蛻變進行時 03
()蘇醒以後,寧橙一整天都沒有開口,睜著大眼盯著天花板,也不知在想什麼。
邵承哄過、勸過、求過都不能撬開她的嘴,直到晚上寧母來了電話,打給寧橙手機關機,又打給邵承,邵承將手機遞進寧橙手裡,她面無表情的接過,清了清嗓子,像是沒事人兒一樣和寧母聊上了。
寧母擔心寧橙嫁人後受委屈,邵承又不時常跟在身邊,電話里難免念叨邵承兩句,邵承連眼睛都不眨的坐在床邊盯著寧橙的反應,本以為她會趁機向寧母訴苦,哪知一開口竟是護著他。
「媽您又來了。邵承這不叫不關心我,他在外面忙得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為的是誰啊,還不是我么?我一早就給他定了目標了,三年之內,他必須再給我買一套房子,以後我倆就可以提前退休了,把我爸和邵承他爸媽留下的兩套房子租出去,然後把您和寧叔叔接到我們的第二套新房裡,再把您和寧叔叔的房子也租出去,咱們一家人光吃房租就能偷著樂了!」
要是寧橙抱怨兩句還是人之常情,但是眼下她罵也不罵,哭也不哭,裡外里一點大吵過後的痕迹都沒有,邵承瞅著眼皮子直跳,心裡湧上不好的預感。
寧母一聽寧橙的話茬兒,又站在邵承那邊:「那你也不能太折騰他,錢是賺不完的,也要叮囑他適當的休息……」
寧橙連聲應好,幾分鐘后結束了通話,看向邵承。
「你壓著我的被角了。」
邵承紋絲不動:「別生我的氣了。」
「你先讓開。」
「你先消氣。」
寧橙瞪著他一會兒,突然笑了:「我早就消氣了。」
「我不信。」邵承說。
寧橙又笑了一記:「我說你怎麼賤骨頭啊,我生氣你讓我消氣,我消氣了你又不信。」
邵承盯著她半響,忽然逼近將她抱進懷裡:「我真怕你又要說離開我。」
寧橙雙手摸上他的臉,手下的皮膚有些扎手:「你沒刮鬍子。」
「我一會兒就去。」他努嘴去親她的手心:「你真的不生氣了么橙橙,為什麼我總覺得你是在騙我。」
「騙你?我騙人的功夫有你高么?我雖然不生氣了,但我要和你約法三章。」寧橙撐開兩人的距離,輕聲說:「要是你做不到……」
「我保證做到!」
「你還是先聽完了再。」寧橙推推他:「去,離我遠點,坐那邊去。」
邵承一臉狐疑的挪開,嚴陣以待。
寧橙說:「第一,我不許你再和筱萌來往,就算你們要見面,也必須有我在場,還有,她求你辦事,你必須推掉,別跟我說什麼找不到拒絕的理由,也別說能幫就幫的廢話,就算她在你面前掉眼淚,也不許你心軟幫她。如果你能答應這條,我再說下一條。」
話音落地,寧橙小心翼翼的觀察他的神情,深怕錯漏任何細節,也怕自己的霸王條款引起他的反彈,幸而邵承很痛快的答應了。
寧橙心一狠,又說:「第二,我知道你欠了筱家很多,沒事,你欠的我幫你還,這輩子還不清我下輩子接著還,你在上海工作不要分心,北京這邊的事我全擔了,就算我再不樂意也會儘力把他們都伺候好了,不為別的,就為了他們儘早能放過你。欠人恩惠是你活該,嫁給你是我活該,我忍了,既然嫁給你我就要把你從這種奴隸和奴隸主的關係里解脫出來,否則你一輩子都是別人家的奴隸,我就是奴隸的奴隸……」
寧橙話還沒說完,邵承也笑了出來:「好,我答應你以後那邊的事都交給你管,我保證我再也不指手畫腳了,我心甘情願的當你的囚犯,你就是我的監獄長,以後我工作完了就回家,回了家就關機,對外的所有事都由你全權處理。」
