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0章 問話
一時間竟有些受寵若驚,急忙道:「師兄客氣了。想必是師兄功力大進,師弟們在此恭賀了。」其他弟子也不禁隨聲附和。
秋若風心中苦笑,卻並未辯解,只是無奈地擺了擺手。眾弟子見秋若風不欲多言,這才紛紛告退。未走多遠,便見滄心寒帶領一些弟子來勢洶洶地,不由紛紛行禮,「師伯!」
「怎麼回事?」滄心寒開門見山。
「回師伯,若風師兄正在練功。」
「哦?」如此時辰,已至拂曉,秋若風會弄出如此動靜?滄心寒自是不信,不過還是擺了擺手。
見眾弟子退去,滄心寒繼續向前走去:「你們也隨著下去吧,無雙,你隨我前去看看。」
「是,師傅。」
自宇君清重傷以來,門派瑣事便落在了一向不問雜事的滄心寒肩上,他雖不喜,卻又無可奈何。月如之前閉關修鍊,掌門冥逝忙著接待前來湛盧山的眾人根本無暇理會,他也只能如此,好在兩位弟子能獨當一面,這倒是讓他省心不少。
沒走幾步,便看到秋若風獨立洞口之外,身影蕭索,似融入了整個秋夜之中,竟有幾分孤寂。滄心寒不由一嘆,「都言少年不知愁滋味,若風終於還是沒能躲過這一劫。」
而這時秋若風也看到了趕來的滄心寒,急忙從洞口迎下來,「師傅,您來了?」
滄心寒點了點頭,「怎麼回事?」
秋若風不由得朝四周望去,倒顯得格外謹慎,「師傅,又有人闖入我們湛盧山了。」
「什麼?」任他這把年紀,滄心寒也不由得驚叫出聲。上一次魔物闖入湛盧山還盡在眼前,短短几日竟然又有人打天劍派的注意,難道真當天劍派好欺負不成?「他們人呢?」
「逃走了?」說罷,秋若風不禁低下頭,頗感慚愧。
深深看了秋若風一眼,便知來人不可小覷,所以並沒有責怪,反而平靜地問道:「他們一共有幾人?」
「一人。」
「一人?哼,一人就敢來我天劍派撒野,好大的膽子。他若是逃下山去,便算他識趣,若是不然,定教他枉來塵世走一遭。」滄心寒不禁氣罵道。「你看他是哪派的路數?
「回師傅,若風眼拙,未能看穿他的底細,但絕非名門正派之人。他控火之術極為怪異,莫非是『赤煉洞天』的人?」
聞言,滄心寒心中略感安慰。自五派大比之後,秋若風的心智已成長許多。若是從前,此般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話語你是絕難從他口中聽到的。
「赤煉洞天?他們久不行走修真界,此時來我湛盧山意欲何為?難道會有什麼陰謀?」滄心寒不由暗自嘀咕,然思索許久,仍然想不出天劍派與他們有何瓜葛,徒留一腔疑惑。「赤煉洞天雖行事乖張,亦正亦邪,但於我天劍派素無仇怨。若風你可看清楚了?」
「回師傅,我並無十分把握,只是覺得他控火之術極為怪異,不像中土門派法門,這才妄加猜測而已。」雖是這般說著,但秋若風顯然相信自己的判斷。這赤煉洞天乃是修真界有名的絕地,相傳是靈寶天尊煉器至寶流落凡間所化,相傳共有八處,其中最有名的便是赤煉洞天,而後人往往以赤煉洞天一蔽之。
由於那裡乃是絕地,極少人能從其中走出,但從那裡出來的人無一不是修為高絕之輩,而其聞名於世的便是這控火之術。這也無怪秋若風會有如此判斷。若是讓王易知道,也不知會作何感想。
滄心寒點點頭,「如今湛盧山魚龍混雜,此時先不要聲張,待我稟告掌門師兄之後,在做定奪。」
「是,師傅。」二人異口同聲道。
滄心寒微微頷首,「此刻風雲際會,你師兄二人切不可掉以輕心。」說罷身形一閃,消失在原地。
見著仍呆立原地的秋若風,劍無雙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自五派大比之後,二人見面的次數少之又少,雖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有些誇張,但他的確發現這位師兄變了。他不再像原來那般躊躇滿志,意氣風發,「師兄,你······」
秋若風長吐一口濁氣,「師弟此次隨掌門師伯前去探尋那物鎮守之地收穫如何?」
「回師兄,當日我隨師伯到時,那裡早已是人去樓空,空無一人,根本沒有絲毫物的蹤影。不過我們卻發現了蹊蹺之處,那裡竟藏著打通人冥兩界的通道。」
「哦?」秋若風心下暗道一聲果然,難怪當日物費盡心機要將他拿下,竟是因為那裡隱藏著人冥兩界的通道。轉念一想,問道:「你說那裡已空無一人,著實蹊蹺物竟甘願放棄此地?」既是費盡心機的遮掩,轉眼間卻又如此輕描淡寫的放棄,這怎能不叫他心生錯愕?
