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兩個道士

「村民」絲毫沒有躲避這個看似美麗且無害的斑蝶，徑直經過了木末與鐵蛋兩人前方，向著密林的深處逃竄。

可是金色的火焰卻在他們的身體內燃燒了起來，燃光了內臟，灼破了皮膚，噴涌了出來，在雨中熾烈地燃燒。

村民們化作一團團火球迅速地燃起又迅速的熄滅，轉瞬間，只餘下一團團黑色的灰燼在雨水浸泡的泥土中攪拌。

「那是什麼？」鐵蛋看著面前著光怪陸離的景象有些緩不過神來，直到連地上的灰塵都在雨水中散去才問了一句。

「魔魘。」木末像是司空見慣一般。

「魔魘？」鐵蛋卻對這個名詞感到陌生。

「是人被妖吃掉之後的殘念，附在塵土之上，被大妖所控制。」

「吃掉？」鐵蛋想起了洞穴前那彙集成細流的血液，臉色煞白。

「妖不吃人難道吃草嗎？」

在不遠處的村莊里，老道人正擦拭著自己的長劍，而他的面前站著一大捆魔魘。

這些被鎮魔玲綁著的魔魘失去了控制，如同一個個被扯掉了線的木偶，獃滯的站在原地。

老道人並未處理掉這些魔魘，可能留作他用。

在密林中的山洞中，一隻僥倖的魔魘存活了下來，回到了山洞。

「你說，是不是來了個厲害的人物？」嬌軟的女聲在洞中回蕩。

「只是來了兩個道士，一個小道士，一個老道士。」

「你說，哪個道士要厲害些呢？」

「自然是老道士，小道士能有多少道行。」

「那我得去見見他。」一張貌美如花的臉蛋從洞中浮現了出來，碧綠色的秀髮如同綠色的瀑布蓋住了身體。

「你說，他會不會很有趣呢？」

「老傢伙能有什麼趣，古板，刻薄。」

「那我還是得去看看他。」

「宋祁，宋祁。」

宋祁剛剛醒來，突然聽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並不是自己所熟知的聲音，但是他還是起了床去尋找聲音的來源。

在院子的圍牆上宋祁看到了一張美麗的臉蛋，丹鳳眼，青絲盤起，佩戴著鳳尾的簪子，像是他人家中收藏著的畫像中的女子，典雅端莊。

女子將頭枕在圍牆上，歪著頭朝著宋祁甜甜的一笑，便隱去了蹤跡。

「妖？」老道人突然感受到了強烈的妖氣，闖進來院子，看到了對著圍牆發獃的宋祁。

老道人圍繞著院子轉了一圈，在剛剛女子出現的地方停了下來，用鼻子嗅了嗅，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此處充滿了濃重的妖氣，但是並沒有任何一種妖物獨有的體味，有的只是淡淡的血腥味，人血的味道。

牆頭本有幾根剛剛冒了頭的幼嫩的小草，此刻卻早已枯死。

「小子，你剛剛有沒有看到什麼？」老道人沉聲問道。

「一個漂亮的女人。」宋祁目光獃滯地回道。

「女人？」老道人清澈的雙目轉了轉，臉色越發地陰沉。

「她有沒有叫你的名字？」

「叫了。」宋祁似乎被迷惑住了，依舊獃獃地看向那處。

老道人上前拍了一下宋祁的腦門，宋祁恍然大悟，才發現那個美麗的女子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剛剛怎麼了？」

