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5章 深淵中的光

眾生生生死死，死死生生，靈魂如同車輪一般轉動不停、循環不止。

無論所謂的輪迴是否真正存在，但就算是輪迴鏡，也只是加快了每一世的進程而已，就算是當初沉淪於輪迴的楚星一，也只不過是在一世又一世中沉浮了百世而已。

但記憶的灌輸不需要順序、不需要邏輯，更不會考慮被灌輸者的感受，甚至因為技術的不成熟，太多記憶根本無法完整地傳到圓環並被完美轉譯，只能變成一個個找不到頭尾的記憶碎片。

疼痛只不過是身體的一種反應而已，換言之，疼痛是有上限的，如果疼痛持續下去的話身體甚至還會幫你屏蔽其中的一部分，但當「疼痛」深入靈魂時就再也不能稱之為疼痛。

這種感覺很像是昏沉，就如沒睡夠覺一般讓人睜不開眼，但可怕的是睜不開眼的人是清醒的，而睜不開的也不是肉體的眼，而是靈魂的「眼」。

靈魂身處於一片黑暗之中，原本還算和諧的黑暗中突然湧入了數不清的「雜音」，如果只是少量「雜音」的話靈魂對此根本不屑一顧，因為外來者畢竟是外來者，可當這些外來者的數量是靈魂的千萬倍甚至是萬萬倍的時候，靈魂就只能被淹沒於永不見光明的深海之中。

前後、左右、上下、內外，如果把一個靈魂分成萬萬份的話，那這萬萬份中的每一份的四面八方里裡外外全部都被無法抵抗的強力擠壓著、蹂躪著，似乎這些外來者隨時都能夠把原住民撕碎成無數塊融入他們之中！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我不分，這似乎是一種極為理想的大和諧之態，這似乎也意味著一個偉大生命的誕生，但…

原住民奮力反抗著，他不想被撕成碎片，他不想與他們融為一體，他永遠都是他，不是什麼全新的「偉大」生命！

可這些外來者卻不這麼認為，從一片絕望的舊世界來到一片幾乎從未開拓的新世界的他們是興奮的，是貪婪的，他們要在這裡開疆拓土，要在這裡建立屬於自己的新紀元！

就像是落在絕望的深淵石縫中一樣，漆黑、不見底，但石縫卻又擁有難以抗拒的偉力，正緩緩地收縮自己，試圖將卡在其中的存在碾壓、粉碎。

壓抑、沉悶、看不到任何希望，這就是原住民現在的感受。

如果他放棄抵抗，與這些外來者合而為一的話那將會變成什麼呢？

「一團漿糊。」

或許外來者們有著很美好的理想，但原住民卻很清楚那只是痴心妄想。

其實這名原住民並沒有表面看上去得那麼脆弱，曾幾何時，比現在弱小了不知多少倍的他也在百世的輪迴中沉淪過、迷茫過，但他…

永遠都是他自己，永遠都是這片空間的主宰！

宛若蛟龍破海、石破天驚！絕望深淵不見了，漆黑深海也不見了，這片空間或許依然沒有光亮，但至少他還保持著原來的樣子不是嗎？

耀眼的光芒刺入眼中讓人睜不開眼，但楚星一仍大睜著眼睛，似乎要將周圍的一切都盡攬眼中。

圓環、羅杉，這裡依然是在巨城地底。

圓環的光依然亮著，但羅杉卻坐在角落裡悠閑地喝著奶茶，似乎這世間的一切都再與他無關。

輕輕點了幾下面前的光幕，羅杉的表情變得有些古怪。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接受他們的，或許是因為你最後的堅持，但這最後的堅持就是你要邁出的最後一步。」

「或許邁出的這一步是錯的，結果是粉身碎骨痕迹全無，又或者這一步是對的，不，這一步必須是對的，要不然我們一切的努力都將白費。」

「你應該很清楚那實在是太難了，所以我只能幫你走到這，這最後一步只能靠你自己…」

「夠了，閉嘴！」

楚星一痛苦地站在圓環之中，他的確清醒了過來，但記憶的灌輸並沒有停止，大腦面對這種超出自我所能理解的危險時它就只能給予最高等級的反饋！

嘆息了一聲，羅杉伸出手在面前的光幕上點著。

「放心，我不會給你增加負擔，我的記憶實在是太長太駁雜了，除了最重要的部分以外，剩下的部分我已經做了清除，嗯，很徹底的哪種。」羅杉搖搖頭，這也意味著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被清除掉了什麼記憶。

「我等著你，或許還有別人等著你，你必須走出這最後一步。」

。。。

「輪迴，真是個怪異的想法，生物的思想就是如此的奇怪。」

這裡地處於深海之中，這裡很黑，但卻有數不清的藍色光點如潮汐般點亮而又熄滅，它們似乎生生不息，永遠都會以這種狀態保持下去。

怪異的年輕男子行走在黑暗之中，他好像對這裡很熟悉，因此並不需要燈光的照亮。

「生物是什麼都說不好，小心別一炮把自己也給轟了。」

「那你認為自己是生物嗎？」

男子停下腳步對著空氣說道，但換來的卻是腦海里尷尬的笑聲。

「不好說，所以就不說了，沒準是，也沒準不是。」

「好，那就不說，但我要問你一個問題。」

「講。」

「你說這裡是你的文明最後的痕迹，而你作為你的文明的最後一名倖存者，你為什麼要暴露這裡？我記得在你的記憶庫中這裡是最優先保護的存在。」

「是嗎？那你先告訴我，咱們倆認識這麼長時間了，你知道我叫什麼嗎？」

這個似乎玩笑的問話卻讓男子沉默了，因為他的確不知道，只是這沉默卻引起了腦中聲音的淺笑。

「你看，沒有人知道我叫什麼，更沒有人知道我那已經消逝的文明叫什麼，既然沒有人知道，那還有什麼存在的意義嗎？」

「可妖族、魔族、神庭他們所使用的技術中不是有很大一部分就來自於你的文明嗎？」

「沒錯，所以我們文明最重要的意義已經喪失，次要的知識也已經被繼承，那這裡就更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好吧，你說得有道理。」

「就是這裡了嗎？」

在黑暗中的男子將手放在了一個按鈕上，似乎只要按下它，這死寂的地方發生驚天動地的變化。

「沒有錯，按下它吧。」

微微下陷的按鈕並沒有被觸發，男子猶豫了一下後繼續問道。

「你確定要這樣做嗎？我想你的記憶對於他來說應該也很重要吧？」

「不，恰恰相反，我的記憶中的虛無和浪費實在是太多了，遠遠比不上你有意義，我會把有意義的東西留給你，然後你再留給他就行了。」

「你為什麼這麼確信我可以將那些東西留給他，難道我們是生物嗎？」

「或許呢。」

啪

按鈕被按下，持續了不知多少年的藍潮悄然消失，依然漆黑的城市突然劇烈顫抖起來。

「還算不錯，起碼最後還可以翱翔於天空，後會無期。」

男子走出房間，數不清的光亮從漆黑城市的各個角落升起，能夠抵擋恐怖水壓的屏障盡數破碎，沉重的海水以排山倒海之勢將一幢又一幢古老建築吞沒、粉碎，那些光亮就這麼直直地沖入了黑漆漆的海水之中，沒有人能說清它們究竟能否再次見到那明媚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