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監國
這番變故不但齊暄帝深感意外,就連在家裡躲清閑的吳莎也驚了。前面全無任何預兆,她還等著三皇子出手對付郡王府呢,怎麼三皇子就死了呢?會不會有人把髒水潑到郡王府來?
倒也不是沒有人懷疑過郡王府,幾位皇子若都中毒死了,徐喻明這位先帝的嫡長孫豈不是又有出頭之日了?但這想法旁人很快就打消了,一個病得半隻腳踏進棺材、連自己兒子都沒有的人,他何苦費這麼多心思坐幾天那個位置,也不怕更折了壽命還拖上一家子,再者他都已經位極人臣,比他當年做皇長孫都體面。
調查的人也知道徐喻明就是在觀政台,也不一定就會喝下有毒的茶水。他每次在觀政台喝水,都是由一個專門的內侍為他熱他自己帶來的藥茶,旁人另煮的茶湯就是用的茶葉再好,他也是不喝的。若是他要下手,也就用不著專挑一個他不在的日子去惹人懷疑。
不過為防萬一,鍾富還是把府里好好查了一遍,免得再有人被推出去受罰。上次庄氏的事,受害最深的莫過於安貴,她當時重刑,回到家后在床上躺了一個多月也沒能養回來,連她還不曾感覺到的肚子里未成形的孩子也掉了。
此後郡王府會這樣大張旗鼓地對付三皇子,多半是為了她,刀子是鍾富遞過來的,他一向不是個肯忍氣吞聲的,也看準了吳莎護短。比起隨時準備抽身的吳莎,鍾富在宮中說得上話的人更多,齊暄帝查無實證的那點事,他多少有了猜測。證據不證據的有什麼要緊,他現在是郡王府的人,讓人知道郡王府不好惹才是最重要的。
三皇子的事一出,宮中德妃悲憤交加,她就一個兒子,眼看著就要得到那個位置了,如今卻躺在那裡沒了氣息。而那些賤人的兒子,卻還好好活著,她們也許還在笑話她,也許就是她們下得手!
她越想越覺得是如此,便不管不顧地帶上人手去找了良妃麻煩。良妃聽聞德妃氣勢洶洶地來了,倒有幾分意外,沒想到這女人會幹出這樣沒頭腦的事來。好在她宮中的內侍很是忠心能幹,德妃除了砸了一些東西並沒有討著好,還讓姍姍來遲的皇后拿著錯處降級禁足。
德妃幾乎忘記了宮中還有一個皇后,在皇后出現時,剛才的瘋魔頓時一掃而空。皇后已經不再稱病,也肯出面接見宗室婦,卻一直沒有拿回宮權,對著她們幾位宮妃也沒有當年的咄咄逼人,她才會將她給忘了。
德妃在被皇后拿下后,恍然般瞪著她:「是你,這個妖婦,是你害了我的兒子。」
石皇后嗤笑一聲,揮揮手讓人堵了她的嘴把她拖了下來,轉頭看向因為被德妃追趕顯得有些狼狽的良妃。良妃正跌坐在地上,像是嚇壞了低垂著頭微微顫抖著,連頭頂上掃過來的陰冷目光都沒有發現。石皇后收回目光后,淡淡說了幾句安慰的話便走了。良妃跪地謝恩,良久才令人請了太醫來。她受了驚胸中難受,怕是有段日子得卧床休養了。
三皇子的意外過世在朝臣心中掀起驚濤駭浪,他們以為齊暄帝定然會處置一大波朝臣,但是一連十幾天過去了,齊暄帝只是吩咐內監徹查,並沒有下達其他命令。儘管如此,底下的官員仍是戰戰兢兢的,不敢冒頭去招齊暄帝的眼,哪怕有人覺得應當提一提立太子的事,但他們也把只敢把這心思放在心裡。
在三皇子去世半個月後,齊暄帝病倒了。許是三皇子的死給了他很大的打擊,他一時心力交瘁,卧病在床。這時蕭司徒站出來主動請齊暄帝立太子,或是指定某位皇子在齊暄帝病重時監國。蕭司徒都提了,隨他一同來探病的幾位要緊的大臣也就在後面附和了幾句,想看看齊暄帝的反應。
「蕭卿覺得何人能承大任?」齊暄帝面色倦怠地問道。
其他幾位重臣皆看向蕭墨言,想看看這位深受齊暄帝信任的大臣會如何回答。
「二皇子乃皇后所出,人品貴重,可承大任。」
