完全肯定鄰居哥哥的說辭,也沒有完全否認。這件事對他影響很大,直接成為了他奮鬥上進的動力,他想,可能有的女人真的只將機會都留給了有錢人,但前提是你必須先有錢。

十年後,於本生娶了老婆,因為他有錢了,他還找回了他的初戀。

寧橙接到於本生的電話時,還在被窩裡,她下意識看了一眼抱著枕頭趴睡邵承,一手將被子拉高到腰部遮住他翹起的臀部線條,一手掀開自己這邊的被角,躡手躡腳的走到客廳。

「於總,我在休假。」

「我知道你在休假,可是這次出差非你不可,對方堅持要提出這隻廣告創意的人親自去解說。」於本生語氣很強硬,可能成功的人都會恰到好處的運用強硬。

寧橙沉默了三秒鐘:「那好,我下午出發,明天返回。」

「不。」於本生截斷她的話:「你中午就上飛機,往返的機票公司已經辦好了,小陳在機場等你交接。」

掛斷電話,寧橙喘了一口氣。她相信如果於本生願意離婚,一定會有不下十個以上的女人等著補上,就算讓她們以發胖十斤為代價也會前仆後繼,但她也相信假如於本生此時站在自己面前,她會毫不猶豫的抄起煙灰缸對準他的腦門砸去。

這種被成功追加了優越感光環的男人,雖然惹女人愛,也更招女人恨。

十分鐘后,寧橙沖完澡,從床頭櫃中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布包,打開又檢查了一次,化妝品、保養品、一次性內褲、洗漱用品都齊全,然後把布包、方案書、一條淺灰色連衣裙一起塞進戶外用的大帆布包里,放下濕漉漉的頭髮,又換上一身便裝,一摸脖子,愣了。

邵承是被一些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的,半夜裡打雷、下雨他聽不見,卻總能察覺那種常常被人忽略的細小聲音,尤其敏感那種有規律有節奏的聲音。

他半撐起身子放眼一掃,正見到寧橙彎著腰趴在地上,爬來爬去。

邵承「咯咯」笑了兩聲:「你在幹什麼?」

寧橙狼狽的抬起頭,正對上邵承半真半假的笑容。

「那條項鏈呢?」寧橙爬上床,把單手撐著頭的邵承推到一邊,繼續翻找:「我馬上要去機場,明天回來。啊!你別搗亂……」

邵承翻身將她壓在身下:「幹嘛去?」

「於本生突然叫我出差,你別鬧,我要來不及了!」

寧橙叫著躲閃,伸手在被窩裡一摸,摸到了項鏈,拽出來塞進邵承手裡:「你收好了,我要出發了,車我先開走,你不用起來送我了。」

推開糾纏不休的邵承,寧橙伸長胳膊去拿床頭柜上的手機,它又在響了,這個鈴聲是她為寧父、寧母設定的。

邵承抓著她的腳踝,張開手掌在她腳心比劃,竟然是一樣的長短。

寧橙踹了他一腳,對著電話說:「好的我知道了,我正要趕著出門,叫邵承回去陪你們吃飯……是啊,他回來了,這次可能要多呆幾天……放心,邵承從不關機的。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就這樣,拜拜。」

