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淚斷心魔境(八)
鎮帝心魔
晏淵天下
玄清雨一改平日里的淡漠,面色變得無比堅定,看向自家弟弟的目光中,也多了幾分希冀與鼓勵。
「晏淵,可能未來我們要做的事並不符合你的性情,但天玄谷隱於世外這麼久,也該踏進神洲,去和天上之人爭一爭那一線生機,既為玄氏,也為人間。」
聽到玄清雨的一席話,玄晏淵瞳孔微縮,一臉震驚地看向女子,強烈的不安不住地湧上心頭。
「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大哥那邊已經在背著我們偷偷準備了。」
玄清雨神秘一笑,虛眸中閃過一絲異彩。
「早在三百年前,便已經有人在替我們準備這場戰爭,如今天玄谷手裡的籌碼,已足夠和他們抗衡。」
「你們可真是我的好兄姐,各打各的算盤,卻又不謀而合,還一直把我蒙在鼓裡,在你們面前我是不是只能做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孩啊?」
玄晏淵苦笑一聲,半開玩笑半認真地抱怨了句,卻不料被對方一個白眼便頂了回去。
「得了吧,你就沒打自己的算盤?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小子在鼓搗什麼玩意兒!」
玄清雨冷笑道,對自家弟弟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行為嗤之以鼻。
「誰都別說誰,都不是好東西。」
玄晏淵語塞,憋了半天愣是沒憋出一句話來。
別看自家二姐平日里冷傲得有如用冰雕出來的一樣,可要是撒起潑來,還真沒幾個人招得住。
少年憂心忡忡地再次看向那片破敗的景象,心底的陰霾始終揮之不去,就連向來清澈明亮的眼眸中也如同蓋上了一層迷霧,無論如何都看不清前方的路。
就在此時,天地突然開始劇烈震顫,整個世界逐漸化作一塊塊碎片,隨風消散在二人眼前。玄晏淵尚未做出反應,就突覺腳下一空,隨後便與姐姐一同墮入萬丈深淵。
在被黑暗吞沒前的最後一瞬間,一張瓷器般精緻的小臉突然映入玄晏淵的眼帘……
少年猛然睜開眼,卻發現面前一片安穩寧靜,而自己身上的傷也已經徹底痊癒。
一張輕浮的笑臉突然闖進玄晏淵的眼帘,司空天涯開心地看著至交好友,小臉湊得越來越近,就差沒有親上對方。
「嘿,終於醒啦。」
護佑朝堂內,張老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睛,蒼老的面容似無波古井,不帶有任何錶情。
下方的少年們也大都清醒了過來,他們彷彿是做了一場夢,又彷彿經歷了一段漫長的人生,年輕的臉上神態迥異,或迷茫,或悲傷,或驚喜,或低沉,但無論所見為何,不可否認的是,這必定會成為他們心中難以忘懷的寶貴經歷。
在這場悄無聲息便展開的心魔大試中,張柬之看到了太多秘密,體味到了太多複雜的感情,竟不遜於走了數遭人間,百味百態,盡皆入懷。
群少年裡,有人眾叛親離,寄人籬下;有人深藏苦楚,乍見黎明;有人野心滔天,不甘現狀;有人逃避塵世,只求安寧……
心魔者,執念耳,人皆有之,人皆難以放之。
看清了這些,張老也便看清了諸人的未來。只是一切只可深埋於心,萬萬不能透露半點分毫。
「銘歌,剩下的交給你了,老夫累了,先去歇息了。」
張老疲態盡顯,慢悠悠地說道,話音尚未落下,人卻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遵命。」
銘歌畢恭畢敬,
「心魔試煉已經結束,諸位可在無憂樓內休整一日,一日之後再來護佑朝堂聽候安排。」
鎮帝無憂
帝孤星推開屋門,站在黑漆漆的露台上,目光遙望向那無邊無際的大漠深處,心中罕見地感到無比落寞。
昨日被傳送到這無憂樓后,少年不管不顧,倒頭便睡,直到日上三竿之時才堪堪清醒。
可帝孤星醒來后的第一反應,卻是想繼續沉睡過去,在翻來覆去上百次,終究不得其果后才就此作罷,認命般地從床上爬了起來。
對少年而言,心魔試雖已在悄無聲息中結束,但其中的場景卻還歷歷在目,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他的內心。
被一劍貫胸的蕭魂,化為骷髏的帝語離,對自己拔劍相向的石林以及那遍地的屍體與冷眼相望的帝弒天……但凡這些人中有任何一個變成心魔試中的模樣,都會令少年痛不欲生,對未來產生懷疑。
一旦它們拼湊在一起,那便是最為可怕的夢魘——對如今的帝孤星來說,這甚至要比十五年前的家族慘案更加可怕。
帝孤星心如,突覺心中再次壓上了一塊重石
「喲,曬太陽呢?」
就在這時,一個清脆熟悉的聲音突然從少年耳邊傳來,不必扭頭去看也知道是石林。
「嗯。」
帝孤星微微頷首,沒有多說什麼,也不知道要說什麼。
他的腦海一遍又一遍浮現出摯友對自己拔劍相向的畫面,以及對方冷冰冰的聲音和恨意滔天的目光,這些元素交織在一起,在少年心上蓋上一層厚厚的陰霾。
經此一役,帝孤星已不知該如何面對石林。
這個突然闖進自己生命,並且曾拚命保護自己的傢伙,已經在少年心裡佔據了無比沉重的分量。
——他怕突然失去他,讓自己好不容易才看到一點點光明的內心終歸黑暗。
——但他更怕日後與他刀劍相向,這將會成為帝孤星生命里第二個不可承受之痛。
「如果你是在為心魔試而苦悶,大可不必如此。」
看到帝孤星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石林輕輕拍了拍摯友肩膀,輕聲說道。
「唯有執念才能成魔,你如果走不出所看到的幻象,始終沉浸在其中,便會越陷越深,難以自拔。相反,如果不去多想,安心面對現實,踏踏實實走好每一步路,一切妖魔鬼怪在你面前,都成不了氣候。」
帝孤星心中一動,扭頭看向石林,瞳仁里倒映出一張風輕雲淡的笑臉,一如他在自己心裡的模樣那般,翩翩少年,不染纖塵。
這傢伙彷彿絲毫沒有受到心魔試的影響,依舊如風一般自在逍遙。
明明和自己一樣都背負著不可輕易放下的執念,為什麼這傢伙就能始終風輕雲淡地過好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