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6章 一葉扁舟卷畫簾（六）

當晚，屠蛟幫總府里開始了一場大宴席，眾人觥籌交錯，舉杯來回，那鄧忠之則在城頭之上值夜，生怕發生什麼變故。陸炳大醉，王守仁也大醉，武小尤酒勁上頭，興緻大起，將自己的輕功本事施展了起來，眾人能叫好連連，一場宴會，氣氛濃烈。

第二天，眾人酒醒，開始各自離去。陸炳讓鄧忠之帶領一萬精兵返回京城，並將西川之事告知皇上，鄧忠之取道劍閣，往京城而去。至於許廷光之事如何處理，則需要皇上親自定奪，陸炳寫下了一封奏摺，讓人將奏摺送去給朱厚熜欽閱。陸炳自己則在西川等待皇上傳達來的旨意，以傳達給許廷光。

徐正，張水牛，武小尤，郇青衣，黃高起，邴東亮，蘇門三兄弟和費煥陽則各自回去，約定三個月後在蒼竹宮再聚。其後陸炳請王守仁與自己一道在許廷光的府邸居住，許廷光樂得有兩人在此，每日一道琴棋書畫，不亦樂乎。

這日，許廷光帶王、陸、公冶考三人前去綿陽仙海湖遊玩。仙海湖碧水如鏡，一葉扁舟行其中，只感美不勝收。扁舟之上，許廷光道：「這裡是我第二次來遊玩，覺得風景甚美。」其後一陣風雨來襲，四人到篷子里等候。

風雨兮兮，許廷光拿出了酒水和乾糧，道：「我們先行酒，再行文如何。」王守仁和陸炳道：「好極。」四人將一壇美酒飲罷，將歇，許廷光拿出筆墨紙硯，用行書寫了一首詩，「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王守仁一看這首詩，就知道許廷光藉此來表達所思所想，這首詩詞是北宋詩人蘇軾所寫的《定風波》，詩詞大意是是出遊忽遇到風雨，自己卻毫不在乎，泰然處之，吟詠自若，緩步而行。

王守仁道：「不管那雨聲，悠然地行走。任憑風吹雨打，春風微涼，酒意初醒，一路走過來，不管它是風雨還是放晴。許大人都是心性曠達，人生在世，當就如此。王守仁敬服。」

許廷光苦笑道：「為了將三大幫派覆滅，我不惜服毒受苦，今日如此，也算是一個完結。」公冶考聽聞許廷光中毒，便來到許廷光身邊，將許廷光的左手拿起，一探氣脈，皺眉道：「許大人並未中毒啊？」許廷光道：「我服下的是真金教的萬苦之毒，不過當時在進攻屠蛟幫總府的時候，就已經服下解藥了。」

王守仁道：「若非真金教之人需要你的兵馬，肯定不會將解藥給出。」許廷光道：「當時聖西女估摸這萬苦之毒本不會立刻發作，但是偏偏在攻城之時發作了，非此，屠蛟幫總府那時就被拿下了，上天早已註定了結果。」

王守仁見許廷光有些傷情，便將話題轉道：「許大人的行書可謂自有特點，清俊勁爽，或沉著頓挫，兼有唐、五代諸家之長。」許廷光哈哈大笑起來，道：「我的書法哪有這等境界，王守仁你折煞我啊！」

王守仁笑了起來，轉而對陸炳道：「此時此景，陸大人難道不來一首么？」陸炳笑道：「我不過是一介武夫，哪裡懂得這些，本以為你們是要臨時賦詩，我就只能一旁聽賞了，既然是如此，我便也來一首，畢竟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寫來也會吟，不過需要王大人幫忙執筆一下。」王守仁道：「沒有問題。」

許廷光將筆墨紙硯轉向王守仁，道：「聽聞王大人的書法是一絕，現在正好可以欣賞欣賞。」王守仁道：「喜愛行草，不過淺嘗，根本算不得一絕，希望他日能夠有所成。」

陸炳看著王守仁磨墨執筆浸染，心下思考這那一首詩才適合眼下的情景？思想一會，卻想不出那首詩能夠扶著眼下的情景，反倒是那姜完淳之事不斷在腦里徘徊這，陸炳長嘆一聲，才吟道：「春陰垂野草青青，時有幽花一樹明。晚泊孤舟古祠下，滿川風雨看潮生。」

王守仁寫完這首詩后，看了看，道：「官場從來都是陰晴難測的，陸大人是見景生情了。然陸大人事事能夠淡然沉著，如此心態，實在了得。」陸炳道：「若非皇上恩寵至信，陸炳又何能事事鎮定自若，有如何對得起王大人所說的『了得』二字。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就如我擔任錦衣衛指揮使，之前的白俊等人皆被我取下，畢竟沒有鄧忠之等人使得順手。」言外之意不過是自己能夠如此，不過是運氣好罷了，鄧忠之亦如是。

這是北宋詩人蘇舜欽創作個《淮中晚泊犢頭》，寓面對官場風雨不定、陰晴難測的狀況，能夠鎮定自若之心態，陸炳突然有此感慨，是想著當時若是姜完淳早一步面見皇上，皇上是否還會相信自己？然心下突然釋然，因為只要皇上至信，當時是早是晚都無異。

一旁的公冶考道：「王大人，你怎麼不來一首？這裡興許就數王大人的學識最高了。」王守仁道：「過獎了，過獎了。」說著語氣轉為輕鬆，「前些時間，覺得實在是十分痛苦，前路未知，此時但覺一身輕鬆，如釋重負，今日這般，實在喜樂至極。不，當說此樂何極才是。」王守仁一邊說著，一邊拿著筆寫下了一首詩。

三人坐過去一看，但見紙上寫著「一葉扁舟卷畫簾，老妻學飲伴清談，人傳詩句滿江南。林下猿垂窺滌硯，岩前鹿卧看收帆，杜鵑聲亂水如環。」是北宋詩人黃庭堅所寫。許廷光道：「詩詞歡快，就是王大人現在的心境了。你們事情辦完了，無事一身輕，而我還需等候皇上的聖旨。」

陸炳知道許廷光的意思，道：「許大人放心吧，皇上一定不會重罰的，只會對許大人進行調動，因為在彙報給皇上的時候，已經將許大人之事明確了，便是功勞為大，失誤為小，皇上聖明，對許大人的獎懲當為獎大於懲。皇上只要看了認真奏摺，就會對許大人從輕處置，許大人不用擔心。」許廷光道：「但願如此。」

一個月後。朱厚熜的指令下達，旨意中便是讓許廷光調動為貴州巡撫，僅此而已。許廷光見這果然如陸炳所言，心下大喜，連說三聲「皇上聖明」後接旨。三日後，王守仁、陸炳、公冶考隨著許廷光乘船出川，下船后，王守仁、陸炳、公冶考則徒步往七星嶺而去。估摸著可以按照與師冬兒是約定到達蒼竹宮，以參加即位大典。

而在這之前，那士兵鄭安悄然來到了真金教所在的聖泉山，將蒼竹宮即位大典之事和三大幫也會有各自的集會全都告訴了聖西女。聖西女一聽，便知道這是一個復仇的集會，他找到了胡和魯，商議了此事，胡和魯立刻答應，皆表示此事不必告知教主，然還需要一個人的相助，便是衛主常興。聖西女和胡和魯便往常興的居住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