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早春三月

第四章:早春三月

春日遲遲,卉木萋萋。倉庚喈喈,采蘩祁祁。

春天,讓人充滿希望,萬物復甦,大地染紅疊綠,四野鳥語歡歌,宜人的暖風讓人迷醉。

有詩讚:雲霞出海曙,梅柳渡江春。淑氣催黃鳥,晴光轉綠?。

更有賀知章的細膩: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絛,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

關外草原,春姑娘雖慵懶蒼礪卻也一步步蹣跚走來。

草原上的積雪大多已經化為春水悄然的滋潤著大地,陽光下,性急的雪水化作迷霧將清晨的草原籠罩在無邊的氤氳之中。

略帶暖意的晨風輕輕掃過四野將星星點點的嫩紅剎綠羞澀地點入眼帘,就像端莊而妙齡的美人兒被偶爾的色風兒調皮的掀開裙簾而泄露出些許的春光般迷濛羞憐間還帶著幾分得意。

被春風犁開的小河,終於擺脫了冰封雪壓的束縛,歡叫著繞過兩側的冰床一路滴答喧鬧著跑向遠方;不論前方等待的他們的是什麼,只有向前才有希望!

萬物皆然,不是嗎?

勇敢的野草堅強的挺出還很冰冷的大地,在凌烈的春風中膽怯的向著春姑娘訴說著冬天的寂寞;而早熟且開朗的冰凌花竟已穿著各色的花裙兒向人們投情露色了,冰凌花,草原上的迎春花,每一年,都是她第一個跑來向人們喜報一年希望的降臨。

待到山花浪漫時,她在叢中笑。

早春三月,正是大草原新的希望的起點!

「撲哧撲哧!」是馬踏草原泥地的悶響,一溜馬隊跑過,帶起的泥點子將身後帶起數個泥龍爛舞,也在草原上犁出數條參差高低的溝壑像十幾條黑斑蛇爬向了遠方。

七郎兒心眼兒多,當然跑在前面,他可不願留在後面吃泥點子的;跟在後面的是李強的護衛隊十幾人。

今兒三月十五,乃昌黎縣徐家海船到岸日,其中有兩船可是幽州韓家委託徐家從薊州(今天天津薊縣一帶)裝船帶給七郎的,還有劉守光派來的官員。

這一天七郎兒渴盼多日哩。

昌黎縣城依然守衛森嚴,但對七郎兒的待遇可轉變太多;剛通報不久,就見胖胖的李縣令,冷峻的徐遠征都騎馬跑了出來。老遠就聽胖縣令高喊:「遼東刺史安東將軍駕到,某等有失遠迎,罪過罪過啊。」

七郎兒暈!安東將軍遼東刺史?這是在叫某七郎?難道……?

七郎兒冷眼望向對面,除胖縣令,徐遠征二人,還有幾位新面孔,七郎兒心下略有所悟,難道?這幾位無論氣勢還是氣質都強於胖縣令.徐遠征二人,看來今兒有大魚到岸嘍

七郎兒常常打哈哈裝糊塗,卻也是前世練就的護身本領,藏巧現挫才是大家,其實他還不知道,這也就是老油條,官場萬金油才應有的本領,但一個上位者僅靠這些兒還是千差萬差的;這需要歷練和磨難甚至家族秘傳的技巧的,妓生庶出的七郎兒即使前世也沒有做甚麼大人物的經歷,當然茫然不懂其中關竅,這也為他幾經挫折甚至一度丟失遼東基業打下伏筆。

七郎兒打量別人,其實那幾位也正暗暗研究著他,就見其中一位雙腿一緊馬肚子前行幾步和七郎搭了腔:「見過遼東刺史安東將軍!某瀛洲馮直,幽州劉節度帳下參軍有禮了。」

馮直?!七郎兒心下微驚,這位爺終於露面了,當初為了和他好見面可曾千方百計地討好馮老怪來的,結果撈了個裡外不是。

只見這位馮老先生正當年,也就二十五六,圓臉白凈,慈眉善目,三縷短須嘴下分開,未語先帶幾分笑意,但雙眼開合之間精光乍現。

「原來是常樂翁當面,前兒在榆關可曾聽馮先生多番提起你老……。」

這回輪到馮直迷糊了,嗯啊直瞪眼,常樂翁?是在叫某?倒挺貼切,嗯,倒挺和某家辦事做人的態度,這名號不錯,以後還真就叫他了。只是,一上來就給人家起名號,某和你七郎兒很熟嗎?

「多謝劉刺史賜號,某馮直惶恐。」

馮直就是馮直,處境不亂,逢辱不驚,不愧幾十年四朝十一帝的宰相,有道是宰相肚裡能行船就是了。

其實七郎兒這會兒也心下暗恨,這馮直現在才二十多歲,恐怕還沒常樂翁這字型大小,沒事兒瞎套什麼近乎?顯眼了吧。又聽馮直這般說話又是一驚,不得不暗豎大拇指,果然了得啊,好氣度!