二皇子?下面幾位大臣或憂或喜,想不到繞了一圈又便宜了石家,想想也是,自太子被廢后,石家也不安寧,近年在京城被其他世家打壓得夾著尾巴做人,也許齊暄帝會喜歡這樣的外戚。但深受石家之害的大臣卻不希望石家能再起來,尤其是曾對石家落井下石的那些。
齊暄帝深思了一會兒,揮了揮手,並沒有說什麼。當天午後,齊暄帝下旨令幽明郡王監國,蕭司徒輔政,至於二皇子,齊暄帝一點也沒有提。
「這是要我們開路呢。」吳莎吃了一瓣桔子,覺得沒有她想的水份足,便不爽地把桔子放到一邊。
徐喻明在炭盆邊烘著手,微微一笑,說:「我是不是不能裝病了?」
吳莎看了一眼他蒼白的臉,嘆道:「你哪是裝病,明明就真的病了。這大冷的天,你還想自己去上值不成。」
「我哪裡是病了,明明是在床上躺多了,骨頭懶了。」
「你是覺得我醫術不精,連你是不是病了也把不出來?」
「細君的醫術自然是好的,但是我這病也的確不重。」
「我知你的心思,你覺得我應付不來朝中的那些事,想要自己出面。但我想著,應付不來就隨它去,你的身體不惡化才是最要緊的。」
「細君果然最是懂我,也最體貼我……」
「給我戴高帽也沒用。」吳莎冷聲道,又挑了一個桔子剝了起來。
「咱們一人一天?」
這聽起來倒還可行,吳莎暗想,剝桔子的手忽地又頓了一下,「你不會是本來就是想跟我一人一天吧?你算計我?」
「這怎麼能是算計呢?」徐喻明一臉你怎麼能這麼說我的表情,讓吳莎揚起的手和手中的即將要飛出去的桔子慢慢落了下來。
吳莎把桔子剝好,又吃了一瓣,感覺這個桔子的味道比前一個要好,她就吃了大半個把剩下的給了徐喻明。
「你該慶幸明天天氣不錯,風也不是太大。」
「我也覺得這天氣不錯,適合出去走走。」
「是呀。不過若是天氣不好,你就乖乖呆在家裡吧。」
徐喻明一口答應,津津有味地吃起吳莎遞給他的桔子,兩個人圍爐吃桔子的悠閑時光似乎得停上一陣子了。
儘管齊暄帝不能上朝的事讓人心生憂慮,但是有蕭司徒和徐喻明聯手處理朝政,倒也沒出什麼亂子。唯一讓眾臣覺得詭異的是,原本關係不錯的兩人似乎生了嫌隙,時不時會斗幾句嘴。慢慢地有人看出端倪,這是蕭司徒勸郡王讓著二皇子一點,而郡王置之不理。
眾臣像是看出點什麼,明面上朝中一片平靜,像私底下像是臨近沸點的水一般隨時要翻騰。
很快,又有別的事加了一把柴。
邊關告急!在決定出征將領時,徐喻明和蕭墨言起了爭執,這事最終鬧到了陛下哪裡,顯然事後是徐喻明贏了,他用了一個從前親近昭王的將領,帶走了十萬大軍。事後蕭墨言跟徐喻明在觀政台關起門來吵了一架,有內侍聽到蕭墨言質問徐喻明是否有不臣之心。
這事傳出來沒多久,蕭墨言就在家中遇刺,生死不知。
許多人懷疑是徐喻明派人做了此事,他回到京城,可以說在陛下的信任下一直身居要職,要說他沒有培養自己的勢力,他們怎麼也不信。在錢塘時,他似乎閉門在家,但他究竟在家裡做什麼,是不是真的沒有跟人接觸過,沒有人清楚,夏家夏守知也在錢塘,夏家作為武將世家,底下有不少能用之人。
旁人甚至開始想,也許他的體弱多病本來就是假像,只要買通了太醫這也不是不能假裝,枉費他們還在謀划跟隨哪位皇子,現在看來這位先帝的嫡長孫才是真正的贏家。
「放開,我要見父皇!」
二皇子站在正陽宮外,想要往裡面闖,偏一位面生的內侍令人守著大門,不准他前進一步。
內侍似乎一點也不怕跟他起衝突,不管他威逼利誘,就是不准他進入正陽宮。二皇子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見的確進不得門,只能恨恨甩袖離去。
自從蕭司徒出事,陛下這裡除了郡王和幾位跟他親近的朝臣,便沒有人可以入內,就連皇后也不行。齊暄帝親自下旨,任何人不經允許不得入內,若有人硬闖直接入獄,包括皇后和諸位皇子。但是徐喻明卻在可以入內的名單上,還是說,這道旨意根本就是假的,是郡王控制了陛下?