邵承先前的擔驚受怕一下子放晴了,寧橙真是他見過最聰明的女人,這種聰明並非是天生的,而是後天的學習能力,甚至還加上女人的天性。他的結論是作為男人永遠不要傷害女人,尤其是一個和自己生活息息相關的女人,因為女人一定會將這種傷害歸咎為男人的錯,並且在療傷的過程里潛移默化的有樣學樣,再舉一反三的傷害男人,一旦出師了,她們會想盡一切的可能讓男人痛苦、自責、生不如死,還會不厭其煩的樂此不疲下去,而這種速成能力是男人沒有的,所以古人也說寧得罪小人莫得罪女人,由此可見這個古人是男人,還是一個被女人反覆折磨過的男人。
寧橙滿意的點點頭:「說得好聽,做得到么?要是你做不到,我就……」
「我不離婚。」邵承搶白道:「別的我都能答應,我就是不離婚,你不能離開我。」說著,他又向前靠去,被寧橙一把推開。
「先等我說完!」寧橙吼道。
「第三,就是我要說的離婚的問題。你先別急……我的意思是,既然已經這樣了,我就準備和你死磕到底了。離婚?想得美!離婚那是便宜你了!咱們不離婚,你欠別人的,我替你還,你欠我的,要由你自己還,你一輩子都還不清,所以我到死都不放過你,你別想再把時間分給別人。你說暫時不要孩子,我想過了也確實不能要,有了孩子最後還不是折騰我么,我不能讓你過得比我舒坦,以後你再為了別人的事氣我,我就從你身上討回來……」
寧橙的話再度被電話打斷,她抬手一看來電顯示,正是約法三章中的筱萌,扯扯嘴角笑了,將電話塞回給邵承的同時還不忘補充一句:「你不是才答應我前兩條么?」
邵承手上動作一頓,下一秒立刻關了機:「老婆大人說的是。」然後穿過寧橙的抗拒靠了過去,將人摟進懷裡心裡才覺得稍微踏實了些:「我喜歡你為我吃醋的樣子,我什麼都答應你。」
寧橙將下巴墊在他肩膀上,心想,秦如是在婚姻里跌倒了兩次都有勇氣爬起來,那正是因為她是為自己活著,不是為了男人,既然秦如是可以,她也可以,堅強不分年紀,不分閱歷,她要做給筱萌看看什麼叫越挫越勇,如果筱萌要討債,要記恨,要找人一起萬劫不復,就儘管放馬過來好了,她絕不會讓任何試圖毀掉她的婚姻的人如願以償,國家領土不允許侵犯,她的愛情也一樣,她寧可被人戳著脊梁骨罵她自私,忘恩負義,小人之心,也不會再退讓一分一毫,沒有人可以干擾他們追求幸福的腳步,敢出來當絆腳石,就要有挨踢的準備。她受夠了只為別人著想委屈自己又得不到別人半分感謝徒增埋怨的日子,她不佔別人的便宜,別人欠她的也遲早要還。
事後,邵承又問起她怎麼不在寧母面前訴苦,寧橙輕描淡寫道:「要是我動不動就找我媽說你的不是,這就不是咱倆之間的戰爭了,是兩個家庭的戰爭,只會激化矛盾……哦,也不對,不是兩個家庭的戰爭,是我們家三口對你一個人的戰爭,就算贏了也勝之不武啊,再說,你是我挑的,不是我媽幫我挑的,就算是我瞎了眼也不能讓她擔心,她忙活寧叔叔一個人就夠了。」
邵承再一次瞠目結舌,每當寧橙向他展現獨特的另一面,都會讓他有種錯估的感覺,她生氣的時候像刺蝟,像河豚,像黑寡婦,就是不像她自己,現在她風平浪靜、雲淡風輕,半點火藥味兒不讓他聞見,他又不適應了,不適應她連刺蝟、河豚、黑寡婦都不像了,因為他已經熟悉了對付她的套路,她卻突然轉了風向,說風就是雨,連天氣預報都不能預測。
寧橙的不可預測也不僅僅是針對邵承,還直接表現在面對筱萌時。
第二天,筱萌狀似不經意的問起她前一天邵承手機打不通一事,寧橙的反應極其平淡。
「哦,手機壞了,最近都不好聯繫他了,你有什麼事就跟我,我轉告他。」
「也沒什麼重要的事……」
「既然沒什麼重要的事,就改天再。」
