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淚斷心魔境（十五）
鎮帝眾態
說到這裡，茂衍之突然停了下來，目光變得無比清明，神色變得出奇認真。
「你看到了不該看的，我也看到了不該看的，咱們兩個算是扯平了，就這樣吧。」
「茂大哥，你……」
「哪怕放棄了那麼多，在你爹眼裡，我也終究只不過是個外人。」
茂衍之咧了咧嘴，而後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也不管儀凰會怎麼想，索性破罐子破摔，哼著小曲兒走向樓上。
少女神色黯然，眼眶裡已盈滿了淚水，回想到自己心中隱藏許久的那個秘密，以及茂衍之一反常態的表現，她便覺得無比憋悶，只想找個地方大哭一場，發泄掉心裡積攢的鬱氣。
「凰兒……」
此時一個身材魁梧的青年默默找到了儀凰身旁，輕輕喚了聲她的名字。
儀凰抬頭看向來人，滿心的委屈終於再也壓抑不住。少女緊緊地抱住青年，淚水決堤般涌了出來。
「嬴繇大哥……嗚嗚……他們都委屈……他們都有難處……可誰又了解我的難過與痛楚……」
「我想我娘親……嗚嗚……我想雪婆婆……」
「……」
嬴繇手足無措地看著懷裡的少女，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她。上次遇到這樣的場面，還是在妹妹即將被送出師門的時候。
那時的他光顧著和妹妹抱頭痛哭了，哪裡顧得上安慰她。因此看到儀凰這般模樣，嬴繇除了給他一個可以依靠的胸膛之外，也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了。
另一邊，茂衍之醉醺醺地走向上樓的台階，卻在即將踏上步子的時候撞到了一個人的懷裡。
「喲，這儀大小姐怎麼還哭上……」司空天涯輕佻的聲音從大堂上方傳來，只是還沒來得及說完，便被迎面而來的一坨肉砸在了身上。
「哪來的醉鬼？在鎮帝城還敢喝酒？沒眼色的東西！」
少年怒喝一聲，氣急敗壞地推開那個「沒眼色的東西」，待他看清來人面貌，再加上儀凰梨花帶雨的尊容，心裡便已經猜到了七七八八。
這茂衍之什麼情況？一個身高九尺的大男人怎麼還欺負上了自家師妹？
司空天涯心中疑惑，眼裡卻寒光迸射，握著摺扇的手輕輕摩挲了兩下，似乎又在打什麼壞主意。
玄晏淵見狀，連忙伸手將摯友拉到自己後面，給茂衍之讓開了一條路。
在被摯友觸碰到的一瞬間，司空天涯只覺一股極為玄異的真氣順著經脈游進他的體內，瞬間便將他偷偷運起的那一縷原始氣沖得七零八落。
「你幹什麼？」少年憤怒地看向摯友，對他干擾自己的舉止極為不滿。
「鎮帝眼下，不可亂來。」玄晏淵薄唇輕啟，意味深長地告誡道。
雖然他也極為厭惡茂衍之，但在這鎮帝城中，隨時隨地都有人默默觀察著他們，此時司空天涯若是引出什麼大騷動，恐怕不會是什麼好事。
「不長眼的……東西……」就在此時，茂衍之瞥了眼面前二人，口中含糊不清地罵了一句，而後歪歪扭扭地倚梯而上，消失在拐角處。
「你……」
司空天涯愕然，從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被一個酒鬼指著鼻子罵回來。少年面色憤怒，惡狠狠地剮了玄晏淵一眼，將這次吃癟的全部過錯都算在了好友頭上。
「都！怪！你！」
「與其在這裡怪我，倒不如去那邊好好表現表現，說不定人間儀小姐大人大量，就和你冰釋前嫌了呢。」
玄晏淵嘴角含笑，順手將司空天涯往前推了推，一臉做了大好人的欠揍模樣。
「我才不……」司空天涯瞪著桃花眸子，還想裝模作樣地反駁幾句，耳邊卻突然傳來了一陣更為尖銳凄慘的哭聲，聽得少年眉頭直皺，忍無可忍。
「行了行了，別哭了啊，堂堂儀凰女俠，哭哭啼啼的像什麼樣子……」
看著好友「義不容辭」的背影，玄晏淵開心地笑了笑，注意力逐漸轉移到了眼睛餘光所關注的某個方位上。
在無憂樓大堂唯一的窗子旁邊，兩道淺色身影並肩而立，目光不約而同地指向遠處風光。
「沒想到這位酒神山的大小姐不僅拳法不俗，就連嗓門也是力壓群雄，不可小覷呢。」蕭寧輕輕揉了揉耳朵，苦笑著調侃道。「一點都沒有女孩子該有的樣子。」
話音剛落，他便有些後悔了。
因為蕭寧真切地感受到，有一股殺氣正從旁邊之人的身上傳來。
「那不知在蕭樓主的心裡，女孩子應該是什麼樣？」玄清雨似笑非笑，輕飄飄地問道。
「人非造物，本無定型，男女雖身體有別，但天性無差，是蕭某說錯話了，二谷主莫怪。」蕭寧連忙解釋道，額頭不由自主地滲出了一滴冷汗。
這個女人果然不可理喻，和她打交道得提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才行！
「哼，蕭樓主身為萬眾敬仰的白衣樓主，說話可是要謹慎一些才好，一些太蠢的言語，還是不要隨便出口為好。」玄清雨冷哼一聲，嘴角微微上揚了幾分，對蕭寧的反應十分滿意，也便不再繼續為難他。
「二谷主教訓的是，蕭某日後定會更加謹言慎行。」
蕭寧微微點頭，臉上自然而然地恢復了笑容，似乎一點也不因之前的尷尬而感到憋屈。
「您喚蕭某來這裡，不會只是為了賞賞鎮帝城的風景，教教蕭某做人的道理吧？」
「蕭樓主心思玲瓏，又是當今神洲武林知道秘密最多的人，又怎麼會猜不出我的用意？」
玄清雨眸光流轉，意味深長地說道。
「知道的再多，都只是過往雲煙，我又哪能看得清還未發生的事情呢？」
蕭寧笑意不減，鎮定自若地和對方打著啞謎，不斷試探這玄清雨的反應，並不願主動戳破那一層窗戶紙。
「我只是一介凡夫俗子，又不像二谷主您這樣身負虛眸，回首可望萬古憂愁，抬眼能窺時光盡頭，一切事情全在您的掌握之中，無論面對何等境遇都可穩若泰山，處變不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