「不錯,根本沒有物的蹤跡。不過師伯已派人留下駐守,第二批弟子也已經趕去。除魔大會之後,還會加派人手。」
回想起當日他與劍心無端無故地絕地逢生,並非是天無絕人之路,而是冥冥之中自有蹊蹺。而這裡面必隱藏著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但他卻無從得知。
睹物思人,雖這般想法只在腦海里一閃而過,昔人卻勾起了思緒。秋若風一下子又陷入了悲寂之中,似乎身周的秋風也一瞬間變得蕭索,了無生氣。樹欲靜,風不止,人心浮沉。
劍無雙已感受到秋若風的悲傷,一時間卻又不知該如何勸慰,只好說道:「師兄忙碌了一宿,也該稍作休息。今天是最後一天,各派掌門、修真前輩就算是壓軸也該來到了,到時恐怕少不了師兄前去支應,師弟就不打擾了。」
秋若風點點頭,沒說什麼。見劍無雙背影漸遠,秋若風突然道:「師弟!」
聞言,劍無雙前行的身子陡然一頓,未等他轉過身子,便聽得身又傳來秋若風的聲音「好好珍重」。之後便再無一言一語,任他等了片刻仍無回應。「師兄,珍重!」劍無雙並沒轉過頭,而是大步離去。
此刻他已知道,秋若風的悲傷乃是源自劍心的離去。也是直到此刻他才知道秋若風如何變了,他變得重情,更有人情味,終不再是那個霸道張揚的師兄了。
看著劍無雙離去的身影,秋若風的目光隨之漸行漸遠,眼神也慢慢模糊,思緒隨著飄向了遠方。自五派大比之後,「少年英傑」「修真天才」的名號便已伴清風而去,天劍派的名聲也因他一落千丈。
他心裡恨吶,可那又如何?所謂「天意弄人」,人生不如意者本就十之八九。
可對他而言,這天意未免太作弄人。短短時間內,他不僅「身敗名裂」,而且親手放棄了苦苦追求的「愛人」,師妹反叛、師弟慘死,一切都好似夢幻一般,卻又如此地真切。真切到他已不知該如何感受悲傷,只覺得一股悲涼浸潤心底,忽上忽下,卻是空落落的。
在歷經了種種磨難之下,他知道他勝利了,藝高人膽大也好,僥倖也罷,他能站在此處便是證明。可他卻感受不到絲毫的喜悅,哪怕是他已修為大進,他仍然感受不到絲毫的興奮。宛如黑夜裡苦苦追尋燈塔的人,在歷經舟車勞頓、飢困潦倒地走近后,卻發現那不過只是一團螢火。他該憤怒,還是悔恨?