寧橙回過身又用腳踢了踢癱在床上裝死的那人:「你今天別忘了回家陪爸媽吃飯,他們老跟我念叨你。」

「你放心的去,我會好好照顧二老的。」邵承有氣無力道:「反正你人也到手了,項鏈也到手了,你想怎麼樣對我就怎麼樣。」

寧橙剜了他一眼,嘴上掛著笑。

在去機場的路上,寧橙的電話又響了一次,不過不是早上來電的那支手機。她將車暫時停到路邊隔離帶,從包里的最底層翻出另一支同型號不同顏色的手機。

電話那頭傳來曲燁的聲音:「你這個號還沒取消啊?」

「你打電話來就是為了這件事?」寧橙沒好氣道:「我會取消的,等我不再需要它的時候。」

曲燁沉默了一會兒,道明來意:「哦,昨天你和筱萌在陽台……她有沒有和你說什麼?」

寧橙猶豫了一下,決定撒謊:「沒什麼,閑聊幾句,怎麼了,你們真吵架了?」

「什麼都沒說?」曲燁好似不信的重複了一遍。

「那你覺得她應該跟我說什麼?」寧橙試探道。

曲燁說:「哦,沒什麼,沒說什麼就好,不過你這支電話還是早點取消,夜長夢多啊。」

「我知道了。」寧橙翻了個白眼。

曲燁毫不客氣的將她拆穿:「這是你第十七次這麼說了。」

就像有的人是註定要等別人的,有些人是註定被人等的一樣,有的人是生來喜歡難為別人的,有些人是生來喜歡難為自己的。寧橙就是後者。

就拿一個女人擁有兩支手機的動機來說,她可能是為了偷情方便,可能是為了區分工作和家庭,可能是為了經濟,卻絕不會像寧橙這樣,是為了要將自己的所有秘密都關起來。這隻能說自擾的未必是庸人,還有那些聰明反被聰明誤的人,正是因為考慮得比別人多,所以煩惱也多,永遠都要生活在自娛自樂、自尋煩惱的玩笑中。

「聰明反被聰明誤」的最高境界很快就被寧橙驗證。

寧橙此行出差很順利,順利的讓她不禁懷疑這是於本生和她開的一個玩笑,對方客戶根本不在乎提出廣告創意的人是誰,而且早就決定簽訂合同,她根本沒機會開口,只是在機場和小陳交接的時候接過已經擬定好的合同書拿給對方過目,等對方簽字蓋章以後再帶著合同原路返回。

換句話說,她只是當了一次付費昂貴的快遞員。

寧橙越想越不對勁兒,在開車回家的路上還在琢磨這件事的疑點。若是換做別人,寧橙並不計較,可偏偏這是於本生親自交代的事,他有多難纏,他交代的事就有多難纏,這是寧橙為他打工五年以來得出的真理,所以她有種不好的預感,而這種來自經驗的預感通常都很准。

直到第二支手機響起,打斷了她寧橙思路。

來電人顯示是「曲燁」,寧橙毫無戒心的說了一句:「曲燁,有事?」

但電話那頭卻不是曲燁。

「果然是你,寧橙。」這分明是筱萌的聲音:「我就知道,除了你不會是別人。」

寧橙驚住了,下意識將車停在路邊,一時間找不到任何語言,腦中浮現三個以上的可能性,最想落實的想法是即刻掛斷來個死不承認,而最確實的想法是筱萌拿走了曲燁的電話,並且已經知道了很多她不該知道的事。

「你猜,我現在在哪兒?」相比寧橙,筱萌的聲音透著無比的輕鬆。

寧橙張張嘴,聲音很啞,但總算決定開口了:「筱萌,要不咱們坐下來談談?」

說這話的時候,寧橙腹部又抽痛了一次,從昨天下飛機開始到現在已經抽痛了幾十次。她一直有慢性闌尾炎,但只要平時維護得好並不需要做手術,通常只有在她情緒過度緊張或是憤怒的時候才會反覆發作。

按照寧橙的理論是,闌尾和盲腸就算再沒用,也是她身體力的一塊兒肉,非到萬不得已,她是不會割捨掉任何屬於她的東西的。

筱萌笑道:「好啊,我也這麼想,要不你來找我們。我正和你老公、我的邵承哥哥在一起,地點你可以好好想想……我給你個提示,四年前你和邵承哥哥一起去過的那家酒店,房間號碼不變。你總不會忘了。」

不管是四年前還是四年後,寧橙都很清楚的記得,她從沒和邵承一起到酒店開過房,唯一的一次同行也是別有目的,並且直接改變了他們四個人的命運。

當然,還因為那第二個號碼。

第二個號碼很少被用到,除非寧橙一個人在外面或者一個人在家裡時才會開機,並且在每次接到曲燁的電話時都會說「我會取消它的」,這話說了五年,她一直在食言。

曲燁也總勸她「趕緊取消」,然而每次都會先打這支手機,好似為了驗證她是否在食言一樣。

寧橙曾經得過一段時間的抑鬱症,也曾經找徵信公司的人調查過筱萌,因為筱萌和邵承的出差時間常有吻合,那令她寢食難安,慢性闌尾炎也時常因這種焦慮而複發,然而令她吃驚的是,那些調查結果清白如水,更讓寧橙認識到自己的醜陋,於是陷入更深的內疚和痛苦中,甚至於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到底是否希望調查出她最害怕的事,更不知道若是調查出了蛛絲馬跡又該如何處理。

於是周而復始,邵承和筱萌若在同一時間段里出差,她的病情便有機會反覆,但若遇到邵承在家的日子,她又忍不住懷疑邵承會翻看她的手機,甚至假設當他看到上面有很多來自曲燁、心理醫生以及徵信公司的來電時又會作何感想。

