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最後的劇本(64)

第316章 最後的劇本(64)

燭嬰恢復水神之力,也記起了所有的前塵往事,但他沒有回天庭,而是繼續留在凡間,陪同和自己受苦一世的妻子度過了餘生。

期間,往日交好的神仙不斷找來,希望他能儘快重返天庭支持紫薇大帝掌權,也有的神仙來勸他投靠戰神,許諾了種種好處,但燭嬰對仙界的爭權奪利厭煩了,只想在凡界做個逍遙自在的散仙,於是主動交出神籍,退出這場新帝的角逐旋渦。

時嫿找來的時候,他剛剛給妻子辦完喪事,還保持著老態龍鐘的模樣,坐在一塊大石頭上,看著遠處的晚霞發獃。

「如果還沒想好之後要做什麼,我幫你做決定如何?」

身後響起聲音時,燭嬰已經猜到是誰了。

他沒有回頭,只是心裡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每次見到這個女人都沒好事,在天界時因為她的一番話引發後來的諸多事,自己被貶;轉世為人後又遇到她,差點被那脾氣壞的藤妖打死;現在的他已經不是水神,不問世事,還找自己做什麼?

「我是沒想好接下來要做什麼,但也輪不到你來替我做決定吧!」

時嫿發出一聲輕笑,走到他旁邊坐下,屈膝抱起,將下巴擱在膝蓋上,看著遠處的夕陽道:「燭嬰,我現在是一個人了。」

燭嬰見過她的次數不多,但每次都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這麼多年來頭一次聽到她用這種低落的語氣說話,不由轉頭看去。

時嫿一如既往地穿著華麗,長發未束,水泄般鋪開,宛若黑色的綢緞輕輕包裹著她蜷起的身體,柔弱得讓人心疼,想把世界上最好的一切都給她,為她做任何事情!

燭嬰知道這個想法很不對勁,她可以是任何姿態,驕傲的、嫵媚的、強勢的……唯一不可能的便是柔弱!

這是對方的陷阱!不要搭腔!千萬不要!

「你、怎麼了?」

燭嬰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心道你完了!要被牽著鼻子走了!

時嫿似乎還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聲音悶悶的,「湛兒沒有了,小年小午也、沒有了。」

燭嬰其實從其他人嘴裡聽到過相關的消息,火神參與了九天玄火陣的布置,將藤妖燒得連渣都不剩。

說實話,他對這個結果不太相信,以時嫿暗中布局的本事,就算手下大意被擒,她也能想辦法把人救出來,可看她現在的樣子,好像事情超出了控制。

「你——」

燭嬰盯著她仔細看了看,突然發現一個讓他驚異的事,「實力怎麼下降那麼多?!」

時嫿「阿」了一聲,笑道:「很明顯嗎?應該是吧,我都不敢出現在那些人面前了,被他們發現后肯定會被抽筋扒皮,挫骨揚灰。」

燭嬰:「我覺得不至於,把你封印起來倒有可能。」

時嫿:「那我寧願選被挫骨揚灰。」

燭嬰:「可這樣殺不死你,最後還是會被封印。」

時嫿嘆了口氣,看著天空道:「連死都那麼難,我倒是有點理解黎川了。」

提到魔尊,燭嬰也很感嘆,「天帝和魔尊開戰,一直以來都被認為是最不可能發生的事,結果卻發生了,真是世事難料。」

時嫿:「也不難料啊,昊天驕傲自大,早就不爽魔尊壓他一頭,加上收了紫薇大帝的兵力,更覺得勝券在握,肯定會開戰的。」

燭嬰沉聲道:「那還不是因為你在其中推波助瀾!要不是——」

時嫿看向他,「要不是什麼?要不是你沒有被貶,銀河水軍還在紫薇大帝手中,昊天就不會向魔尊開戰?你真的覺得當年沒有發生那件事你就不會被貶?」

燭嬰被貶,是因為失職。

成神前,他有一至交好友叫荹止,是個妖,多年前突然消聲滅跡,怎麼都聯繫不上,燭嬰一直在暗中尋找,但怎麼都找不到。

直到有人拿著好友身上的信物找來,他才知道荹止因為自己得罪了火神,被困在西域火焰山下已逾百年!

