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4章：決戰關中（十七）

實際上，季布率軍去圍申屠嘉之時已經把這邊的防務安排好了，只不過負責此區域的將領丁固行動有點慢，對季布的命令陽奉陰違也不是一兩次了。

「爾等如此匆忙，欲往何處啊？」丁固叉著腰問道。

「回將軍的話，吾等乃是逃難的百姓，打算去那邊投奔親戚。」劉季壯著膽子說道。

「逃難的百姓？」丁固眯了眯眼睛，破衣爛衫的還真像。

「將軍，依屬下看那兩名青壯可不像百姓，倒像是軍卒，而那身穿男裝的瘦小之人看著有點像女人，這個答話的年齡不小啊。」副將李昊在旁提示道。

丁固仔細打量了一下劉季，「汝過來讓本將軍好好看看。」

劉季硬著頭皮往前走了兩步，「都說項王仁德愛民如子，項王麾下的將領總不會幹出謀財害命之事吧？老朽與家眷護衛喬裝改扮也是為了避免麻煩引來禍事，還望將軍明鑒。」

「喔~原來如此，那快走吧。」丁固點了點頭，這年頭出門確實應該喬裝一番以策安全。

「且慢！將軍，屬下以為此四人甚是可疑，還是暫時扣押為好。」李昊建議道。

「暫時扣押啊……」丁固猶豫了一下。

劉季聞聽此言心中大急，「將軍豈能言而無信乎？」

丁固皺了皺眉頭，「本將軍何時言而無信了？」

「將軍剛剛已經同意讓吾等離開，卻又聽信讒言，欲無故扣押老朽一家，難道不是言而無信嗎？再者，老朽有些弄不明白，足下與此人到底何人才是主將？」劉季真是恨透了那個副將。

「自然本將軍是主將，不過副將說的也有些道理，更何況只是暫時扣押罷了，等這邊戰事結束，自然放爾等離去。」丁固對李昊從旁指手畫腳也有些不爽，但此人是項王派來的，總得給些面子啊。

劉季一咬牙，當即大怒道，「爾等當老朽是三歲孩童嗎？屁的暫時扣押！護衛何在！反正都是一死，不如拚死一戰！丁將軍，兩賢豈相戹哉！」

兩賢豈相戹哉！

李昊瞳孔驟然一縮。

「兩賢豈相戹哉？」丁固挑了挑眉毛，還是頭一次有人用『賢』這個字來稱呼他，舒服……

「然也。倘若將軍想殺我，那便動手吧。若不想殺我，便請高抬貴手放吾等離去，他日必有厚報！」劉季看丁固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的馬屁奏效了，快讓寡人走吧，都要撐不住了。

「足下誤會了，也罷，既如此，那便……」丁固還沉浸在兩賢的喜悅中，而且此人還說將來必有厚報，結個善緣也好。

「抓起來！」李昊介面道。

丁固面露不悅之色，「李將軍，過分了吧？本將軍想放他們走，足下何故屢次阻攔？」

「此人便是劉季！難道丁將軍想放過項王大敵嗎？」李昊質問道。

「此人豈會是劉季？真是笑話！他明明有鬍鬚！放人！我是主將，我說了算！」丁固大手一揮。

「不許放！抓起來！本將軍有項王密令在手！丁固將軍若是再一意孤行，以劉季同罪論處！」李昊說話間從懷中掏出一塊令牌高高舉起。

「嘶……好好好，本將軍倒要看看汝抓錯了人如何跟項王交代！」丁固自然認得這塊令牌，他外甥季布特地囑咐他，見此令牌如見項王本人。

「抓起來！」李昊再次下令道。

「喏！」軍兵應了一聲奔著劉季等人就沖了過去。

劉季一看不好，這個副將竟然比主將還厲害！

「快跑！」劉季轉身就跑，祁夫人和另外兩名護衛也急忙跟隨。

李昊冷哼一聲，「除了劉季和女人，余者都殺了！」

漢軍士兵人多，而且體力充沛，劉季等人這一路腿都快跑斷了，剛才站了這一會兒，非但沒緩過勁來，反而使得雙腿沉重得猶如灌鉛了一般，哪裡跑得贏。

「啊！」

「我投……啊！」

兩名護衛瞬間變成了屍體，顯然錯過了投降的最佳時機。

劉季一看跑不過後面的漢軍，轉而向著渭水河邊跑去，想跳河逃竄。

結果到了河邊一看這湍急的河水，頓時止住了腳步，從這跳下去豈不是死定了？

「大王，咱們投降吧，已經無路可逃了。」祁夫人不敢跳河，而且也不想跳。

劉季一把拉住了祁夫人，「夫人！他們可要把寡人分屍換功勞啊！要投降也不能投降他們，需見到項羽之後方可一試啊！」

「可是項羽能來見咱們嗎？」祁夫人想把胳膊抽出來，卻是被劉季拉得死死的。

劉季冷冷的說道，「夫人不是說過願意為寡人去死嗎？難道現在多陪寡人一會兒都不行了？就那麼急著棄寡人而去嗎？」

祁夫人微微一愣，隨即放棄了掙扎，「大王何出此言？臣妾絕無拋棄大王之意。」

「那便暫且留在寡人身邊吧。」劉季說罷放開了祁夫人，鏘的一聲拔出了寶劍。

此時，漢軍士兵已經將劉季和祁夫人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不過給他們留下的空間倒是不小。