「某七郎只是平時多敬重馮先生的行事風度才有此言,也是一時口快;當不得真滴,先生這般說話到讓七郎倍加惶恐。」

「劉將軍客氣,某這次代表幽州劉節度給將軍送來皇家對將軍的任命,這裡馮某先祝賀將軍啦。」馮直說著手裡拿出一袋東西,李強下馬規規矩矩的過去雙手接過。

「某江南徐繼業也向大人道賀了,多聽到大人的驚人事迹,實在讓徐某佩服的五體投地也。某家在大堂已備下酒宴,請大人和馮先生及諸位過去共謀一醉若何?」

徐家家主徐繼業?七郎兒冷眼細加打量,卻是比胖縣令又粗了一大圈兒,還五體投地,真要那樣兒,還不得派兩人把你抬起來?

徐家家主都跑來了,看來前會兒拋出的誘餌味道十足啊,可是才十幾天的功夫就從江南跑來到快!卻不知人家正好在幽州和韓家接洽業務,也是碰巧。

去大廳的路上卻有個熟人過來:「七郎兒兄弟,多日不見,不想小兄弟......,哈哈,三日不見,當刮目相看呢,老哥先給兄弟道賀啦。」

竟是韓延傑!當初去營州送糧時韓家的主事;其實七郎兒也早就看到他了,這次韓家必定會有人過來,卻想不到韓延徽把他這位族兄派來了。

「同喜,韓大哥能來,小弟高興,找機會咱哥倆好好嘮叨嘮叨別後之事。」

韓艷傑嘰咕著小眼睛哈哈低笑:「這次老哥可要常住遼東了,機會還不有的是,倒要你這位刺史大人多多照料嘍。」

「哦!」

徐家擺出的酒席當然水路雜陳,豐富講究;一幫人雖心氣兒不在這上面也多為其讚歎。酒桌上韓延傑又為七郎兒引見了幾位人物,卻是韓延徽單為七郎兒從幽州一帶請來的文人名士。

濟州黃漢傑,三十多歲;通州劉龐起,二十七八;薊州李德生,剛二十;幽州高德亮,也是二十一二的樣子;……。

范陽盧熙!?這位不用介紹,老熟人,還得叫舅舅的熟人,熟的隔三差五的算計七郎兒一番。人家倒不是韓延徽介紹來的,而也是從薊州上的船,押運貨物過來滴,但是不是又來算計七郎兒來了卻不得而知。

七郎兒也不怪盧熙,世家大族行事大多如此,能被人家多方照顧也正說明自家還有些分量。

「也就兩月不見,舅舅倒是清減多矣!」

盧熙不由苦笑,幾個月的關外奔波,疲苦勞頓不說,竟是徒然損失了許多錢糧物事諸多算計,結果竹籃子打水一場空啊!不想反倒成全了你咯妓生庶出的小子,命呼運也,天意如此啊。

「今兒見到七郎兒可比在榆關那會兒大不一樣嘍,卻見七郎外甥兒倒是老練了許多,舅舅這裡先敬外甥一杯,飲勝!」

「哪兒有舅舅敬外甥的,豈不讓別人笑話外甥沒了規矩,來,七郎先干為敬,祝願舅舅萬事如意!」

倆人幹了一杯,甜苦自知;

這位舅舅雖對七郎兒幾番算計,但七郎兒卻是頗看重其人的能力,許多地方甚至遠勝范陽當代家主盧路。只是事事皆以家族利益為先,不計一切,雖是世家大族做事風格,卻是七郎大為反感的。

答對了盧熙,又和諸位幽州名士套了一會兒近乎,這幫人韓延徽既然能把他們推薦給七郎兒,應該都有幾分才幹的,這會兒七郎兒正人手缺的要命,沒見這次到昌黎縣來一個哥們都沒帶,那幾位正忙得前腳踢後腳,那還會有功夫。

七郎兒又不知人家都有多大能力但畢恭畢敬是必需的,要知道文人名士嗎,都要個臉皮,能力不管大小,架子都是極高,七郎兒只能高山仰止,先佩服個六體投地(加上小小七郎兒)再說。

七郎來到馮直座前,舉著酒杯先給人家行個禮:「借花獻佛,七郎敬過馮先生,其實小侄早就有向您請教的想法,今兒倒要叨擾了。「

倒還知禮,前多日接到堂兄來信倒是對他頗為看重,竟有讓某收他進門的意思。要是個文人謀主都好,但是掌控一方的藩鎮嘛倒要細加思量啦!皇位只有一個,一大幫兒爭著,太擠了,好些兒要先倒下,頭破血流的,株連九族啊,一個不小心就掛上嘍。

謹慎!再謹慎!!

「馮某也就是痴長几歲,很多竟不如將軍太多。其實馮某倒有幾個疑問想向將軍請教的。」

人家油鹽不進,七郎兒也是無奈,他可沒有兩眼一瞪就王八之氣亂冒,叫人家馬上五體投地的本事,這會兒遼東底子薄,勢力小,人家看不上也是情理之中。他可不知對他左右瞧不上眼的馮老怪還能向馮直推薦他做弟子的,不然沒準夜裡會跑到馮直床前跪著求告了;真的做了馮直的弟子,還不白撿了個料民理政的大家!這會兒遼東剛剛有點生色就把七郎兒一幫人忙的夠嗆,偏又有些事越忙越亂乎。

人才啊!七郎兒只能企盼。</p>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狼嘯五代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軍事歷史 狼嘯五代
上一章下一章

第四章:早春三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