想要救出好友,必須將火焰山上的火先撲滅,明知失職是重罪,水神還是義無反顧從最近的江湖調水滅火,間接導致了道州各地持續大旱。

事後被火神的親信告發,被貶下皆,而當初拿著信物告知他好友下落的便是時嫿。

「我承認,無意中得知你和荹止的關係時,我的目的確實是想要你為了救友犯錯,然後被貶,但你自己捫心自問,即便沒有這一出,天帝就找不到其他借口挑你的錯?」

想到其他一些和自己立場差不多的神的下場,燭嬰啞口無言。

「但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一開始我以為你是為了魔尊,現在看來又不是,那你費盡心思做這些,到底是為什麼?」

「是啊,到底是為什麼?」

時嫿露出個妖嬈的笑容,眼底的神色卻愈發讓人看不懂,「你還記得我們在人界的第一次見面嗎?」

燭嬰:「你是說白重歡?」

時嫿:「那時候你一直追在後面,是想搞懂我為什麼要奪夢吧。」

燭嬰回憶了一下,似乎是有這麼回事。

時嫿:「我輾轉各地,通過遊戲奪去人的夢境,其實是因為太無聊了。」

燭嬰:「……」

「你心裡是這樣想的吧!哈哈哈!」時嫿將腿伸直,兩手杵在身後撐著身子,笑道:但是呢,偶爾我也想做點認真的事。」

燭嬰沒有詢問是什麼事,安靜地等待著下文。

「我發現了一個東西,姑且……把它當成一種花吧!我把它叫做情花,不是使人產生情感的花,而是會讓人忘情的花。」

「情花很美,像是午夜盛開的曇花,有著和血液一樣的顏色,但它不像曇花一現,而是會永遠盛開,直到把這片天地的顏色全部吸收,萬物湮滅。」

燭嬰聽的心驚肉跳。

作為白重歡的時候,他並不了解三界發生的大事,但多多少少聽到些傳聞。

傳聞有段時間天降祥瑞,一些地方盛開出美麗的花朵,給人們帶來幸福和滿足,但魔界那個邪惡的妖女痛惡一切美好,帶人銷毀了那些花,觸怒上天降下恐怖的災厄。

凡是她去過的地方,所有人都會發狂而死,化為活生生的人間煉獄。

他聽到時就覺得不可能,哪有什麼能給人帶來幸福的花,如果有,家家戶戶種一支,豈不是全天下的人都幸福了。

現在聽時嫿提起,居然真的存在這種花,怎麼不叫他吃驚。

「幸來……災厄,難道傳說是真的?這花真有那麼大威力!」

時嫿反問:「你覺得呢?」

燭嬰搖頭:「不可能!幸福不會來得那麼平白無故,你把那些花毀了吧?那些人發狂莫非和此花有關?」

時嫿笑了起來,「所以我說你是天界頂頂聰明的神,幸好當時不在,不然我很多計劃估計實施不了。」

燭嬰:「我可不覺得你是在誇我,別賣關子了,趕緊說。」

時嫿:「那些其實不是花,只是……機緣巧合長成那樣,它會吸收人的情感,剛開始是嫉妒、怒火等不好的心情,讓人誤以為自己得到了幸福,慢慢的,連喜悅也沒有了,人就會變成麻木,無知無覺走向死亡,因為無情,便也無魂,就這樣徹底消失。」

燭嬰大驚失色,「竟然這麼狠毒!那你毀了這些花,其實是想救人!」

時嫿:「救人談不上,也救不了,我只是想阻止情花蔓延,吸收的情感越多,蔓延的速度就越快,而那些中招的人,一旦情花被毀,失去的情感形成倒流,承受不住這股衝擊便會發狂,只有極少數的人能活下來,也會變得痴痴傻傻,還不如死了乾脆。」

燭嬰嘆了口氣,看著時嫿似乎想說什麼,最後眼眸一黯,只說了一句話:「辛苦你了。」

情花的事,他沒有親眼見過也能猜出一二,天庭那些神以及玄門高人不可能真的看不出真相,可他們卻任由謠言散布,把她塑造成一個兇殘惡女的妖女,或者,這些謠言根本就出自他們之口!