李昊分開人群，「劉季，還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時！」

丁固有些發懵，看這架勢，莫非此人真是劉季？不會吧，他明明有胡，鬍鬚掉了！

劉季粘的假鬍鬚在此時竟然掉了一半，索性乾脆一把全都拽掉算了，卻沒想到另一半粘的異常牢固。

「嘶……讓寡人投降爾等那是做夢！讓項羽來此相會！否則寡人絕不會投降！縱然我二人跳河自盡而亡，也不給爾等擒殺的機會！寡人要見項羽，有要事說與他聽！」

丁固眼前一黑，還真是劉季啊！自己非但錯過了天大的功勞不說，而且還可能被治一個誤放劉季之罪啊！如之奈何……

李昊冷哼一聲，「項王有令在先，倘若劉季在此地被圍，即刻叫他來看。來人啊，速去通稟項王！」

「喏！」有軍兵應了一聲，直奔西邊而去。

劉季心頭一喜，轉而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項羽緣何會在西邊？

此處在往西二十里就是那條通往隴西的小路了，難道項羽親自守在入口？

劉季想到這裡不由得打了個冷顫，也就是說，哪怕自己過了這關，最終也會一頭撞進項羽的懷裡啊！

實際上，項羽的確把大營安在那邊了，但離劉季所在的位置卻沒那麼遠，因為這大營本身就連綿十餘里。

不光項羽在，龍且、韓信、司馬卬等人也在，甚至還有蕭何。

其實，蕭何並沒有參加搜捕劉季，而是走渭水剛剛押運糧草到此不久。

中軍大帳之內，項羽還令人做了一個大沙盤，方便演示各軍動向，幾乎每半個時辰就有探馬往來大營彙報這場決戰的情況。

項羽和韓信也會根據情報做出相應的調整，即便劉季沒想到走這條小路去隴西，最終也會被收網的漢軍逼迫至此。

當然，劉季不拼盡全力也到不了這裡，畢竟重重關卡都不是虛的，劉季死在哪都不奇怪。

不過，項羽還是覺得以劉季逆天的運氣，逃到此處希望還是很大的，但也就僅此而已了。

「報！稟報霸王！李昊將軍已經將劉季成功圍在了渭水河畔！只剩劉季和一女子兩人！」軍兵大聲說道。

「大哥這也太神了吧？」龍且本來還對項羽這番安排不太理解，沒想到劉季還真來了。

司馬卬也是一副見了鬼的表情，「劉季能來到此處也是個奇迹啊，怕是季心那邊要氣瘋了吧？」

韓信嗤笑一聲，「劉季那些舊部估計也要瘋了，搜捕了那麼久最後還是咱們的人給抓住了。」

項羽微微一笑，「傳令吧，通知參與圍獵那些人劉季下落，讓他們火速趕來，孤王要讓他們親眼看著劉季身首異處。」

「喏。」

……

渭水河畔，劉季已然癱坐在了地上，無懼死亡的英雄形象坍塌了大半，項羽來的太慢了，實在是站不住了啊。

此時，祁夫人剛剛用水洗了洗臉，簡單收拾了一番，儘管穿著劉季的衣服，看上去也是頗有幾分姿色。

「夫人啊，寡人腹中飢餓，能否勞煩夫人開口和漢軍要點吃的？」劉季低聲說道。

祁夫人眉頭微皺，她也是有些餓了，而且劉季身為成王，在此種情況下向漢軍討吃的也確實難以啟齒，也只能由她來開這個口了。

「這位將軍，妾身又渴又餓，能否給些吃的呢？」

「誰有乾糧給我一塊。」李昊把手一伸，面無表情的說道。

身後有軍兵從懷中掏出一塊烏漆嘛黑的乾糧放在了李昊的手裡，李昊看都不看一眼就扔向了祁夫人。

祁夫人穩穩的接住，剛想吃卻又停了下來，轉身遞給了劉季，「大王先吃吧。」

劉季二話不說接過來就往嘴裡塞，就算要死起碼也要當個飽死鬼啊，就算吃不飽也要盡量多吃點才行。

漢軍士兵見此情景紛紛露出了鄙夷之色，同時用憐憫的目光看向了祁夫人。

祁夫人咽了咽口水，索性把眼睛閉上了。

恰在此時，人群自動分開，項羽等人到了。

「項王。」李昊躬身一拜，退到一旁。

項羽騎著烏騅馬威風八面的來到此地，身旁不僅跟著龍且、季布、韓信、司馬卬等人，還有申屠嘉、張良、蕭何、樊噲、呂澤、夏侯嬰、曹無傷、周緤、周昌等等降兵降將。

這些人在接到項王的命令后，即刻扔下大部分軍隊，騎馬火速來到此地等候項羽。

