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縣長到來
「三十二人生死未知……」
「百年一遇的特大煤礦事故……」
「錢和生命的重量……」
「黑煤礦為何能存在……」
「黑煤窯的黑暗背後……」
一篇篇新聞稿如同雪片一般,第一時間搶佔了大版面。
和以往煤礦出事,人都燒乾凈了,家屬因為賠償不公鬧事,把事情爆出來不同,這一次,幾乎是剛剛出事,事情就就爆出來了。
這樣的事還是比較罕見的,神農村那麼偏僻的煤礦都被第一時間報道出來,看到新聞的煤老闆都覺得菊花發緊,這是要嚴打還是怎麼滴……生怕出點什麼事,也被盯上。
也有消息靈通的,知道這是神農煤礦被人惦記上了,看吧,這事之後,整頓停業,最後肯定是換了老闆,就是不知道這幕後老闆是誰,這麼大手筆,這是要往死里整人家,估計這次神農煤礦的老闆,不死也要上吊。
大雨磅礴。
直到電視畫面忽然出現了一個小女孩。
一臉泥濘的小女孩,六七歲的樣子,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像能看到任何東西。
小女孩,身上都是泥巴,頭髮也亂糟糟的,就坐在一顆樹下的大石頭上,兩條腿搖搖擺擺的,赤腳,沒有穿鞋。
「我摘了野草莓,等我爸爸來吃。」
「我爸爸在井下。」
糯糯的聲音,跟那鏡頭裡的野草莓一樣,有著特有的酸甜,有著山裡小孩特有的純凈。
問話的記者居然流淚了……從農村奮鬥出來的小秦的眼睛也不自覺的紅了……
畫面在那女孩搖擺的泥濘的赤腳,結束了。
還想再看,卻沒有了,因為小彩兒被大牛嬸嬸給抱走了。
「外頭的都是壞人,千萬別被騙了。」大牛媳婦看到那些外來人居然湊到一群娃子跟前去了,趕緊衝過去。
記者小付還想再採訪就只能看到一個膀壯腰肥的大嬸的背影,還能看到她一手抱著一個娃,另一隻手直接拎著一個胖小子,噼里啪啦打的聲音響極了。
後面這兇殘打小孩的畫面,攝影師沒有再拍,又繼續圍到了塌方的礦井上頭,等著第一手消息。
眼下據說省城裡專業的救援隊也被困在路上,過不來,這邊只能他們神農煤礦自己的礦工想辦法救援。
救援隊沒有出現,但是當地的領導總算趕來了。
巫山縣的縣長祁國峰,第一時間趕過來了。
他本來正在家裡吃火鍋的,好不容易周末有點時間,丈母娘正好過來,他正在涮肉呢,結果尼瑪,新聞都出來,他治下的一個村子發生特大礦難了……
涮好的五花肉都沒有吃幾片,就跑來了。
真的是跑的,他的襪子都沒有穿,踩上皮鞋就出門了。
縣高官正好去省城開會了,祁國峰覺得,這個鍋鐵定是他的了。
尤其是此刻,看著密密麻麻的記者,他頭皮都發麻了,簡直是欲哭無淚,知道的是這裡發生事故了,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個新開發的旅遊景點。
火鍋的煙熏的他的頭髮一縷一縷的有點油膩,不過此刻顧不上髮型了,這要是真發生幾十人身亡的礦難,他這個縣長也做到頭了,一下車他就開口問道:
「現在現場情況如何了?救援展開了沒有?礦井下現在有多少人?」
來接待祁國峰縣長的是村長王大富和雙廟鎮派出所的所長劉文雄。
「省城的專業救援隊還在路上,現在是神農煤礦的礦工自己在想辦法下井,目前沒有再二次塌方的跡象。」劉所長麻利的回答道。
「神農煤礦的負責人呢?」
村長王大富哆哆嗦嗦的回答道:「事故發生的時候,神農煤礦的總經理也在井下,現在井上是副總在組織救援。」
祁縣長對面前這胖子有點印象,是這個村的村長,因為他村裡有煤礦,進縣裡開過會,不過聽到他說的話,倒是有些驚訝:
「那現在神農煤礦的老總也在井下?」
王大富堅定的點了點頭。
祁縣長是來的路上,看的神農煤礦的資料,說神農煤礦屬於村裡集資建立起來的,總負責人也是神農村村民,不過以前坐過牢,但因為在牢里表現良好,提前釋放了。
祁縣長十分冒火,出了事,連發脾氣的對象都沒有,可是事已至此,只能想辦法解決,他對著面前有些傻愣的胖子喊道:「你別站這裡招呼我,去把礦井的井道圖給我找來。」
等到王大富拿來那井道圖,看著那密密麻麻高低交錯的圖,祁縣長簡直是想哭,尼瑪,這一個小農村的煤礦,會什麼會有這麼複雜的井道圖,這是玩捉迷藏嗎?
還有這幅井道圖為毛是手畫的?那標註的字體是瘦金體?右下角的神農煤礦宣傳部是什麼鬼?
平日對古文學還小有研究的祁縣長一臉吃驚,只是此刻顧不上研究這些點,他一臉嚴肅的開口問道:
「目前發生事故的是哪一段?」
王大富想用手指比劃,但是他人胖手粗,手指一壓下去,就蓋了一堆的井道,看到縣長衣服胸前口袋上插著根鋼筆,不知道是不是太緊張了,王大富伸手,摸了縣長的胸,然後把鋼筆掏出來,低頭在井道圖上畫圈圈……
祁縣長的胸部起起伏伏,看著那一大圈圈,上下交織著好幾個井道,面龐發紅,半天了,吐出一句話:「把筆給我。」
雨停了。
祁縣長嘴上冒泡,不是著急的,是之前吃火鍋燙的。
傳說中的專業救援隊還是沒有等來。
卻等來了神農村的村民們。
當記者們看到,一群老頭老太太涌過來的時候,很是激動。
這是家屬要來鬧事了吧,一定是的。
而祁縣長臉都嚇白了,尤其是看著一個有八十好幾滿面皺紋的老太太,拄著拐杖,走路搖搖擺擺的晃過來的時候,這一個處理不好,礦井的人沒有救出來,外頭就要先出人命了。
除了這老太太,居然還有白髮蒼蒼的斷腿的老頭,老頭腿上綁著兩塊汽車輪胎皮子,一馬當先的走在最前頭……
記者老薛則是興奮的不自覺的舔著嘴唇。
這絕對是一個有看點的新聞,白髮蒼蒼的殘疾老頭,臉上皺紋比樹皮都要老的老太太,在礦井外頭,哭天搶地,等待礦井下的兒子,孫子……
聞著流淚,聽著傷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