眾口鑠金,積毀銷骨。

難怪時嫿的名聲一向不好。

「你是在心疼我嗎?」時嫿笑眯眯看著他,「那要不要接受我先前的建議。」

燭嬰一時不察,又落入對方的語言圈套,「什麼建議?」

「接下來要做的事啊!」時嫿沖他眨了下眼睛,「情花這麼恐怖,你也不想看著天下毀滅吧。」

「什麼意思!」

燭嬰這下是真的驚了,「情花不是被你毀了嗎?」

時嫿咯咯笑了起來,杵著腮看著他,「那可是黎川的本源意志,隨隨便便就毀了?你也真看得起我!」

「魔尊的——」燭嬰更坐不住了,驚得站了起來,「他不是、不是消隕了!怎麼還會……」

時嫿:「誒!此事說來話長,你要不要坐下,我從頭說。」

「來得及嗎?」

「可能吧。」

「……」

「能不能先變回你原來的樣子,現在太丑了。」

「……」

燭嬰重新坐下,滿頭白髮變黑,臉上的皺紋也消失了,恢復成年輕時候的樣子。

時嫿笑著道:「這樣就順眼多了。」

燭嬰:「抓緊時間吧,趁我對這件事還有興趣。」

時嫿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袖擺一揮,石頭上便出現了一壺酒和兩個杯子。

她倒上酒後,遞給燭嬰一杯,自己喝了一口,才開口道:「此事要從我和黎川見面那天說起……」

燭嬰臉皮一抖,忍不住道:「這都多久以前的事了,要說多久!」

時嫿:「從頭說起嘛,我盡量簡潔點,我和他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打了個賭。」

「……你連魔尊都敢打賭,膽子太大了吧。」

「沒辦法,他要殺湛兒,我只能鋌而走險。」

「賭的什麼?」

「賭能不能讓我愛上他。」

「……」

「好啦開玩笑,賭我能不能猜中他在想什麼。」

「呃,這倒是你擅長的。」

「才沒有,我完全看不出他的想法,一臉猜了好幾個都不對,最後我看黎川一言不發,似乎是不耐煩了,便說要不還是賭我能不能愛上你吧,我押不能。」

「……然後呢?」

「他同意了。」

燭嬰怒而起身,「我不聽了。」

「是真的!」時嫿一臉真誠,「不然外界為何都傳他愛我愛得發狂呢?其實不是,他只是想方設法讓我愛上他而已。」

剛剛坐下的燭嬰又想走人了。

什麼而已!

那是魔尊!讓三界忌憚了幾千年的恐怖存在!居然被你說的那麼卑微!太可氣了!那他們其他人算什麼,連螻蟻都不如?!

「你們要感謝我的機智。」時嫿道:「要不是我給他找到點事情做,情花爆發時間只會更早,由黎川親自操控,你認為還有任何迴旋餘地嗎!」

燭嬰斂色,「近千年來,魔尊鮮少露面,對魔族的事也不聞不問,為何會突然有這種念頭。」

時嫿:「就是因為他覺得沒意思,找不到做任何事的激情,才想自殺啊。」

燭嬰:「自殺?」

時嫿:「我說過,情花是魔尊的本源意志,這股意志就是毀滅自己,但是他太強大了,強到連死都不能,換做你是他,一心求死的話會怎麼做?」

「我的話……」

燭嬰帶入思考,臉色漸漸煞白起來,作為最強的魔,連天帝都不是他的對手,想要消失,唯一的辦法便是毀滅這片天地的所有意識。

意識消失,魔也會消失。

「現在你明白了吧。」時嫿道:「昊天向黎川開戰,從頭到尾都沒想過真打,他只是在試探,看看這位一千多年沒怎麼露面的魔尊是不是真的對外界全然不關心,順便顯擺下新擴充的兵力,向外界展示他擠走紫薇大帝成為天庭的最高統治者的姿態。」

「只要黎川像以前一樣不聞不問,昊天就可以隨便收拾幾個魔族然後收兵,既賺足了面子,又威懾了其他兩界,回去繼續做他的天帝,然而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魔尊不僅應戰,還親自出手了。」

「能對上魔尊的自然只有天帝,昊天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不,應該說他把命都給玩丟了。那場大戰打到最後,所有人都認為天帝為了消滅魔尊,選擇和他同歸於盡,或者說他們說服自己這便是真相。」

燭嬰臉色變換不定,他當然聽得出她的意思,人們為了符合自己的身份和立場,從來就只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比如相信她是個十惡不赦的大魔頭,比如相信昊天是為了正道才選擇的同歸於盡。

「我聽說,你當時也在戰場。」

時嫿笑了笑,「兩帝交戰,你不是說是我在推波助瀾嗎,這種時候當然得在現場親眼觀看。」

燭嬰面色一訕,「不,我其實也沒那個意思。」

時嫿:「你沒有錯。從你被貶開始,銀河水軍移權,天庭職位變動背後都是我在推波助瀾;隱字書現世是我讓人散布的,妖族內亂是我攪渾的水,巫族重新出世也和我有關,你可能想不到,我在人界名聲那麼差,成為人人得而誅之的妖女,也是我自己一手策劃的。」

燭嬰聽得目瞪口呆,「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時嫿:「為了殺死魔尊。」

燭嬰臉上的表情從驚異變成震驚,再到不可思議,「這樣就能殺死他?」

時嫿又倒了杯酒,一飲而盡,然後轉過身,看著遠處沉得只剩下一半的落日,緩緩道:「我不知道,我只是在賭,就結果而言,我贏了,也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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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少,你家戲精上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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