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資格（一）

十六·資格（一）

在那天之後，每天早上早讀前，下午上課前，高三的班級里便響起朗朗的宣誓聲。洪亮的聲音直衝雲霄，往往讓經過的學弟學妹們停下腳步，見證學長們努力拚搏的時刻，這也成為了七中的一大奇觀。

高三的時光是千篇一律的，基本上睡覺—吃飯—學習三點一線。

徐景旭也逐漸安定下來，好像規律性的東西一旦養成了習慣，人漂浮著的心就會沉下來。帶著錯題本回宿舍已經成了一種習慣，高一在宿舍時徐景旭總是與熊昌昊他們閑聊侃大山，高三開始拿著錯題本來回串宿舍問問題的風尚逐漸被徐景旭帶了起來。一開始只有他自己問，後來問問題的人越來越多，再到後來直接一幫人中午約在徐景旭宿舍，把需要討論的題目全都解決之後，再放心地回屋睡覺。

解決一個難題、融會貫通一個知識點，就像是武俠小說里打通了一條經脈一樣，這大概是高三時光最開心的事情了吧——我又搞懂了一個地方。

「又不上晚自習了哇？」一個聲音從谷良背後響起來。

谷良收拾書包的動作停了下來，臉上帶了些笑意。沈芮芮笑吟吟地喝著酸奶走過來，最近谷良上晚自習的次數是越來越少了，甚至有幾天都沒來學校上課。「嗯。」谷良淡淡地回答了一句，沉吟了一會兒，還是張口道，「芮芮，我可能……要寒假之後再回學校了。」

沈芮芮眨巴眨巴眼睛，隨即恍然大悟，笑著問：「你是不是要去藝考啦？」

「嘿，啥事兒都瞞不過你誒！」谷良摸摸腦袋。

「不過……你不早就是國家二級運動員了嗎。」沈芮芮問道，「怎麼還要去參加藝考啊？努努力直接進隊參加比賽不一直是你的志向來著么？」

谷良嘆了口氣，靠在桌子上，斟酌言辭斟酌了許久才說：「想來想去，還是得上個大學。」

「想考哪啊？」沈芮芮喝完了酸奶。

「你考哪？」兩人異口同聲問道。

谷良笑起來，沈芮芮笑著錘了他一拳：「好啦我先碰的你，你走財運，我走桃花運。」隨即好像想到了什麼，臉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不過轉瞬即逝，抬頭對谷良說道：「你先說。」

谷良聳聳肩：「我不知道呀，你考哪我就考哪唄。」

沈芮芮楞了一下，低下頭沒有回話。谷良也感覺到了氣氛的尷尬，站起身來拿起書包：「我先走了，你們加油，好好複習，放寒假回來就一模呢，可不能考得比我還爛啊！」

「放心。」沈芮芮沒好氣地瞪了谷良一眼，「考得比你都差了我請你吃一個月的飯。」

谷良走的時候是十二月中旬，馬上就要聖誕節的時候。雖然他說著寒假之後就回來，但他和沈芮芮兩人心裡都清楚，無論是未來去哪裡，還是到底之後還能不能見面，都是尚未可知的問題了。就像絕大多數電視劇里演的那樣，沈芮芮拒絕了谷良的喜歡，但在她心裡，谷良一直是她的好朋友。從他翹課跑去奇珍屋那次開始就是了。雖然他成功地破壞了自己和徐景旭那次的關係和解的過程，她還恨了他好久。

高三的聖誕節、元旦都過得和前兩年沒什麼兩樣，也會收到朋友們的蛇果和祝福，原以為沒有了的元旦聯歡會，也在12月31日下午如期舉辦，失而復得的感覺讓高三的學生們比高一、高二還要開心。只是……總覺得少了點兒什麼，覺得平淡了一些。也許是習慣了就變得沒那麼興奮了？抑或是……沒有了樓下廣場上一群人穿著西裝跳《女友嫁人了新郎不是我》，沒有了平安夜某個人買的水果，班裡也沒有了那個人。

沈芮芮發現只要自己不想到徐景旭，只要不跟徐景旭說話，心情就會好一些。怎麼原本一開始是一個那麼讓自己開心的人，現在變成了避之不及的「小掃把星」？大概是太在乎了吧，越在乎才越容易被他說出來的不經意之間的那句話刺到心裡。

沈芮芮裹了裹圍巾，走出了車棚。又退兩步回來，「咯噔」一下子掰下車棚上掛著的一大塊冰凌來，握在手裡當作一把小匕首耍著。

「還是來的這麼早啊，學文的？」熟悉的聲音跟她打著招呼。

沈芮芮看著向自己走來的男孩子，不過自己心裡清楚，他只不過是順路經過，去自己的教室罷了。沈芮芮皮笑肉不笑，等徐景旭走進了，大叫一聲：「給你個好東西！」徐景旭嚇得一愣，趁著這功夫，沈芮芮迅速把手裡融化了一小半的冰凌往他羽絨服口袋裡使勁三進去，然後拔腿就跑，化成一股煙揚長而去。

等徐景旭反應過來的時候，手裡往往已經是一灘融化的冰水，凍得連連搓手。

「喂！你別讓我逮住！」徐景旭齜牙咧嘴地喊著。

「好人有好報啊！」沈芮芮頭也不回地回答。

徐景旭被這句話笑了，甩甩手上的水，笑罵道：「高一開學第一天就說這句詞，到現在了也說不膩。」

好像高三也沒那麼痛苦呀。沈芮芮歡快地跑到班裡，剛剛過六點一刻，班裡居然已經來了十幾個人。看到自己座位前面的女孩兒早就已經開始了早讀的背誦，她一蹦一跳地跑過去，可憐巴巴地趴在桌沿兒上，撒嬌道：「慧慧，你給我看看那天你整的歷史提綱唄，我好久沒背歷史了。」

朱慧瞪了她一眼，眼神中滿含著笑意：「叫你懶蟲算了，啥都蹭我的。喏，給你。」

一個多月之前，朱慧重新回到了高三十五班上課。沈芮芮和徐景旭、郭一豪也都信守承諾，都為她保守著那個秘密，甚至之後又專門去找了一趟常銘主任為朱慧和高河求情。但在朱慧的強烈要求之下，還是給予了朱慧和高河一個警告處分。但在接受了懲罰之後，朱慧就像是變了個人一樣。剛剛回來的那幾天，當朱慧笑著跑過來問沈芮芮題目的時候給坐在旁邊的孫一彤嚇了一大跳，不敢相信這個人和之前那個一句話都不說的悶葫蘆是一個人。

今天是一個特殊的日子，高一、高二的同學們要放寒假啦~

但是高三的學生們還要在學校繼續自習到大年二十八。於是，這天上午的大課間，沈芮芮、孫一彤和朱慧三人趴在窗台上，看著從樓上用下來的學弟學妹們，拖著行李箱互道「明年見」的學弟學妹們，心中不由地升起了感嘆。

「你們說……往年的學長學姐們是不是也都曾經這樣看過我們啊？」沈芮芮出神地問著。

「想不到今年我們也成了學長學姐了。」孫一彤也感慨著。

「……沈芮芮你政治考試的期末試卷領了嗎？我記得昨天婷婷還強調過讓你去拿。」朱慧突然出聲問道。

「咚咚咚」有人敲了敲窗戶，三人抬頭看去，發現一個人正饒有興趣地站在那裡看著發獃感慨的三個人，也不知已經看了多久。那人像變戲法一樣變出來一沓試卷：「期末試卷在這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