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9章:原來從小就開始記得她
那一抹童音清脆響亮,隨空飄零,像極了新生於這寒風之中的雪仙子,清脆至極,滿滿的歡愉之色,光是聽聲音便能感覺到孩童的快樂。
這樣的聲音很乾凈。
歐陽冥冰下意識的皺眉,未來得及去欣賞,習慣是他多了些警惕。
他緩緩撐起身子,眯著眸子往四處探去,可是偌大的雪上除了飄搖的雪花以及一望無際的花海,再沒有任何生氣,除了呼呼風聲,竟安靜得可怕。
「我抓住你了!哈哈!」響亮的童聲再不掩飾,清脆明亮,歡愉之至,在這寂靜的山頭還迴響這陣陣悠遠的迴音。
然而,聲音悠然,歐陽冥冰那向來冰涼的臉上卻是出現了從未見過的錯愕。
僅僅只是一瞬之間的停頓,他猛地扭頭,順著聲音源看去,眼底的詫異與驚喜毫不掩飾。
那是她的聲音。
映入眼帘的是一簇奶黃色的花簇,雪花紛飛,大地無垠,除了寒風,只有刺骨的涼意。
空當無人。
除了漫天大雪,看不見其他。
然而與以往不同的便是那花簇之下,一圓滾滾的小糰子在那兒來回扭動,渾身似一朵粉色的絨球,偶還能看到扒在兩邊的小靴子不安分的甩在一邊,以及因為她來回扭頭而蹭出的印記,深刻又渺小,所以很快就能被風雪覆蓋。
遠遠的便能看出那是軟軟的一團肉球,那軟乎的模樣,讓人忍不住上前揉捏一番。
衣袖下的手不自覺的攥緊,他眯著眸子,眼底幽深。
這種地方怎麼會有一個孩子?
這個小身子……是她嗎?
來不及想太多,便看到眼前的人兒撐著自己胖乎乎的小身子,蹭的一下從地上跳起來,因為身上肉實在有點多,加上雪地深厚,讓她還摔了個踉蹌,差點兒就沒站穩,又見她緩不容易撐起來,又一不小心一腳踩在了裙子上,這次沒有意外,「啪」的一聲就甩在雪地里,整個人幾乎就變成了一個圓滾滾的小雪人。
奇怪的是,她沒有哭。
不知不覺,歐陽冥冰的眼眸柔了些許。
很快,她笨拙的爬起來,胡亂的抹了一把自己肉嘟嘟的臉,甚至都不去拍拍身上的雪,就萬分得意的舉起手上的戰利品。
「哈!我贏啦!」那得意地模樣,簡直是天真又囂張,卻又是難得的爛漫美好。
她肥嘟嘟的小短手抓住的是條胖乎乎的小短蛇,小短蛇白色的身子,只有成人手腕那麼長,似乎是剛剛從母親肚子里生出來的幼崽,因為體胖,看起來倒是多了幾分憨意,又因為它是蛇,又短又胖又胖,看起來著實怪異,極其像壁虎的斷尾。
那小白蛇似乎聽的出孩童話中的得意,一雙油亮亮的眼睛竟是瞪得大大的,滿滿的控訴,口中吐著芯子,無聲說著將有些人凌遲處死,卻是遲遲沒把抓住自己的罪魁禍首給送上西天,那模樣簡直活又活不來,死又死不了,極其悲傷。
看見此情此景的歐陽冥冰:「……」
不知道為什麼,莫名的喜感。
很快,孩童因為太過於興奮而忘了控制力道,那小白蛇胖乎乎的身子被捏得肉都往兩邊擠成兩個球了,而糰子被捏成樹根,總有種枝葉即將爆炸了的感覺,再這樣下去,他在想這小白蛇會不會氣絕身亡?還是真的會爆炸?
額……
好像也不是人家小白蛇不想把罪魁禍首送上西天,而是小白蛇被捏得快斷氣了,實在是沒有實力來報仇,它僅剩下的力氣只能用來活著。
歐陽冥不免覺得有些好笑,嘴角的笑容滿滿上揚。
遙看這一幕,倒是像極了當年那小妮子無法無天到處抓蛤蟆的模樣。
其實,他著實無法理解,一個小小女子怎會對這種樣貌奇異的動物所吸引呢?她向來喜歡美好的東西,怎麼就對一隻蛤蟆如此上心?
歐陽冥冰因為這一幕而瞬間放鬆了下來,柔柔的看著嬉鬧的人兒,頗有幾分歲月靜好的感覺。
其實,若是眼前的小丫頭是那小妮子,或者是他與她的孩兒,他想,他也會覺得這是歲月靜好吧。
所謂安好,便是如此模樣吧。
簡簡單單,乾乾淨淨,有一個人鬧著,然後一個人陪著,小打小鬧,嘻嘻哈哈,這不就是最原始的東西嗎?
人們一生最開始的東西,不就是心底的那一分平淡如水嗎?
追求完美的東西,不就是心裡最開始的心安嗎?
