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淚斷心魔境（十六）

鎮帝眾態

「聽聞蕭樓主曾接過儀狄的拳頭，也挨過蕭魂的劍，到現在還能活蹦亂跳地站在這裡，我本以為是你守御功夫十分了得，卻沒想到拍馬屁的本事也是震古爍今，難逢敵手。」

玄清雨臉上如同開了花般，笑得極為真誠，只不過說出的話語，已經不止綿里藏針這麼簡單了。

「你還說對了，這個世上還沒什麼事情能瞞得住老娘，別以為我不知道，暗中慫恿酒神山密奪錦繡山莊的陰謀里，你們可是出了不少力。」

玄清雨扭頭盯著蕭寧的側臉，眼眸里光彩動人，竟有些風情萬種的意味。

「在什麼都還不明了的情況下，就擅自站隊，這可不像你的風格呀。」

聽到對方這番掀老底的話，蕭寧反倒輕鬆了下來，不再如之前那麼緊張。寥寥幾句下來，他已經知道了玄清雨的用意，自然也就有了應對之法。

「不過是一次小小的試探罷了，壓根沒指望他們能做成什麼。問路尚且還要投石，在如此波濤洶湧的海浪下，我這點小手段，不值一提。」

蕭寧心思微定，從容不迫地說道。

「好一個不值一提，蕭樓主雖還是無根浮萍，但這膽識卻是絲毫都不小呢。」玄清雨收回目光，語調逐漸冷了下來。「就不知道蕭樓主試探觀望了這麼久，心中可有做出選擇？」

「這大幕都還沒完全拉開，蕭某還有足夠的時間去觀望，不著急做選擇的。」蕭寧又扭頭看向玄清雨的側臉，風輕雲淡地回應道。

「我知道蕭樓主神通廣大，底牌眾多，如今不過是在待價而沽罷了，他們兩家無論是誰得到你，都會只賺不賠，但是你有沒有想過，無論上了他們哪家的賊船，蕭樓主最終都可能落不到一個好下場。」

玄清雨迎上蕭寧的目光，露出氣定神閑的悠然笑容。

她聲音彷彿有股難以言喻的魔力，一點一點地勾起了蕭寧心中最不安的情緒，後者回想起心魔試里自己曾瞥到的兩幅畫面，臉色逐漸嚴肅了起來。

「那不知依二谷主之見，我該如何做，才能保全自己？」

「那兩家的人在根子上可是和蕭樓主有著難以調和的衝突，越到最後，他們越不能容你。既然如此，蕭樓主為何不跳出這個圈子，另尋一家既可靠，又保得住你的強大靠山呢？」

看到時機成熟，玄清雨順水推舟，「自然而然」地說出了自己的建議。

「比如天玄谷，便是個絕好的去處呢。」

「繞了這麼大彎子，二谷主原來是來做說客的啊……」

蕭寧面不改色，似乎早就料到了玄清雨的真實目的，只見他重新望向窗外，眼中露出些許不快。

「做說客就該有做說客的誠意，二谷主如果繼續使些不入流的小把戲來影響蕭某心神，恐怕我們可就沒得談了！」

「我還以為你會裝傻裝到最後呢，看來還是高估了蕭樓主所能隱忍的定力。」玄清雨笑道，而後不動聲色地收回了玄術「惑心」，大方地承認了自己的作為。

施展惑心只是為了試探蕭寧，本就沒打算能有什麼實際效果。正如對方所說那樣，惑心不過是個不入流品的小術法，又不是「妖言」這種能蠱惑眾生的強大玄術，像蕭寧這樣心思深沉的人，根本影響不來。

如今被他戳破，玄清雨自然不會再討沒趣，如此還能省一份力，不必再和這傢伙繼續兜圈子，又何樂而不為？

倒是蕭寧臉皮一抽，自覺的確沒沉住氣，心裡不由一陣懊惱。

「打開天窗說亮話，天玄谷有什麼籌碼，想必蕭樓主要比我更清楚。我們一旦參戰，定會攪亂既定的風雲，削弱他們的力量，而且可能還會是贏面最大的一方，這不正是蕭樓主想要看到的么？」

玄清雨不再遮遮掩掩，將一切都擺上了檯面，只待蕭寧點頭，天玄谷便可放開手腳，再無後顧之憂。

「天玄谷能參戰自然再好不過，可是，這於我蕭寧個人而言似乎並沒有什麼非常特別的好處，反而還可能引來那兩個傢伙的同時敵視，我又為何要冒這麼大的風險來支持你們呢？」

蕭寧不為所動，不咸不淡地反問道。

「打贏這場戰爭，奪得那個珍貴的資格，便是給你最大的好處，這難道還不夠嗎？」

玄清雨斂了笑容，心裡一陣膩歪，突然覺著這小子有些不識抬舉。心念電轉間，她突然調轉話鋒，談起了另一件事。

「蕭樓主這麼會審時度勢的人，怎麼能突然犯了糊塗呢？若是讓那位知道酒神山不安分的背後，還有你這位白衣樓主的影子，蕭樓主可否有解釋的理由？」

想要好處？我便給你一份天大的好處！

「怎麼？二谷主這是得不到漁翁之利，便想著魚死網破了？」蕭寧眼眸微斜，目光里閃過一絲冷意。

「瞧你說的，我可是攜著巨大的誠意而來，又怎麼會做出那等自折臂膀的不智之舉？」玄清雨淡然一笑，輕描淡寫地回應道，彷彿並不在意蕭寧的不快與敵意。

「哦？玄二姐嘴裡的誠意，難道就是捏著蕭某的小辮子不放，以此來逼我就範？」蕭寧幽幽道，完全不信對方的鬼話。

「你是個聰明人，知道我的意思。」玄清雨不置可否，意味深長地說道。「玄家和你並沒什麼不可化解的矛盾，我們聯手只會共贏，這麼好的機會你要是再抓不住，那太過可惜了。」

「也罷，蕭某勢單力薄，本就沒有多少抗爭的底氣。」蕭寧自嘲一笑，無奈地搖了搖頭，似是認了命一般。「且容我和他商量一番，回到神洲后再給玄二姐答案。」

「那你們可要快點哦，我是個女人，沒那麼多耐心，萬一哪天我等煩了……」

玄清雨對著儒生盈盈一笑，聲音如微風般溫柔，卻令後者不自覺地感到心底發涼。

「……就把一切完完整整地告訴蕭魂，包括你做過的所有事。」

蕭寧咧了咧嘴，頭上滲出一排細密的汗珠。

無論他表現得如何鎮定自若，但卻始終心虛得很。

還是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