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二章 男孩子名節也很重要
「為什麼?」
柳清霜一番話開口,何瑾登時就傻眼了:費盡心思準備的這首曲子,可謂是投其所好了,她柳清霜沒有理由不接受的!
要知道,一首好詞對於青樓女子來說,可謂無價之寶。尤其自己還已移宮換羽,弄成了曲子,這樣一經演唱,必然令其身價更上一層樓
不信,你看看後世的歌星,能遇到一首好歌是多麼重要。
故而,妓女們對好詞的追逐,猶如走獸奔於麒麟,飛鳥翔於鳳凰,甚至不惜倒貼金物、自薦枕席
等等?
一想到這個,何瑾不由再度抬頭,看了一眼柳清霜的臉色。清楚看到她那沉痛不舍后,不由嘿嘿嘿地笑了起來:「柳大家,你當真不想要?」
「奴家不敢辜負何官人一番美意,然你我畢竟初次謀面,雖情投志合,但」
說到這裡,柳清霜不由面露哀婉,最終還是毅然決然地拒絕道:「反正這首曲子,奴家是不會拿來演唱的,何官人還是請回罷!」
「柳大家,你不會以為我是想拿這首曲子,換來今夜不歸吧?」何瑾卻是臉皮極厚,一語道破了她的顧忌。
在明代,從事娛樂行業的女子,可是有嚴格娼妓之分的。
娼字由「女」、「昌」兩部分組成,昌的意思是繁華熱鬧,指代街道。從字面理解,娼指的就是站在街上招攬客人的女人,比較低廉,販夫走卒都可那啥。
可妓就不同了,它由「女」與「支」兩部分組成。乍一看不明所以,可若是將「支」理解為「技」的半邊,那就不難理解了。
簡單地說,就是指有技藝的女人。
妓要比娼高級很多,而她們的技藝,也並不單指床上功夫。
作為一位名妓,不僅要琴棋書畫、詩詞歌舞是拿手好戲,外加儀態妝容、茶道人文也需登堂入室,甚至就連家國局勢、風月雜談也必須樣樣精通並且,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妓女未到逼不得已的時候,最好能保持完璧之身。
其中的道理嘛,人人都懂的。
而如柳清霜這樣等級的妓女,顯然還是處女。
一首好曲只是有可能會令她身價倍增,但代價卻是身價必然急速下跌。一個可能,一個必然盤算利益得失后,她當然不會接受了。
果然,何瑾這話一出口,柳清霜頓時面色一寒。
但比起之前那個不知好歹的陪酒小姐,她還是保持了很好的風度和涵養,哀傷言道:「何官人,莫要強人所難」
後面的話還沒說,卻見何瑾已猛地抱住了自己的前胸,一臉驚恐地道:「柳大家你想什麼呢,在下今年才十四歲,男孩子的名節也很重要的好不?」
「男,男孩子的名節?」
柳清霜縱然涵養再好,這會兒也忍不住秀目噴火、遽然攥緊了粉拳:你什麼意思,今晚留下來,難道你還吃虧了不成?
可就在她想著如何,將這個登徒子趕緊打發走的時候,何瑾又開口了:「在下送給柳大家這首曲子,可不是想著什麼男女之事,只想著請柳大家幫一個小忙。」
「小忙?」柳清霜已完全跟不上何瑾的思路,不由下意識地問道:「什麼樣的小忙?」
「喏就是這個。」何瑾踢了踢屋子裡的一個炭盆,指著裡面的金絲竹炭言道:「以後呢,柳大家就別燒這個了,換成沈家的無煙煤便好。」
「我跟你說啊,我們的無煙煤熱量充足、持久耐用,而且無煙無味,更可給柳大家免費贈送」一說起自家的生意,何瑾就跟換了個人似的,喋喋不休,極力推廣起來。
好在最後他還理智尚存,抬頭看了一眼柳清霜滿面不解的模樣,又一拍大腿,忍痛道:「算了,說這些沒用這樣吧,只要你肯答應照辦,我再送你四首詞曲如何?」
柳清霜頓時更加一頭霧水了:這,這到底是怎樣一個奇葩的少年?