那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這麼多人拉網搜索，竟然還讓劉季逃到了這個地方，擒獲劉季的功勞已經歸了別人了，就剩下殺死劉季和分屍的功勞了，可萬一項羽要是想親自動手……

這個可惡的劉季，怎麼這麼能逃！

劉季看見項羽來了原本是有些高興的，起碼多了一分活下去的希望，但是看見項羽周圍那些昔日舊部，劉季頓時如墜冰窖，絕大多數人的眼中除了憤怒、狂喜，就只剩下了貪婪。

申屠嘉心中苦澀，和蕭何躲在眾人身後不敢露頭，張良面無表情暗自嘆息，夏侯嬰怒目而視強裝鎮定，曹無傷滿臉冷笑，張耳摩拳擦掌，樊噲躍躍欲試，周緤拿著短劍擠到了前排……

劉季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勉強站起身來，然後躬身施了一禮，「成王劉季，參見霸王。」

祁夫人也跟著欠身一拜，「妾身參見霸王。」

「劉季，死到臨頭，汝還想見孤王作甚？」項羽倒是想看劉季還能玩出什麼花樣，他已經安排好了船隻和水性好的軍兵，隨時準備撈人，想跳河逃跑可沒那麼容易。

「劉季想率領成國軍民歸順項王，並推舉項王登基為帝！」劉季心裡太清楚項羽想要什麼了，大漢霸王不過就是個權宜之計，早晚都是要稱帝的。

「哈哈哈……劉季，事到如今，汝投不投降還有何區別？汝一死，蜀地自然投降。至於登基為帝，大漢聯盟如今已有義帝，乃孤王親自所立，汝是想挑撥離間嗎？莫要再跟孤王耍這些小心思了，汝現在除了死得慘一些讓孤王開開心，對孤王沒有半點用處！」

劉季心中暗罵，項羽到了這個時候竟然還在故作姿態，但是這種事項羽不承認劉季也拿他沒辦法，更何況他現在是請降，惹項羽生氣那就是找死。

「項王此言差矣，劉季對項王還是有些用處的，劉季善於識人，可助項王分辨忠奸，依在下看來，項王收服的這些人中有很多都懷有二心啊。」劉季冷冷一笑。

在場的降將紛紛露出了驚恐之色，心裡已然把劉季罵了一百遍，這劉季若是信口開河，項王多多少少總會信一點吧？

「劉季！汝休要血口噴人！霸王，劉季此人心思歹毒，霸王千萬不能信啊！」曹無傷知道自己絕對是劉季最恨的幾人之一，頓時有些急了。

「對啊，霸王莫要被劉季那廝騙了。」

「不錯，劉季此人滿口謊話，最不可信！」

……

項羽撇了眾人一眼，「諸位稍安勿躁，孤王是那麼好欺騙的嗎？再者，孤王有問爾等意見嗎？劉季，汝且說來聽聽，若敢欺騙孤王，那後果必然是汝不願意承受的。」

「只要霸王答應饒我性命，微臣立刻就說，絕無半句虛言。」劉季心頭一喜，項羽可是守信之人，只要項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答應下來，他這條命就算保住了。

「喔？祁夫人的性命，汝不管了嗎？」項羽挑了挑眉毛。

劉季一愣，「呃，自然要管，也懇請霸王饒她一命。」

「喔，那好，孤王先答應饒祁夫人一命，待汝說完之後，孤王再根據汝所講內容，考慮是否答應饒汝一命。這便是孤王的底線和讓步，汝要是不識抬舉，那便不要談下去了。」項羽微微一笑。

劉季嘴角狠抽了一下，這叫屁的讓步！祁夫人的死活與他何干！

「項王如此寬厚仁德守信重諾，必定不會食言。在下同樣不會說假話，為表誠意，在下願意先說出三人，第一人便是……」劉季說到此處掃視了一下眾人。

眾降將臉色難看，卻又礙於項羽威懾，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第一人便是那邊那個姓丁的將軍！此人剛剛執意要把我放走，很多軍兵都可以作證，這種吃裡扒外的貨色留在身邊遲早是個禍害，微臣懇請霸王殺之以除後患！」劉季說話間向著丁固一指。

丁固瞬間瞪大了眼睛，再給他兩個腦袋，他也想不到劉季指認的第一個人竟然會是他。

屁的賢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