二皇子想起自己前日看到幽明郡王,他的氣色似乎沒有以前看到的那般差,目光中也多了一抹上位者的戲謔,這讓他極為不悅。好不容易連那位堅定的忠皇派蕭司徒都提議讓他成為太子,他差一點就能得到皇位了,難不成要讓小小的郡王佔了先機?
他不知道郡王做了什麼,就算他什麼也沒有做,齊暄帝只是執意要信任他,這人也是留不得。
看到二皇子離開,守門的內侍不由鬆了一口氣,交待了守門的侍衛幾句后,他便回去了。他也不知道陛下為什麼這麼安排,東升總管說了讓他們忠心辦事,不該問的不要問。
他離開宮門沒一會兒,郡王便來了。陛下曾下令郡王入正陽宮不必通傳,待衛也就沒有阻攔便讓他入內。不過進入陛下寢宮之前,郡王還是讓人通報了一聲。陛下自生病後,不喜歡身邊人多,只留下東升和雲瑛,還有底下幾個忠心的小太監。
郡王入內后,侍候的人就撤到了外間。郡王不喝茶,也就沒有人送茶進來。
齊暄帝躺在床上,緊緊盯著郡王的臉,半晌才說:「你怎麼來了?」
「他病了,自然只能我來。」吳莎有些不滿地說。
今日照安排,應當是徐喻明來上值,但是徐喻明病了,吳莎不准他出門,便換成了她。
齊暄帝還是不怎麼喜歡應付她,他更希望是徐喻明來,兩人哪怕性情不一樣,卻能聊上幾句。相處時間久了,齊暄帝發現跟徐喻明相處下來,心情會變得平靜,好像朝中的事情都飄遠了一般。定是他跟吳莎成親后鍛煉了心性,待人接物才會變成如此。
「陛下叫我來是有什麼事?」吳莎問道。
我叫的並不是你,齊暄帝心下想,見吳莎面色淡淡,便訕笑一聲。他的君威呀,怎麼到了這個女人面前就沒了呢。
「陛下,你那麼多兒孫呢,怎麼不召他們來陪你說話。」
現在這種情況他怎麼能召兒孫前來,齊暄帝心下說,面上卻是一嘆,「他們若有幽明一半才幹,朕也就放心了。」
吳莎一笑,面上恭敬地說道:「陛下謙虛了,我瞧諸位殿下皆是有才能的人,只是缺少讓他們表現的機會。」
「包括老五?」
「五殿下很好呀,為人耿直,待人真誠。」
「你說真的?」
吳莎不答,反倒笑著問:「這樣的品質難道不好嗎?」
齊暄帝看了她一眼,用目光對她明知故問的行為報以譴責。
「陛下你以前不就是這樣的?」
「他跟我一樣?」
「我從錢塘回來才幾年,認得五殿下才多久?陛下怎麼來問我呢?」
「還不是你有慧眼識人的本事。」
「不是我有本事,是世上男女不分的人太多,倒顯得我有本事。」
齊暄帝覺得自己肝有點疼,揮了揮手,讓她先回去了,他還是等天氣好一點找他的好侄子過來聊天吧,也不知還有幾次這樣的機會。
吳莎跟五皇子接觸得也不多,不知此人的品性到底如何,只看出此人極為心細,甚至能看出她和徐喻明些許的不同。心細卻不顯露自己心細的人,還是值得期待的。吳莎卻不好把這話說給齊暄帝聽,她知道齊暄帝對良妃忽遠忽近,也不知是怎麼個意思,想想也是牙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