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他

漆墨森林，位於暗之城不到兩公里處。

大片的森林沼澤綿延至漆墨湖，以漆墨湖為最中心點。生存著各種高低級的魔獸，是魔族人平時狩獵和遊玩的地方，對於魔族來說，只要不深入到漆墨湖附近，危險性並不高。

趕來千里送人頭的風牧痕，低著頭靠在樹榦上，頭上的犄角彎在一旁，臉色呈現一種驚人的白，嘴唇帶著病態的紫色，血流從嘴角緩緩流出，嘴角一抹紅艷看上去十分妖異嚇人，一幅脆弱得隨時都可能死去的樣子。

風沐離還是第一次見他這個樣子。

這是精神力嚴重消耗過度的癥狀。

風沐離用力拍了他的臉幾下，用力掐了一把他的人中，「喂喂喂？沒死吱一聲！」

聲音帶著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擔憂焦慮。

風牧痕費力的抬起眼皮，眼眶泛紅，眼尾更加艷麗，看人眼神有些迷濛。

風沐離捏著他的臉：「你的精神力原石呢？」

莫名其妙的跨越個空間到這裡，而且還是帶著她那麼大一個人，即使風牧痕實力再妖孽，也要被榨出骨髓。

精神力過度消耗乾涸，不僅會嚴重損壞使用者的身體，精神力波動值也會受到影響，多來幾次，波動值下降，精神力也會廢掉。

最好的補救方式是及時吸收精神力原石的能量。

風牧痕輕輕笑出聲，聲音嘶啞無力，「呵呵……」

風牧痕笑個不停，風沐離氣急之下狠狠掐了他側臉一把，留下一個淺淺印記，他還笑得花枝亂顫，上氣不接下氣。

「笑笑笑，笑個屁！」風沐離直接動手在他身上摸索找精神力原石。

風牧痕拭擦去嘴邊血跡，輕喘著氣，頭往後靠在樹上，任由風沐離在他身上摸索，只覺得從靈魂深處透出極大的愉悅，他很久沒有那麼開心了。身體每一寸骨骼肌膚傳來的撕裂般的痛苦徹底被他忽略。

「小沐離，我很高興。」

終於從他身上翻出高級精神力原石的風沐離來不及高興，風牧痕彎腰，親密的貼著她，聲音溫柔得滴水。

風沐離猛的抬頭，對上風牧痕的目光，他的眼神專註得不可思議，眼睛像發著光一樣，熠熠生輝，專心一意的看著她，特別的柔和的聲音慢慢的在她的耳邊響起：「小沐離……」

天際邊上已經升起了明月，細碎的月光透過樹葉傾瀉下來，在他的臉上落下點點陰影，風沐離突然覺得他有點陌生。

印象中的風牧痕，邪氣，妖冶，陰鷙，自我霸道。從沒有見過現在的風牧痕，從骨子裡往外透出一股溫柔，眼神平靜溫和，像揉碎了的星辰，漫天的銀河匯聚在眼眸之中，裡面細細碎碎點點光芒，柔和得令人心悸。

風沐離從心底油然生出了一絲絲一縷縷的莫名情緒，像細細卻堅韌的藤蔓一樣，纏繞在心上，試圖紮根深入。

風牧痕忍不住無聲的笑了，握上她的手，眼裡星光點點，那雙充滿光彩的眼睛凝視著風沐離:「你不並想我死的。」

你心裡有我的。

「小沐離，你不會離開我，對吧？」

他的眼神太深邃，語氣太溫柔，好像巨大漩渦，誘惑著她一點點的靠近，然後捲入看不見底的深淵。

風沐離瞳孔一縮，渾身顫慄，腦海里湧現出父母家人的樣子，心臟猛一跳。

「不！」風沐離一把推開他，踉踉蹌蹌的往後退，目光驚恐躲避。

她要回家！絕不會留在這個世界！

手裡的精神力原石跌落到風牧痕身上，順著他大腿滾落到枯葉之中，月光下泛著寶石般色澤，在人族能讓小貴族都眼紅的極品精神力原石，可惜現在沒人去理會它。

風牧痕心中那點已經回暖的地方再次一點點的冰凍起來。

他抬眸，眼裡的溫柔一點點的變成了狂風暴雨凝聚成的絕望悲哀，就這樣直直的望著風沐離。

這樣的目光，看得人心軟。

風沐離嘴巴翕動，身體劇烈顫抖著，放置在背後的手出現了一把匕首。

殺了他！殺了他！

理智和情感瘋狂在腦中撞擊炸開。

不過兩米不到的距離，風牧痕現在因為耗盡了精神力虛弱無力，只要她往前一點，再往前一點，將匕首刺入他的心臟，她就能解脫了，就能回家了……

風牧痕抬頭，目光自下而上仰望著風沐離，就這樣靜靜看著，一言不發，什麼都不說。

風沐離死死握著顫抖不止的匕首，胸口像是堵了一塊沉甸甸的石頭，每一次的呼吸都有些發疼。

身體像是紮根在地上一樣，無法往前挪一步。

風沐離死死咬著牙，明明只需要上前一步就能解決，為什麼她身體動了不了，她控制不住自己。理智叫囂著殺了他，身體卻僵硬著不肯上前一步。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朦朧柔和的月光從樹影間落在她身上，隨著樹葉晃動忽明忽暗。昏暗中，風沐離漆黑的眼眸布滿了血絲，那雙明艷動人的眼眸摻雜著隱忍痛苦不甘怨恨挫敗，各種情緒醞釀其中，死死的糾纏在一起。

見風沐離始終沒有動手，風牧痕嘴角慢慢的上揚起來，他扶著樹榦慢慢站起來，「小沐離。」

他說：「過來，我們先回去。」

月下，這個男人表情格外溫柔，目光專註，彷彿世間萬物，唯有眼前一人。

魔域之地的月夜太溫柔，模糊了風牧痕眉眼間的陰鷙邪氣，整個人宛如融入月夜的神明。

風沐離條件反射的後退幾步，再次握緊了匕首。

風牧痕張開手：「小沐離，過來，我們回家。」

回家。

這個字徹底刺激到了風沐離。她眼睛一紅，手腕揚起——

「大人！魔族的人快追來了！」

不遠處，尖銳刺耳的聲音急躁的響起，同樣魔族裝扮的人飛奔過來。

風沐離手一抖，削鐵如泥的匕首跌落地上的枯枝腐葉上，悄無聲息，如果不是上面折射出了盈盈月光，幾乎讓人無法察覺。

前一刻還半死不活狀態的風牧痕轉眼間來到風沐離面前，一把扣住她的腰身。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