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寒冬·四

宛兒回到依雲的寢居時，含翠正給依雲喂葯。

「我來吧。」

宛兒接過葯碗給依雲姐姐喂葯。

依雲玲瓏剔透，猜出宛兒的心思，便對著含翠道：「這葯實在是太苦了，含翠你去向惠嬪娘娘討點蜜餞來。」

「奴才這就去。」

含翠不疑有他，去正殿求見惠嬪娘娘。

含翠一離開，整個寢室就只剩下依雲和宛兒兩人。

「宛兒，看你這樣子，大抵知道他的身份了吧。」

依雲口中的他指的便是作法驅邪的紅衣喇嘛僧人。

「依雲姐姐指的可是納蘭公子？」

宛兒餵了一口湯藥給依雲。

依雲咽下苦澀的湯藥，笑道：「果然瞞不過宛兒。宛兒是什麼時候起疑心的？」

宛兒答道：「今日我特讓抱月給姐姐送幾支上好的人蔘和幾兩金絲燕窩，沒有想到抱月竟然被攔在了宮門外，說是姐姐你中了邪，正在請喇嘛作法驅邪。我想姐姐這般鍾靈毓秀之人，怎麼會中邪？一是覺得古怪，二來也是擔心姐姐。來到延禧宮，今日竟然還有兩個宮女守宮門，當時就覺得其中必有蹊蹺。進來見做法之人覺得眼熟，沒有想到這紅衣僧人真的是納蘭公子。」

依雲的臉上罕見地帶著一絲紅暈：「宛兒果然聰慧，什麼也瞞不過你。我已是將死之人，唯一牽挂的便是表哥。便求惠嬪娘娘帶個口信給表哥，沒有到表哥竟真的冒大不韙進宮來看我……」

說著，依雲便吃力地從床上上來，跪在宛兒面前。

「依雲姐姐這是做什麼，快起來。」

宛兒將葯碗放在一旁，扶起依雲。

依雲不從，拉著宛兒的手臂道：「宛兒求你，不要將此事泄露出去。我命如草芥，身如浮萍，便是明日去了也沒有什麼可怕的。我只怕連累了惠嬪娘娘和表哥。」

宛兒板著一張臉扶起了依云：「在依雲姐姐心中，宛兒難不成是這等搬弄是非之人？我今天只是來探望姐姐，可姐姐送些人蔘和燕窩罷了，別的什麼也沒聽見，什麼也沒看見。」

「多謝宛兒。宛兒，我還有一事相求。」

「依雲姐姐不妨直言。」

「……」

在外間百無聊賴的抱月正掰指頭數日子，心不在焉地瞥了一眼就瞧見了面容嚴肅的主子。

抱月甜甜喚了一聲：「主子。」

宛兒點了點頭，揚起一抹笑容道：「抱月，紅蓼，咱們回永和宮吧。」

紅蓼看著宛兒，總覺得主子心事重重的，不知道鈕鈷祿氏小主同主子說了什麼。

除了延禧宮門，宛兒望了一眼陰沉沉的天，不知不覺已經日落西山，霞光籠罩在宮牆之上，好一派燦爛之景，可她卻覺得喘不過氣來。

主僕三人走在宮道上，卻發現前面一個人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那人回過頭來竟是恭親王。

他沒有想到短短几個月，宛兒就成了皇兄的女人，甚至還有了身孕。

「紅蓼，我們繞道吧。」

宛兒轉身離開，卻太晚了。

男人諷刺的聲音順著寒風而來，竟比凜冽的寒風還要刺骨一些。

「宛小主要去哪裡？永和宮可是在這邊。」

恭親王早就瞧見宛兒的身影，看到她欲離開時冷聲道。

「見過恭親王。」

宛兒微微彎腰行禮。

一旁的紅蓼微微抬頭，悄悄打量這位恭親王。當她還在乾清宮當差只是就多次聽聞恭親王的名諱，他桀驁不馴，陰影不定，對待宮女更是不假顏色。

不容分說，恭親王就拉著宛兒來到一個暗角。

「你太放肆了，放開我。」

宛兒掙扎著，可那雙手怎麼也甩不開，只留下一道紅印。

「王爺……小主……」

主子和恭親王有什麼瓜葛？若是被皇上知道了，後果不堪設想。紅蓼和抱月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想到了皇上勃然大怒的樣子，嚇得膽戰心驚，卻不知如何是好。恭親王的脾氣出了名的不好，又極善武功，她們兩人柔弱不堪，也不是恭親王的對手。再看王爺雙頰紅暈，眼神迷離，身軀一晃一晃的，似乎飲了酒。她們可不敢冒然上前，若是激怒了恭親王，傷了主子可就不好了。

兩個人只是跟了上去，恭親王一個凌厲的眼神掃過了，他壓著聲音道：「你們兩個人別過來。」

「宛兒，為什麼？這到底是為什麼？」

恭親王按住宛兒的肩膀，一臉猙獰地問道。

「你弄疼我了。」

宛兒皺著眉頭，揮舞著手想要推開男人，卻是無能為力。

紅蓼心如擂鼓，害怕得雙腿犯軟、手心出汗，但她還是上前一步，顫顫巍巍道：「王……王爺，禮法……禮法……不合禮法。」

「滾。」

恭親王銳利的眼神掃過去，吐出一個字。

紅蓼頭皮一麻，壯著膽子，想要拉開恭親王。

「王爺，還請自重。」

宛兒冷冷地望向恭親王，雙眸中不由的閃過一絲怒火。

在這樣的眼神下，恭親王敗下陣來，鬆開了擒在宛兒肩上的手。

「宛兒，我只想要一個答案。」恭親王垂下眼睛，不再去看她，心中隱隱作痛，「為什麼？不是說要伺候皇太后嗎？不是說年滿之後要出宮嗎？為什麼要成為皇兄的女人？難不成你也是那等愛慕虛榮、貪戀權勢之人。」

「我愛慕虛榮也好，貪戀權勢也罷，和王爺又有何干係？」

宛兒冷笑一聲，轉身便要離開。

恭親王拉住宛兒的手臂，不讓她離開。

「不，你不是的，你不是那種貪慕虛榮的女子。」

宛兒看著恭親王癲狂的神情，只覺得可笑。對於他們這些位高權重的男人來講，女人和物拾沒有什麼區別。讓男人如此狂怒的，不是她，而是她成為了皇上的人。

這就是人類的惡根性，得不到的永遠都是最好的。

「王爺，請放手。」

宛兒抿著嘴唇，一臉的冷然。

「宛兒，為什麼，為什麼。我到底有什麼比不上他，為什麼你們一個個都要離我而去。」

不知道他在胡言亂語什麼，宛兒從發間拔下花鈿，將尖的那一面指著自己的脖子：「王爺，是想看到我血濺三尺嗎？」

紅蓼和抱月看到這一幕心驚膽戰：「主子……」

恭親王見狀鬆開宛兒的手，向後退了兩步：「宛兒，別傷了你自己。」

「紅蓼，抱月，我們走。」

「是。」

紅蓼和抱月小步跟上。

恭親王望著遠去的背影，不由一拳頭砸在了宮牆上。為什麼他喜歡的女人最後都會成為皇兄的女人，她是這樣，宛兒也是這樣。

就在不遠處，一雙眼睛注視著這一切，她嘴角微微上揚，笑的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