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0章：第二個好看的人

再後來，她長大了，他亦長大了。

再見時，他已是十歲翩翩少年，而她也已經五歲，成了個玲瓏奶糰子。

小小孩童一身粉裙，粉琢玉雕的小臉軟嫩無暇，圓圓的一小團，總是讓人有伸手蹂躪的衝動，與那時的丑糰子已經不再是一個人。

那時的她見他的第一眼便如今日一般，閃閃發光，侵略性十足。小小年紀便能看到其中的垂涎之色，也不知是該慶幸還是該頭疼，為了湊近他，更是一巴掌把歐陽逸軒打開，顧不得禮儀周數，跌跌撞撞的二話不說就撲進他的懷裡，立刻就宣誓了她的所有權。

「哇！哥哥，你好好看啊，我決定了，我喜歡你！「

「以後你來我家吧，我家在攝政王府，你來我家以後都不會被欺負的，我會保護你的。」

那時候他只覺得她長得好看，他長了年歲，見過的人與事都很多，一時之間倒也沒反應過來小小的懷抱里多了個小小的糰子，只是獃獃的看著她，反應不過來。

畢竟他也沒抱過。

她卻是像說服他一般，眨巴著大眼睛，無比的真誠：「我也很好看的，他們說我是最好看的娃娃，所以我要配最好看的哥哥，那以後你就是我的哥哥了，可不能別人拐走了哦，等我長大了我便嫁給你，你要等我長大，不可以跟別的娃娃走。」

他一字未出，她便一個人決定了他的命運。

再後來，皇兄虎著臉糾正著她的錯誤，她委屈又理直氣壯的反駁著她所言不錯，又因為如此和歐陽逸軒大吵一架，兩人齊齊被罰去書房抄書。

她打小就不愛學習，卻也算聽話，一篇詩經抄了整整兩天兩夜還挑燈不分晝夜，寫出來的字歪歪扭扭，筆畫分明，一紙一字，若不是一字在一張紙上，他還能勉強湊湊，不然硬是看不出那是字。主要是他還自認為自己寫得極其漂亮，獻寶似的拿來給他看，一爪子的墨水不僅給自己畫了個花臉，還弄了他一身。

那時候他就在想：世間的女娃娃皆是如此嗎？那還是莫要娶妻的好。

再之後……

他們之間便再沒有以後了，他偶爾聽起旁人會說起有關於她的事，偶爾回皇宮也會撞破她被皇兄懲罰的場景，卻再也沒有真正的見過面，更不曾面對面說過話。

慢慢的，他們都長大了，他變得冷血無情，殘忍暴戾，而她變得刁蠻跋扈，霸道狠毒。

他們都忘記他是她記憶里那個必須配一起的小哥哥，而他也忘記了她是他記憶里第一個「女兒」。

她對他毫無記憶，而他對她的記憶則從「可愛的小姑娘」變成了「世間怎會有如此蠻橫無理，難以教導的女子？」

人果真是無情自私的，記憶里的風景，不知不覺已經被風吹散。

再相見，她已年到十五，正值風華，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變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也懂了何為男女之情。什麼都變了，唯一不變的就只有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似乎一直都是如此清澈明亮。

而他，亦懂得了何為可為，何為不可為，更懂得責任與擔當。

客套之後的第一面，她便說：「皇叔，我好像喜歡上你了，我決定了，我要做你的王妃。」那模樣，當真和小時候如出一轍，只是比小時候更加的自信霸道，少了靈動的天真。

十七年來，他好似並未真正的關注她太多，他以為他不會知道這個囂張的小女子是誰，卻沒想到，僅僅一眼他便知道那是她。

不知為何，她的這張臉，從小到大他好像不曾忘卻過，而在那一眼之後，她的模樣更加清晰罷了。

這一眼，猶如初見。

沒有人打擾，思緒慢慢回攏，看著眼前的小妮子，歐陽冥冰的心卻從未有過的滿足。

這便是她一開始的模樣。

天上的雪好像在這一刻不冰冷了，那沉寂的心也在這一刻有了波瀾。

突然他不敢奢求太多，哪怕只能把她當做「女兒」一般，他也甘之如飴。

如果「女兒」是她，那麼一生不娶又有何妨？

「呵呵……」他輕輕的笑了，低沉的笑聲在這呼嘯的寒風之中並不突兀，隨風散去。

他看著眼前調皮的小妮子，躁動的心從未有過的平靜與滿足。

其實這樣也好。

時間最美的事，無非就是跟守著最愛的人一輩子，參與有關於彼此的一切，直到老去，然後哪怕在最後一刻，都能記著她所有笑容。

從來沒有人說過，守護必須相伴不是嗎？

「哥哥，你真好看！」脆生生的童音就好像一段優美的樂譜，讓人心生喜悅，那雙眼睛乾淨清澈。

歐陽冥冰回神，這才發現在他出神之際，不知何時，小傢伙已經蹦蹦跳跳的到了他跟前，正笑眯眯的看著他，臉上布滿好奇之色。

一雙黝黑明亮的大眼睛一如既往，從未變過。

歐陽冥冰沒有答，深深相望，恍惚又眷戀。

女孩兒得不到回應，她便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輕輕的扯著他的衣袖，聲音加大，「好看哥哥，我是說真的，不會騙人的哦！好看哥哥你是我長這麼大見過的最好看的人。哦！不是，是第二個好看的人。」