寧橙匆匆撂下這句話,轉身回了辦公室,原本已經偃旗息鼓的細胞一下子死灰復燃了,就像第一次跟大人頂嘴的小孩子那種心理,興奮,膽顫,又期待。
第一次用冷漠對付筱萌宣布告捷,寧橙沾沾自喜,但這並不意味著她真能因此脫胎換骨,畢竟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只是寧橙這一次選擇將軟弱暴露在秦如是面前。
就像秦如是那天的失常一樣,寧橙也在當天的旁晚找秦如是痛痛快快的傾訴了一次,這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此後的半個多月,寧橙簡直將秦如是當了無底洞,彷彿在她面前就能找回自己,反觀秦如是,再沒失常過。
秦如是又將一張名片遞給寧橙:「我最近一直在約見這位專家,你也可以去找她談談,把你的煩心事都告訴她,她很會開導人。我每次去都覺得自己又重新活了一次,看這個世界的眼光也變了,其實沒有什麼坎兒是過不去的,相比起男人,女人的忍痛能力是非常強的,戰爭可以殺死所有壯丁,卻滅不絕女人。就說生產,男人見了十個有九個會暈過去,他們根本不能體會女人面對生育的勇氣,他們都是女人生的,女人賦予他們生命,怎麼能為了他們放棄生活。」
秦如是的話又一次的解救了寧橙,基於信任,寧橙也效法秦如是的自救方法前去見了那位心理專家,經過前三次的短暫治療,對方已經基本確認寧橙患了輕微的抑鬱症,但這種病就像是傷風感冒一樣常見,尤其是在大城市,女性在生活、工作、兩性上承受的壓力並不比男人小,別說是雙面膠了,簡直就是三面夏娃,一體三面,能熬過來的都是人生里女強人。
在心理專家的幫助下,寧橙只用了半年時間就擺脫了大部分的陰霾,就像「過眼雲煙」這四個字的含義一樣,回頭再一看那些她曾經為之煩惱、寢食不安的瑣事,如今竟然都不值得一提,她甚至搞不清楚當初為何會被難倒,換做現在只會一笑置之。
但是儘管如此,寧橙依舊不能對當初告密簡訊的事釋懷,主要是因為曲燁的時刻提醒,除此之外,她還養成了一個新的習慣——翻看攝錄機里的內容,就當是為了滿足她對邵承一個人在家時的行為表現的好奇心。
直到他們的婚姻步入第四年,寧橙都沒再和邵承吵過一次架,和筱萌也保持在不溫不火的同事關係,她很少選在筱萌在家的日子去筱家探望,主要是不想同時面對筱萌和曲源的夾擊。
筱萌就像失憶了似地,果然如她保證的那樣收了心,將重心放回家庭,很快取得了曲源心中最重要的位置,小孩子忘性很大,曲源又怎麼會記得尚在襁褓的半年如何被冷落呢。但是儘管如此,筱萌和曲燁的關係也沒有因此好轉,他們已經走進了冷藏期。
筱母用「相敬如賓」來形容小兩口的關係,甚至擔心他們終有一天會一起來到她面前宣布離婚的消息,於是請寧橙幫她開導筱萌和曲燁。
寧橙思考再三,最終婉拒。
後來,趁著春節邵承返京歇了一次長假,和寧橙一同到筱家拜年,筱萌不知出於什麼心理突然撲進邵承懷裡,筱母笑罵她越大越不懂規矩,筱萌卻反駁說「小時候不一直這樣嗎」。吃飯時,筱萌又冷不丁的提議讓曲源認邵承和寧橙當乾爹和乾媽,寧橙還來不及說話,曲源就如法炮製的抱住了邵承,如此騎虎難下,寧橙生平第一次扛上了乾媽的責任。
寧橙起先還以為這次筱萌和曲源只是偶然抽風,哪知卻在日後不斷重複上演,她從最開始的不適應,到後來的冷眼旁觀,竟然沒有因此遷怒於人,儘管越發看她們不順眼。後來仔細一想,或許是因為她已經摸透了筱萌故意氣她的動機,她越生氣,筱萌越解氣,彷彿非要在「氣死人」這件事上找回自己的存在感。這樣一想,寧橙就好受了許多。