真好……
「哈!」突然,小小孩童高興的叫了一聲,似乎愈發的得意,聲音都大了些許。
只見小人兒猛地抬頭,高高舉起手中的小東西,似一個狂傲的將軍在宣布著凱旋。
她興緻盎然的宣布:「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主宰你的人了!哈哈哈……哈哈哈……」
清脆的銀鈴兒聲因為她故意的氣勢而變得狂妄囂張,與此同時也格外的滑稽,她高高在上,氣勢磅礴的模樣像極了一個搶了鄰居大閨女的紈絝子弟,好像手中舉著的不是一條小蛇,而是傾慕許久不得眼的大姑娘。
然而她沒有看到,那手中的小白蛇已經無力吐著信子,眼眸暈眩,隨時蛇命休矣。
歐陽冥冰嘴角的弧度緩緩凝固,看著眼前的孩童,剎那間,世界都開始變得朦朧縹緲起來。
不真切。
這是他活著的世界嗎?
一切都是那麼美好的樣子,如心中所想,又不真切。
小人兒稚嫩的臉頰粉嫩無暇,那雙大眼睛閃閃發光,好似會說話一般,臉上沾著雪花,看起來滑稽好笑,因為得意而咧起的嘴角差點控制不住,還有一滴晶瑩垂釣,隨時能夠從嘴巴里流出來,當真是個孩子。
突然,她嘴角的笑容僵硬了一下,隨即取而代之的便是兩眼發光,眼神飄忽,笑容愈發的明媚了,彷彿看到了什麼迷人的東西。
「好……好看啊……」她定定的看著他,小小年紀便讓人從她那乾淨的眼睛之中讀出了垂涎的味道。
歐陽冥冰在一瞬間抬了眼。
她出生時,遠遠的便能聽到她嘹亮的笑聲,幾乎響徹整個攝政王府的上空。
她一出生就是與別的孩兒不同的。
當一個新生命降臨人世間時,必定都會用他嘹亮的哭聲來宣誓他的到來,可是小研不是。
她不是哭著出生的,也不是笑著出生的,她的第一個笑聲是見到皇兄和皇嫂,或許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出生便乖巧的她看到皇兄皇嫂的第一眼便只是保持了僅僅幾息,隨後便咧嘴開懷大笑,那笑聲極其清脆乾淨響亮,也是因為這一笑,她才成了離殤。
出生時,她乖巧的就像書畫中的仙使。
初見她的第一眼,她睡得極香,紅彤彤的一小團,除了看得見小嘴巴時不時吹著泡泡,著時看不出哪裡好看,全身上下又紅又皺,那時他便在在想,攝政王和王妃自小便是相貌出眾,怎就生了個糰子?
莫不是接生婆壞了心思,將孩子掉了包?
還是……這孩子並非攝政王親生,所以遺傳了未出過面的親爹?
然而,如此丑糰子,卻讓皇兄皇嫂愛得不行,就連抱都是搶著抱,那真是捧在手心裡怕掉了,含在嘴巴里怕化了。
雖然後面他們也因為這丑糰子苦惱而嫌棄的發火,可是絲毫不影響發了火之後又笑眯眯的去哄,扔給別人什麼的更是不存在。
猶記得,他初見她時,皇嫂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條線了,將丑糰子抱著就往他前面湊,也不管他想不想看。
不過那時也不懂生么是出生,只是覺得多了個小東西,而且還是個人,覺得好奇罷了。
皇嫂那時對他囑咐:「阿冥,這是妹妹,是你的小妹妹,以後你就是小哥哥了,要好好保護妹妹哦,你看她多可愛啊,你可不能欺負她。不僅不能欺負她,別人欺負她時你便要知道幫助她,不讓他受欺負,就像皇兄皇嫂保護你,不捨得你起起伏一樣。懂嗎?」
皇兄聽后聞言萬分無奈,有些恨鐵不成鋼的咬牙切齒,也有些護犢子的彆扭,「什麼妹妹,這小子年歲比她大不了多少不假,卻可是她的皇叔,哪裡是什麼哥哥哥哥的,輩分可莫要亂了,這沒有血緣關係,日後將人拐跑了那可如何是好?阿冥,這是你侄女兒,你以後可要好好愛她,不能把她當妹妹,只能把她……嗯……就當她是你女兒吧!」
那時他不懂,為何自己是一個孩子,不過湊了個熱鬧,便有了女兒了,還是一個紅彤彤的,皺巴巴的女兒?
他想:難道孩子不應該是以後和他的娘子生的嗎?
大人們都是這樣說的啊?
莫非原來女兒是別的大人的娘子給的?
那時他雖不情願,倒也是點頭答應了,若日後不喜歡,再送給別家的大人當女兒就好。
可是,他沒有把「女兒」送出去的機會。
後來,他在皇城的時間便少了,不過一月之餘,他便去了邊城。
他深知父親這角色的重要性,那時候他只是愧疚,還未盡到一個父親的責任,便丟下女兒走了,著實不該如此。再不濟,也應該將她送給別人,讓她快樂長大才是,委實沒有盡到一個父親的責任。
慚愧至極。
然而,孩子的忘性是大的,他也同樣,時間漸久,可能她從未知道他的存在,他也慢慢忘記自己還有一個「女兒」在皇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