她這樣小心翼翼的經營著這段婚姻,決不允許任何外力干涉,所以她將這些她最見不得的秘密和最不想提起的人統統藏在第二支號碼里,它就像是一個潘多拉的盒子,平日並不常常被打開,但是一旦打開過一次便難以抵擋那種誘惑,若是一段時間沒有啟動,她就會感到不安,心想會不會有什麼潛在的危險已經逼近,而因為她沒有及時開機而被蒙在鼓裡?可是開機以後,她又不希望通過它得到任何不好的消息。

寧橙如此縝密和矛盾的心思,就像一張網,卻只困住了她自己。所以說,快樂是單純、易碎的,唯有痛苦綿長而堅固。

在開車飛奔到那家酒店的路上,寧橙的記憶開始出現混亂,她忽然憶起昨晚邵承似乎問了她些什麼,但是又不確定那是幻覺,是夢魘,還是事實。而她最害怕的是筱萌是否已經將她所發現的一切告訴了邵承?

寧橙都在拚命的告訴自己,「減速,減速,靜而後能定,定而後能慧。不要被騙,這是個圈套。」然而當她第三次撥打邵承的電話,仍被告知該用戶已關機,她刻意營造出的「冷靜」終於土崩瓦解了。

寧橙甚至開始懷疑於本生突然將她支開一整天的動機。

於本生一直對筱萌有好感,但筱萌始終堅守陣地,扮豬吃老虎,所以兩人只維持著上司和下屬的關係,並未逾越。但是寧橙也相信,只要筱萌願意,以她的魅力是絕對可以讓於本生赴湯蹈火的。

寧橙本不想將兩件事聯繫在一起,但這麼多巧合同時發生,便不再是巧合。

來到酒店,寧橙第二次面對著這個門牌號,她想,「419」這麼有趣的組合在她人生里出現居然顯得額外諷刺,好像這個數字就是專門為了偷情準備的,又好像走進去的人若不準備偷情便對不起它的寓意一樣。無論如何,寧橙是不希望在裡面看到邵承的,但是不進去,她又不能說服自己忘記這件事,很有可能也將它也併入夢中,在未來的日子裡不時的從記憶里找出來溫習,再一次加深她對邵承的懷疑。

這間房就像是寧橙的第二支電話,神秘,危險,充滿了禁忌。

前來開門的人是筱萌,她沒有衣衫不整,也沒有雙頰緋紅,她正常的微笑,只是笑的冷酷,眼裡寫了一句話:「我就知道你會來。」

寧橙每向房間內走一步,心裡都往下沉一分,她已經基本確定這是個圈套了,是筱萌編導的獨角戲,現在再加上她,連東風都具備了。

筱萌撐坐在床上:「你不坐么?」

寧橙緩緩坐下,這個動作加深了腹部的抽搐,她已經開始冒冷汗,但是卻不願將這種**上的痛苦表現在臉上,最起碼在這間房裡,在筱萌面前不行。

筱萌舉起兩支手機:「你看,你這個人就是這麼多疑,只要我用曲燁的手機打給你,你就不敢不來,因為你一點都不相信邵承哥哥,你也不相信我。」

筱萌忍了忍,沒有將後半句說出口:「你既然只相信曲燁,為什麼不和他在一起?」

然而話到嘴邊,筱萌又想,可能寧橙連曲燁也是不相信的,她甚至從沒有試著相信過任何一個人,也包括她自己。

「寧橙,你真可憐。」筱萌輕聲說道。

寧橙的腦子裡一片空白,說不出話,只是愣愣的低著頭,要不是腹部的疼痛在提醒她清醒,她實在很想就地昏過去。

「當初,你就是用它通知邵承哥哥來捉姦的嗎……」筱萌站起身,環顧四周,好似看到四年前的她和曲燁在這間房裡嬉笑怒罵的身影,終於忍不住哽咽,她雖然怨恨寧橙,卻更加怨恨自己當初的心甘情願。

筱萌跌坐在床上,右手一按,正按下曲燁手機上的重播鍵,幾秒鐘后寧橙的包里響起了手機鈴聲。

筱萌拿起手機一看,又是那個號碼,彷彿觸電一般立刻將它按掉,然後一臉荒唐的看著寧橙:「你為什麼還要留著它?我要是你早就把它毀屍滅跡了!難道你就是想等我發現它再趁機打擊我嗎?還是你想用它來提醒曲燁他曾經有多卑鄙?不對,是你們曾經有多卑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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誤入妻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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