另一方面,已經成為寧橙的忠實盟友的秦如是也再次和於本生達成了新的協議,就像於本生沒有遵照「再不生出外心」的約定一樣,秦如是也沒有停止對於本生的監視,並且在此時讓新一批的調查照片曝了光,於本生為了息事寧人,同意每個月往她的戶頭多打五萬塊錢,條件是他依舊不同意離婚。
秦如是說:「所有人都討厭被人監視的感覺,於本生這種面子大過天的男人尤其受不了,他不想和我離婚也好,我也不會輕易地放過他。」
寧橙右眼輕跳,已經預感到在那些精彩的照片里是誰出演女主角,於是問道:「秦姐,您調查的那些證據,能不能給我看看?」
秦如是笑的胸有成竹:「是因為那個女人你也認識,想在我這裡得到證實對么?」
寧橙默認了,但是當照片攤在眼前時,她卻說不出一句指責的話。這些哪是什麼證據,每張照片里的筱萌都和於本生保持了一小段距離,他們沒有親吻,沒有擁抱,甚至沒有牽手,若是嚴格追究,這充其量只能稱為是關係密切的朋友。
「你一定奇怪為什麼於本生會因為這些算不上出軌證據的照片對我妥協?」算計就像是秦如是與生俱來的特質,此時她簡直掌握了於本生的所有命脈:「因為我認識於本生所有的朋友和客戶,只要我將消息散播出去,就算他們沒見過真憑實據也會相信了七八分,沒辦法,這就是人性。再說,雖然這兩年於本生確實沒再在外面養女人,和這個筱萌之間也算清白,但是這也不能代表他們以後不會出事,畢竟他是有前科的。」
「一次不忠百次不容」,「寧得罪小人莫得罪女人」,寧橙深刻地體會到這兩句話的含義,眼神不自覺地又瞟向那些照片,直覺告訴她,他們雖然沒有肢體接觸,卻更像極了在享受曖昧的戀愛關係。
誰說男女出軌目標就是那張床?「曖昧」遠比愛情更致命,它比「爭吵」和「貧賤」更能擊潰一對夫妻之間的信任。
寧橙相信大多數男人出軌都只是因為一時衝動,但是這種細水長流的曖昧關係卻讓人捏不準,她想起筱母的擔憂,也不由得往最壞的結果去想。可能筱母出於了解早就看出了端倪,也可能筱萌和曲燁的關係真的已經發展到相見不如懷念的地步了。
臨分手前,秦如是突然提議讓寧橙待她監督於本生和筱萌在公司的動向,寧橙大感意外,這才醒悟不管多麼胸有成竹的女人在面對枕邊人出軌一事上,都很難做到表裡如一。
寧橙沒有答應,但也沒有拒絕:「秦姐,其實我兩年前就想換個工作環境了,但是後來就是因為要爭一口氣才一直忍到現在,可能下個月我就要遞交辭呈了,我……」
「你先別為難,我也沒別的意思,你就當做幫我一個忙,不用你多做什麼,只要把你認為不同尋常的事告訴我就行了,如果你覺得一切如常自然就不用說話,我也可以對你保證,不出三個月,我就會想辦法把她調走,你就不用調換工作了,難道我會放心讓這樣一個女人從早到晚的在我老公身邊晃悠么?」
寧橙說不過秦如是,只好勉強笑笑並對自己說:「但願什麼事都沒有,但願我不用雞蛋裡挑骨頭。」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開始,1-2章揭露一個前面的伏筆和謎題。。。有什麼疑問的一併提出來~\(≧▽≦)/~啦啦啦
ps,有童鞋反應大段對話最好分段方便閱讀,於是從這章開始分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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