未見真人時,以為他會是個沉穩不失雄心的才子。可想不到,竟是一介十四歲的少年。少年也就算了,結果最後是個渾身銅臭味的商人?
想到這裡,柳清霜不由面露冷笑,嬌聲叱道:「十首四首太少了!」
開玩笑,商人又如何?
這麼好的美事兒砸到自己頭上,又不用陪睡,傻子才不趁機討價還價呢。
「五首吧十首實在太多了。」何瑾面色為難,面露不甘。
「不行,至少要九首!」柳清霜面色堅定,寸步不讓。
「六首,不能再多了!潤筆費都不要了,再多的話,我就找別人去!」何瑾這下雄起了,態度強硬起來。
可柳清霜卻一點不為所動,仍舊獅子開口:「潤筆費少不了你的,但怎麼也要來八首!」
何瑾沒奈何,只能祭出了自己的殺手鐧:「柳大家,我這是在幫你呀,為何要如此苦苦相逼?七首,不行的話,我轉身就走!」
柳清霜這才微微一笑,道:「好,七首就七首。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言罷,她還主動伸出了芊芊玉手,又抓起何瑾的手趕緊對拍了一下,算是完成了君子協議。
一旁的郝胖子又一次看傻眼了,只不過這次不是對何瑾,而是對柳清霜:柳大家,你還是我心目中剛才那位引吭高歌、縹緲如月宮的仙子嗎?
怎麼一遇到老大后,你就變得跟嗯,好像跟沈小姐一樣?
可何瑾和柳清霜,卻一點都沒在意郝胖子的心碎。
談完交易的柳清霜,明顯心情不錯。但想了一會兒后,又不由疑惑問道:「何官人,沈家的無煙煤,奴家也是有所耳聞的。只是不知,你為何要這般費盡心思贈送給奴家?」
「當然是為了讓你代言啊」何瑾卻跟看白痴一樣看著柳清霜,道:「你雖然沒意識到,但事實上,你本身擁有著強大的明星影響力。」
「倘若磁州上下都知道,如你這樣的仙子,也用著沈家的煤炭,那些奉承追求你的人,豈能不愛屋及烏、趨之若鶩?」
這話一出口,柳清霜不由神色一凝,仔細地盯視起何瑾:這少年,好敏銳的眼光和獨到的智謀!看似別無所求,卻已然將最大的需求,悄無聲息地囊入手中!
更難得的是,他這等需求,非但不是建立在損傷自己的前提下,反而還主動奉送詞曲,更助自己進一步提升身價聲名。
如此,自己聲名越響亮,他從中獲得的利益也就越大這等神奇的手段,一下便達到了『雙贏』的效果。
想到這些,柳清霜不由主動又倒了兩杯酒,走到了何瑾面前:「何官人,就以這杯酒,祝我等合作愉快!」
何瑾當然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可就在柳清霜還未喝完時,他便已放下了酒杯,起身對著郝胖子言道:「郝兄,我們該走了」
剛喝了半杯、興緻漸入佳境的柳清霜,見狀神情不由為之一愕:「何官人,你這就要離去?」
「是啊都這時辰了,再不回去,我娘估計要打斷我腿了。」何瑾轉頭,卻是一臉的不解:「難道,柳大家還有什麼事兒嗎?」
柳清霜能怎麼回答?
她能主動說,我看不透你這個人,開始對你有些好奇了嗎?
她當然只能含含糊糊地說:「何官人文采斐然,有白樂天、柳三變之遺風奴家不才,卻也略懂些詩詞歌賦」
「詩詞小道兒,那比得上賺錢重要?」
何瑾卻不待她說話,便擺擺手告辭:「有空我再來,記得多多宣傳下我們煤炭哈嗯,還有那七首詞曲,我也會儘快送來的。」
然後,真男人說走就走,一點都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