「你中了那妖女的媚。」

「妖女？」

「你可知那妖女的老巢在哪兒？」老道人進了宋祁家的廚房，找出了一壺雄黃酒，灌了兩口，又啐了出來。

「不知道。」

「但是鐵蛋可能知道。」宋祁晃了晃腦袋，有些膽怯的縮在了一起。

「鐵蛋？」

「鐵蛋是我的好朋友。」

「這村裡還有活人？」

「嗯。」

「帶我去找他。」

「你不會傷害他吧？」宋祁膽怯地看了看老道人身後的長劍。

「我只殺妖。」老道人指了指劍柄上的太極圖。

「那我帶你去。」

細雨還在不停地下著，一老一少正在前往鐵蛋那之前人跡罕至的草棚。

老道人並未撐傘，任由著細雨將他洗的泛白的道服染成了深色。

而他身前的小小的宋祁則撐了一柄比他人還要大上許多的一柄黃色油紙傘。

而草棚里的鐵蛋和木末兩人則是並排坐在了草棚的邊上，看著山間的小雨，兩人皆不語，像是陶醉在了大自然動人的景色之中。

鐵蛋看到了出現在視線中的宋祁，雙眼亮了起來，看到他身後的老道人時，有些驚愕。

這個藏在大山深處的小村莊通常數年都見不到一個來人，今日居然來了兩個，還全是道士，莫不是全為了洞穴里的妖怪來的嗎？

老道人看到了坐在鐵蛋身旁的木末，輕微地沉吟了片刻。

「小友也是為伏妖而來的？」老道人率先開口問道，眼中精光流轉。

「不是，我只是碰巧路過而已。」木末倒是對老道人的到來一點都不驚訝，微笑道。

「哦？」老道人臉上露出了怪異的神色，似乎身上藏有什麼秘密。

「前輩可是為伏妖而來？」木末淺笑。

「正是。」

「向西行十七里，便能找到那妖孽的居所。」鐵蛋瞪大了雙目，木末居然報出了洞穴的位置。

「多謝了。」

「道友不同行嗎？」老道人向木末發出邀請。

「我一個剛剛出師的小道士，恐怕只能給前輩拖後腿。」木末宛然拒絕了老道人的邀請。

「我有一件事還要拜託道友，這個孩子中了美女蛇的媚，還望道友能夠照顧一二。」老道人將宋祁牽向了草棚。

「自然，我已經照顧一個了，多一個也無妨。前輩還請放心，身為奉道之人，自當竭力保護這兩個孩子。」

「那多謝道友了，美女蛇道行不淺，道友還請小心。」

「多謝提醒。」

一串密集的鈴鐺聲響起，鎮魔玲從村莊方向飛了過來，老道人抬手將鎮魔玲收入衣袖中。

這本應該捆著魔魘的鎮魔玲自行飛了回來，老道人並未多說什麼，深深地看了木末一眼，走向了西方。

在老道人走了沒有多久，樹林中再次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一道道人影在樹木中穿梭，跟著老道人去了，正是原先被鎮魔玲捆住的魔魘。

「那個妖怪很厲害的，你不去幫他嗎？」鐵蛋問道。

「他可不是什麼小妖都能殺的人物。」

「小妖？」鐵蛋心中默念道，能夠殺掉這麼多人的妖怪，還僅僅是個小妖嗎。

「你認識他？」鐵蛋不解地問道。

「我正是為他而來。」木末雙眼緊盯著老道人離去的方向，眼裡再沒有輕佻的神色，有的是凝重。

宋祁則一頭霧水的看著兩人，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剛剛兩位道士的談話可謂是客客氣氣，但是似乎交談中還藏著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這自然不是鐵蛋、宋祁這種小孩子能夠明白的。

「什麼是美女蛇？」鐵蛋再次向木末問道。

「美女蛇啊。」木末刻意拉高了聲調。

「美女蛇可漂亮了，是個美麗的姑娘，她若是看上你了，便會叫你的名字，你若是應了，便可以娶她回家。」，木末嬉笑道。

「那有什麼可怕的。」鐵蛋很是不解，這樣宋祁不就有個媳婦了嗎，這有什麼好害怕的。

「騙你的，美女蛇是一種厲害的妖物，長著人腦袋的蛇，倘若她看上了你呀，叫了你的名字，你若是不答應還好。」

「若是答應了。」木末又故意拖長著音調。

「那麼晚上，她便會來吃掉你。」

宋祁的小臉頓時煞白，嘴唇不停地顫抖。

「那麼我要死了嗎？」宋祁顫抖著說道。

「是的。」木末一臉嚴肅地回答道。

宋祁的大腦一陣空白，後背發涼，似乎美女蛇此刻已經在某個地方注視著自己，趁著大伙兒不注意，隨時都可能將宋祁一口吞掉。

「鐵蛋，我要死了。」宋祁的聲音不停地打顫。

「不怕，他會保護你的。」鐵蛋拉過宋祁冰涼的小手，把宋祁護在了懷裡。

「為什麼是我？」

「你不是道士嗎？」

「道士就打得過妖怪？」

「原來你打不過妖怪嗎？」看到木末處理魔魘的場景，鐵蛋對木末的實力深信不疑，可是木末如今一口咬定自己打不過美女蛇，這讓鐵蛋有些惴惴不安。

「我可沒說過我打得過。」

「那我們趕緊一起逃吧。」鐵蛋一把扯著木末的衣服向著洞穴相反的方向跑去。

木末猝不及防下被鐵蛋拽了個踉蹌，止住了腳步。

「這林子這麼大，你能逃到而去？」

「再說，你逃得有妖跑得快嗎？」

「那隻能等死了嗎。」

鐵蛋看了看這一望無邊的綠色，頓時心灰意冷，像只斗敗的公雞，不知道該何去何從，彷彿又回到了一年前，自己被丟掉的那天，在這片偌大的山林中找不到自己的歸宿。

若不是來到了這個村子碰到了宋祁，鐵蛋早已變成了野獸的口糧了。

「把他丟給美女蛇不就好了。」木末不以為意地看了宋祁一眼。

宋祁立刻緊緊抓住了鐵蛋的衣角，害怕鐵蛋真的將自己丟給美女蛇。

「不行。」鐵蛋堅毅地擋在了宋祁的前方，宋祁可是他唯一的朋友，他是絕對不會拋棄宋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