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6章 大王諭

二孫兒出生不久，皮日休突然感覺心口發悶，眼瞅著將不久人世。

彌留之際，床邊有多人相伴，夫人、妾室、兒子、兒媳、女兒、女婿紛紛拜倒，嚎啕慟哭。旁親擠不進屋裡，陳家、唐家、李家紛紛跪在屋外。

三月二十九日，申時，趙敬駕鶴，享年七十三歲。

他死後一個時辰不到，黃雛菊詩蘭先後氣絕；再過半個時辰，巧菊氣絕；半日不到，嫣月氣絕。

黃雛菊死得突然，從感知難受，到死亡，沒用上半刻鐘的功夫。她一輩子剛強，就算死也死得剛強，未吭一聲便安然離世。終其一生，任何事不推脫，心中時刻護家。雖然嘴上鋒利，心中卻滿是夫君。危難時提槍上馬，搭弓射箭；安順時居安思危，治家有方。終看，不失大夫人本分，堪稱大夫人之楷模。

她死相安詳，直到死，任然腰板挺拔，不愧為將門虎骨女。

再看那詩蘭美人，夫君剛咽氣，她便昏迷不醒，待大夫人走後，她幾乎同時離開人世。真可謂美人在骨不在皮，死時突然屋裡泛起一陣濃香，竟引來蝴蝶密封競相飛來，陪伴她安詳死去，死時她嘴角含笑，看起來甚是滿足，最終皺紋一展，讓人驚呼二夫人彷彿還童，甚是美妙。

她愛了夫君一生，夫君也愛她一生，至死美艷，不愧為當世第一美人。

巧菊死時，面帶急色，彷彿生怕被人落下一般，她一生忠於黃家小姐，追隨一生，陪伴一生，雖然語言刻薄，性格尖利，卻不愧為一代佼佼忠僕。

嫣月死時，面帶悲苦之色，她放不下紅塵，同時又苦思女兒，這一去，可以與女兒相見了。希望在黃泉路上，還能有夫君陪伴。

黃泉路上，皮日休正孤獨地走著，這條路很是凄涼。四周灰茫茫的，他實在提不起興緻來，回頭望了望，希望能見到人，又不希望見到人。突然覺得悲苦，坐在路邊嚎啕慟哭。

「你個老不死的，竟然在這裡，讓我好找。」

突然，聽到嚴厲咒罵聲，把他嚇了一跳，扭頭一看，竟然是黃雛菊，黃雛菊竟然變得如此年輕，看起來就好像十八九歲那般，一身黑段子短打的衣服，彷彿第一次看到她時候的裝束。

「哎呀，愛妻！」皮日休一喜，跳起老高，奔向黃雛菊，來了一個大大的擁抱。

「別沒個正行，」黃雛菊推開他道：「咱們慢些走，我死的時候，聽聞二夫人也快不行了，咱們等一等她，一起走也是個伴兒。」

聞言，皮日休猛點著頭。

可是，他先走了一個時辰，魂魄已經開始有些渙散，他又有些擔心起來。

黃雛菊看了看他，又著急地看了看後面，依然沒見到詩蘭身影，才道：「要我看，還是算了吧，如若再等，我擔心你身體吃不消。活著的時候你就陽氣不足，如今死了，想必也是容易潰散陰魂的。」

皮日休表了擺手道：「不急，咱們再等等。」

聞言，黃雛菊突然慪氣，坐到了路邊。

「哎呦，怎麼嘴巴噘起老高？」皮日休看透黃雛菊心思，卻撩撥打趣道：「你瞅瞅，還吃醋了吶！咱都成了陰魂了，你還這般計較，實在可愛。」

「哼。」黃雛菊側過臉去：「這輩子，跟著你可是虧死了。你滿心只有二夫人，卻沒有我。」

「此言差矣。」皮日休擺手道：「愛妻你不知，你在我心中分量，與日俱增，越是到了後來，我越在乎你，當我們都老了的時候，我擔心的並不是我死，而是時刻害怕你死在了我的前面。如若那樣，我真不知如何生活才好。別說沒發生，就算想一想，我心中都空落落的難受。」

聞言，黃雛菊突然哭出聲來，抹了抹眼淚，抱緊皮日休，夫妻抱頭痛哭。

「看來，我來得不是時候。」這時，一個輕柔女子的聲音飄來，聽起來是那般悅耳，彷彿風鈴一般敲打心房。二人同時抬頭，見到一白裙絕美少女，那一雙眼睛水靈靈，美得勾魂奪魄。

「嗚呼呀！詩蘭，終於把你等來了！」皮日休突然跳起。

黃雛菊也站起來道：「詩蘭，我們正在等你，你看你，還多心了。其實我知道，他只是在哄著我。再見到你年輕模樣，也難怪他為你痴迷，即使是我見了，也是喜歡。你年輕時候，與別人家婆娘說起家常，咱家媳婦在容貌之上，卻不曾輸過。」

詩蘭莞爾，道：「姐姐，你的度量之大，非常人可比，詩蘭甘拜下風。與你這樣的姐妹生活在一起，即使過了五十二年，仍然沒處夠，希望下輩子你我還能當得姐妹。只是做好姐妹，卻不當娥皇女英了。」

皮日休突然打趣道：「說不準，我上輩子便是帝舜，我死了，你們兩個便追隨我，可笑的事，娥皇女英便是堯帝的兩個女兒。」

聽皮日休打趣，黃雛菊罵道：「你竟想得美事，下輩子，說什麼我也不嫁給你了！」

「哼，一會兒喝了孟婆湯，你我便各自投胎，你這句話，恐怕你便記不得了，到時候，你覬覦我之偉岸，必然投懷送抱而來。」

「美得你！小身板兒，像個小雞崽子似的，還偉岸了！」

二人吵吵嚷嚷，突然聽到身後傳來急促腳步聲，大家扭頭一看，是巧菊奔跑而來。

「小姐！我終於找到你了！」

問巧菊，家中可還有其他人要死么？

巧菊說，聽說嫣月也不太舒服，只是她看起來一時半刻死不了的，如今老爺精神已有潰散之相，我等三人守住你三魂，趕緊走吧，別再等嫣月了。

時間緊迫，皮日休實在不能再等，於是四人向西邊走去。

一路走，一路回頭，左邊握著大夫人的手，右邊握著二夫人的手，巧菊陪在黃雛菊身邊。

來到孟婆橋，突然有一群小鬼兒活蹦亂跳竄了出來。

其中一赤面獠牙身高不足一米的小鬼兒，手舉一張大紅色牌子，上書：「中獎」二字。

小鬼嘰嘰喳喳，興高采烈地道：「恭喜你，成為幸運死者！」

「哎呦，陰差大人，您這是開得什麼玩笑？頭一次聽說還有幸運死者！」皮日休笑道。

那小鬼不然拉沉臉，一臉正色地道：「咦~~，你這個人，竟然不信我的，你以為我還會騙你不成？今日閻羅王家生女兒，大王開心，讓我等來守住孟婆橋，說第999個死者，便是中獎之人。這裡有大王聖諭，這樣你可信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