說完，她得意一笑，絲毫不覺得面對一個陌生人她應該退避三舍。

歐陽冥冰聞言，視線順著小爪子下移，隨即又抬頭，不免覺得好笑，「是嗎？那不知你見過的第一好看的人是誰啊？」

「因為……第一個好看的人就是我啊，我長這麼大，就我最好看了，所以現在你就是第二好看的人啊。」不假思索，她一本正經的模樣讓人不忍打擊，甚至心情會因為她好看的模樣而不自覺的心情舒暢。

「呵呵……」歐陽冥冰笑了，爽朗的笑聲異常明顯，眼底從未有過的明媚之色。

果然啊，她還是她。

不管過了多少年，只要是她，便不會變的。

一如既往的活在自己的美貌之中，一如既往的自信得意，從不懷疑。

見歐陽冥冰半天不說話，小傢伙覺得自己好像在唱獨角戲，不免有些不高興，脆生生道：「難道你不信嗎？還是你覺得我在騙你？」

她可是從來不說謊的。

「沒有。」歐陽冥冰輕輕搖頭，眼底的寵溺之色瀰漫在他全身。

他伸手，輕輕的拉攏她身後的絨毛披風，並體貼的為她拍去身上的雪，一雙眼睛閃閃發光，遍布星辰。

他說：「我信，我也覺得……你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女孩子，世間眾人，皆不及你萬分之一。」

他的小研，當然是最好看的。

「嘿嘿……」一聽這話，小傢伙馬上就樂了，立馬縮回手偷笑起來，眉眼彎彎，都快眯成一條線了。她捂住嘴巴，手中的小蛇都被她在不知不覺中放了下去。

見此，歐陽冥冰嘴角的弧度愈發明顯，不著痕迹的把那小蛇接在手中，隨即用真氣固定其不亂跑，默默的看著小傢伙偷笑。

著小妮子，倒是從小到大都是這麼個模樣。

得意許久，似乎發現自己不應如此狂妄，不能因為自己美麗就得意，給別人帶去困擾。

於是，她思考過後便眨眨眼睛，隨即笑眯眯道：「哥哥你莫要難過，其實我也覺得你很好看的，可能和我比差了一點點，但是呢勉強也能配得上我，日後待我長大了，便讓你做我的郡馬，如此日後我們出門，必定讓所有人都羨慕我，也不會有人敢說你丑，你說可好？」

這話猶如當年一般狂妄，當年她一個人便宣布了他的王妃人選，而如今，亦是一個人就決定了自己的郡馬爺是誰。

歐陽冥冰看著她眼底的真誠與霸道，眼底笑意不減，深深道：「那若是我老了，丑了，你又該如何？」

小傢伙一愣，有些不明白，「你這麼好看，也會老嗎？「

「呵呵……」如此童言，歐陽冥冰又不免笑出了聲，他無奈的身手颳了刮的小鼻子，「當然會了，我若不老，那你是小孩，便永遠是個小孩了，該長不大了。」

小妮子只覺得鼻頭痒痒，軟軟呼呼，十分舒服，享受的蹭了蹭他滑過的指尖，認真思索了片刻，道：「可是你現在都已經是大孩子了，大孩子就是如此模樣，又怎會變醜？」

她自記事起，除了和她一般的娃娃，其他人都不會變模樣，所以怎麼會變醜變美呢？不過話本里的老妖怪和神仙就會，但是那個是假的，做不得真的。

指尖柔軟，他有片刻的愣神。

很快他反應過來，伸手，輕輕的撫摸著她的臉頰，柔柔道：「因為你會長大啊。「

「長大就是變老嗎？」

「孩子會長大，大人才會變老。一開始就如你這般，然後慢慢長大，就像我一樣，然後就會像你認識的阿公阿婆，爺爺奶奶一般，這就是長大和變老，中間會經歷很多年。」

他難得的耐心，只是妮子天真，怎忽聽得懂。

她掰扯這手指頭，「很多年我知道，那是多少年啊？」

多少年？

歐陽冥冰一下子頓住了。

他的人生有多少年他不知道，但是她的……

「一百年……」三個字，簡單平凡，就是在誘哄孩子，舒子研看不懂他突然明亮幽深的眼眸。

小妮子眨眨眼睛，便沒有不開心了，「那還有好多好多年，我現在手指頭加起來才十個，不會變老。」

歐陽冥冰點頭，並未反駁：「是啊，你還這般幼小，自是不會的。」

可是你的十指兩圈都未數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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