秋若風從不後悔自己做過的事情,哪怕它是錯的。那麼他就只剩下了憤怒,無邊的憤怒。「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那個蜀山弟子,他的出現攪亂了一切。」心思一閃,秋若風一腔的怒火好像突然找到了的出口,眼神之中竟散發出一股詭異地光芒,甚至全身都不由簌簌作抖。接著不停地大口呼氣,片刻后才恢復如初,臉上已浮現出冷冷的笑容。
卻說王易自後山逃離之後,一路馬不停蹄,沒有絲毫地猶豫。直到趕回天劍派分配的「臨時洞府」后,才稍稍放下心來。
回想剛剛發生的一幕,王易也不由得暗自心驚。剛剛看似無礙,實則兇險異常。他雖與秋若風只交手一招,但那卻是他蓄勢一擊,而秋若風則是倉促抵擋。即使如此,仍被秋若風輕易擋住,若非他當機立斷,恐怕此時早已被秋若風拖住,到那時他無疑會被團團圍住,成為眾矢之的。然這卻怪不得王易大意,他曾與秋若風交過手,自不免有陷入印象之中的定勢,哪想到秋若風亦是今非昔比,修為也達到了尋仙之境。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此事又給王易上了一課。
遠處熹微的晨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自遠而至,徐徐照射至洞口,如此真實。王易知道一晚上地忙碌已塵埃落定,新的一天開始了。
四季交替,日月運行,天地萬物,莫不有其規律。並非忙碌就會有收穫,雖經過一晚上的探查,王易並未得到太多有用的消息。若說毫無所獲倒有些誇張,可事實上卻也相差不多,只不過將他心中的疑惑一一印證了而已。從後山山洞殘留的氣息來看,傳言並非虛談,洛雪真的已遁入魔道,只是現在不知她是生是死,蹤跡如何。
他現在只祈求洛雪能安然無恙,哪怕就算是墮入魔道也無妨,只要她不曾仙去,就算是踏遍碧落黃泉,他也絕對會找到她的蹤影。這般想著,王易不由攥緊了拳頭。
從洞口望去,洞外已是人影攢動,漸漸熱鬧起來。「一年之計在於春,一天之計在於晨」哪怕是這寂寥的秋日,清晨的時光仍然是難能可貴的天賜之物。而這些修行數載抑或數十載的修者自然不會放過。
王易本不欲再去人前走動,以免徒生事端。但想來若是如此,又不免招人懷疑。畢竟如此修真盛會,誰會甘心錯過?他若閉門不出,那豈不是不打自招。
「眾人皆醉我獨醒」一言說的好聽,但若到真有那麼一個人來到身邊的話,世人卻往往是厭惡唾棄的。
正當王易猶疑不定之時,洞口突然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無名兄,立身否?」自從踏入修真之途后,修者已極少高枕而眠,甚至和衣而卧者亦是極少,往往打坐調息一坐便是一夜,所以這才有「立身」的說法。
王易知道來者正是君莫問,這才跳下石床,朝洞外走去。雖然僅僅是臨時洞府,但天劍派似乎極力想舉辦好此次除魔大會。所以洞內布置雖稍顯簡單,但每個洞府都設置了禁制,配合每個修者獨有的手法,若非主人自願,外人很難窺伺別人的秘密。所以君莫問自然不知道王易洞內的情況,這才開口詢問。
「莫問兄。」王易微微施了一禮。
君莫問沒有託大,同樣施了一禮才道:「無名兄可算是見到你了,自昨日後山分開,無名兄好似憑空消失了一般,倒是想煞我也。」
聞言,王易表面波瀾不驚,但心中仍不由得一凜。「這君莫問出言暗含深意,到底是何居心?難不成是敲山震虎,警告我不要輕舉妄動?」王易心裡暗忖卻並不以為意。他自認為行事有其分寸,並不會受外人所擾。無論君莫問是偽君子也罷,真小人也罷,都無法干擾他的決定。只是心中不免有一種重拳落在虛處,不吐不快的感覺。
「去見了個故人,倒是讓莫問兄惦念了。」厭倦了虛與委蛇,王易開門見山道。他如此做倒也並非一時衝動,君莫問明知他「別有用心」還帶他上山,顯然亦是別有用意。王易雖一時揣摩不出他的用心,但卻並未掉以輕心。君莫問一直在試探他,而他又何嘗沒在試探。
「想不到無名兄在湛盧山上還有故人。」見王易突然不再顧左右而言他,君莫問不由為之啞然,頓了頓才訕訕道。言罷,見王易仍緊緊盯著他,他也不禁有些不舒服,急忙轉移話題:「無名兄似乎對於除魔大會並無多少興緻。」
「哦,不知莫問兄何出此言?」王易聞言一愣。他自然是不感興趣,可也不會這般明顯吧。
「我本以為道兄意欲混入湛盧山乃是想見識見識除魔大會,但昨日一別後便再無道兄的身影,甚至交易會上都不曾見你現身,想來道兄應是五派之人吧?」他話語之中雖有疑問,但語氣卻是像是在陳述事實一般。
見君莫問話語中綿中帶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