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那塊板子

十五·那塊板子

期中考試的成績下來了。徐景旭考了全班第二，年級第十。

理科年級前十名，自己班裡就佔了兩個名額，不可謂考得不好。班主任楊海燕老師這幾天也都是喜滋滋的樂呵著，課上居然一次火都沒有發過。

這是自高三開學以來徐景旭考的最好的一次，但他看到成績單上的排名的時候，心裡沒有那麼激動，只覺得慶幸：一是之前主要精力放在了自主招生報名上面，反而能讓他從茫茫題海中抬起頭來，跳出高考來看高考，看到了許多不一樣的東西；第二是朱慧和高河的事情，讓他更加珍惜家人，也逐漸理解相對於一些更重要的東西，成績，甚至是高考，也沒有那麼重要。

在那個周日的上午，朱慧和高河最終選擇了相約高考後再在一起。在高三能有幾天的假期很不容易，要充分利用好好調整、休息，假期結束之後要全身心地投入到高考備考當中了。

哦對，他們兩個都跟常主任請了假，也不知道請了多久。

原本和沈芮芮那略有些尷尬的關係，在一起經歷了那件事情之後緩和了不少，似乎她也沒把那天他那些冷冰冰的話放在心裡。

現在對自己來說應該是最好的狀態時期了——對高考看得透徹、成績配得上自己的努力、特別重要的人也……

不對不對不對，徐景旭晃了晃腦袋：就，朋友……也沒有離自己遠去，對，朋友。

這天上午，徐景旭的班級里多了個東西，一個白花花的板子，上面什麼都沒有，直愣愣地放在黑板上。所有人看過去的眼神都充滿了好奇，但整整一上午，竟然一個人都沒有上前去翻過來看一下那塊板子的另一面有沒有寫著什麼東西。

到了飯點，該回家的回家，該去食堂的去食堂，板子便被遺忘在那個角落。

習慣性地坐著看點錯題，過了好一會兒，徐景旭本想跟在窗邊的高河講一講話，抬起頭來看到空蕩蕩的窗檯，這才意識到高河前不久請了假，已經好久沒來學校了。輕笑一聲，徐景旭拿著錯題本肚子來到那個窗檯，漫無目的地打量著樓下來來往往的學生們。

不經意間一瞥后黑板，猛地發現右半邊的板報內容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擦掉，空出了很大一部分空間。思來想去也沒想到這是用來幹嘛的，於是索性不去想，繼續看著錯題，但也往往就只能看那麼幾兩個，更多地是在看下面的人，徐景旭還給自己找了個很好的借口——這是在放鬆眼睛。

沈芮芮好像上了高三之後就沒怎麼穿過校服褲子吧。徐景旭腹誹著，看到了那個從文科樓挽著孫一彤和顧冬玥一蹦一跳走來的女孩兒。

不過也好，穿牛仔褲好認一些。徐景旭心中想著。

「喲？徐景旭還沒走呢？」突如其來的聲音有些熟悉，把徐景旭嚇了一跳。看到發出聲音那人更是嚇了一個激靈，徐景旭連忙站直了身子，對前門那人點點頭，勉強笑道：「啊，楊老師，我在教室看會兒錯題，也錯一下食堂的高峰。」

楊海燕老師滿意地點點頭，走進來說道：「行吧，那既然你在我也能輕鬆一點。給你。」楊老師遞過來一張紙，徐景旭接過來定睛一看——高三十一班誓詞。

「抄到後面黑板上。」說著，楊老師轉身去夠在前面黑板「蹲」了一上午的那塊板子，踮著腳夠了半天愣是沒夠到，於是轉身尷尬地對著徐景旭笑，「先麻煩你幫我把這塊板子夠下來吧。」

徐景旭把白色的板子拿下來，翻過面來——只有一個周圍的邊框，中間是空白的，楊老師拿出兩隻馬克筆：「我寫板上，放在前面黑板；你寫到後面黑板。」

徐景旭點點頭，挑了一支新粉筆，這才開始細細地打量著班主任挑選的誓詞。在黑板側邊磨了磨粉筆的筆頭，徐景旭一筆一劃地寫著——

我將志存高遠，嚴格自律；

珍惜時光，自信自強；

盡志無悔，永不沮喪；

我將把父母的期盼化作前進的力量，

我將把懶惰從青春的字典里消滅精光。

粉筆落在黑板上發出「噠噠」的聲響，還沒有念出來，僅僅是一字一字地寫著，一字一字地看著，徐景旭就感覺胸腔里像是燃起了一團烈火，熊熊燒著感覺已經被題海消磨殆盡的熱血。平復了一下心情，他繼續落筆。

屈服不是我的性格，

拼搏才能鑄就棟樑；

我將帶著頑強的微笑，

去贏得志在必得的輝煌；

讓飛翔的夢在六月張開翅膀，

讓雄心與智慧在六月閃光。

也許這就是真正的高三隻有一次的理由吧。也不知道自己的前路在何方，會通向什麼地方，將只知道的一句「但行好事，莫問前程」作為信念，乘風破浪，穿越題海。高三苦嗎？苦，相當苦。高三難嗎？難，非常難。但高三幸福嗎？幸福。這是最後一年我們可以什麼都不想，只想學習的時候了。

小時候只覺得學習苦、學習難，是因為沒有體驗過學習之外的辛酸不易。越大越覺得高中時候的幸福，因為生活里只有學習，幸運一點還能遇到自己的愛情，作為生活中的滋潤和甜蜜。

「好了。」楊海燕老師拍了拍自己的手掌，看著自己寫好的宣誓板，滿意地點點頭，徐景旭也轉過頭來，楊老師轉過板子給他看，「下午上課之前，你領誓一遍。」

徐景旭笑著點頭。但在楊老師離開的那一瞬間，他臉上的表情便垮下來。收拾了一下桌子，徐景旭也出了教室，一邊走一邊想著：領誓確實是很光榮的一項任務……只是這個要讓大家都喊出聲來不免有些困難啊……特別是班裡內向的女孩子們，這不是難為死她們了，平時說話都捨不得大點聲兒說，更何況是這個。

在快走到食堂的時候，徐景旭遇到了剛剛吃好出來的歐梧為，抬手跟他打個招呼，哪知道他像是得了什麼魔怔一樣，嘴裡念叨著什麼，低著頭自顧自地往前走。

「嘿！」等走的進了，徐景旭突然出聲，給他嚇了一機靈，誇張地差點兒哭出來。

「旭旭啊嗚嗚嗚嗚……！」歐梧為拉住徐景旭的袖子，跟他一對視——愛情的BGM又響起來了。

等會兒。不是。

歐梧為拉住徐景旭的袖子，抬頭一看他，從他愁苦的眼神里彷彿看到了兩個字。

「誓詞？」兩個人異口同聲問道。

徐景旭嘆了一口氣，捂著額頭道：「可別提了，我今天中午剛把那個抄在教室里。」歐梧為苦著臉問：「你們要求全文背誦了嗎？」徐景旭一愣：「還要背的？」歐梧為瞬間附和：「對不對！我也覺得，這東西要背的嗎？抄下來照著念不好么！」

兩人又不約而同地嘆了口氣——本來高三這課業就已經夠多的了，還來不及用腦子記的，現在又來了一段誓詞要全文背誦。這讓原本就不怎麼充裕的腦子無疑雪上加霜。

他們還不知道，到了高考之前的一天，所有人都對那塊板子上象徵著拼搏與朝氣的誓詞稔熟於心，深深地烙印在了每一位高三學子的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