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寒蟬驚夢（2）

十年前，紐克市的富人區。

七歲的唐曉翼一醒來就聽見屋外的爭吵聲。他側頭望見床鋪另一邊已經空了，索性一骨碌爬起來。

赤著腳跑到門邊，唐曉翼剛把手放到門把手上，就聽見外面一陣玻璃破碎的清脆響聲，接著歸於沉寂。

唐曉翼拉開門走出去。

客廳滿地都是玻璃碎片，折射著陽光像是片片雪花。母親跪在客廳，捂著臉抽泣著。

唐曉翼踩著一地玻璃碎片走過去，被割破的腳在地上拖出一道猙獰的血痕。他走到母親面前，伸手擁住了她。

那是唐曉翼第一次見父母吵架，也是唯一一次。

因為那次以後，父親就再也沒出現過。

唐曉翼的母親是個集團董事長的千金，與身為唐家家主的父親門當戶對。

唐曉翼殘存的記憶里，混賬老爹是個溫潤如玉的男人，母親也是個知書達理的。這種包辦婚姻說不上有什麼感情，但他的父母也算是相敬如賓舉案齊眉。

那天之後沒多久，母親就帶著她回到了唐人街的本家。

幾乎所有族人都在那裡，母親一回去就被祖母叫去了議事廳，一起的還有族裡的一些長輩。

唐曉翼一個人坐在四合院的天井裡，數著雲過了大半天母親才出來。

唐曉翼小跑到她身邊，扯住她的袖子，仰起頭，清亮的眸子望著她。

母親憔悴地笑了笑，牽起他的手，柔聲道：「曉翼，我們要在祖母這裡暫住一段時間。」

唐曉翼問：「老爹不和我們一起嗎？」

母親搖搖頭。

於是他們就在老宅安定下來。

那段時間家族的人幾乎從世界各地跑了回來都聚集在宅子里，大人們每天忙得不見蹤影，唐曉翼很快就混成了這群孩子中的孩子王。

唐曉翼那天和一群孩子從公園回來，弄得渾身上下髒兮兮的。他怕被責罰，本來想偷偷溜進去，結果在院子里被唐雪抓了正著。

唐雪拎著他的衣領提小雞似的，上上下下打量，眉目間隱隱有怒氣，語氣無奈：「說了多少次了，不準偷偷跑出去！」

唐曉翼做了個鬼臉。

唐雪嘆了一聲：「算了，今天先放過你。過來見見你姐姐。」

唐曉翼從唐雪身後探出個頭，這才注意到唐雪身後立著個少女。

粟色的長發盤起，還未長開已經能初見日後必定是禍水級別的容貌，遠山般的長眉間總有化不開的離恨，微抿的薄唇，唇色淺淡。

唐曉翼目光向下一移，頓時不悅地蹙起了眉。

少女一襲黑色雲紋和服——是喪禮時穿的。

「這是日本遠親的遺孤，唐朝顏。」唐雪揉了一把唐曉翼的頭髮，「你這孩子，傻愣著幹什麼？叫人啊。」

唐曉翼敏銳地捕捉到「遺孤」這個詞。這就是她穿喪服的原因嗎？

唐曉翼別開臉，不情不願地道：「姐姐。」

唐朝顏微微頷首，算是答應。

這大概就是他們的初次交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