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分贓(下)

第三十章 分贓(下)

()望著韓庸離去的身影,林雷低聲道:「這人已經懷恨很深,大哥,是不是讓人追上去把他殺了?」

林風搖了搖頭,說道:「就算他懷恨的話,咱們要面對的也不過是他一個人而已,這次韓庸出兵海鹽村,是和東嶽勾結的,很明顯目的就是咱們這些貨,並不是官府明面上的行動,他和他的主子不敢聲張出去的――而且我們手上還有個籌碼,和官府之間的關係也沒有完全破裂,事情未必就沒有挽回的餘地。」

說到這裡,林風頓了頓又道:「可要殺了他,就算是兩廣總督,也不可能瞞住一個總兵被殺的消息,事情一鬧大,咱們就要面對朝廷的怒火了,這買賣不划算。」

其實林雷也知道,以現在林風船隊的實力,如果真的惹怒朝廷,後果就大大不妙了――畢竟現在已經不是十年前倭寇勢力最猖獗的時候,就連王直、徐海這樣的大佬都折了,和朝廷明目張胆的作對,並不是明智之舉。

見林雷默默點頭,林風又掃了伊東景上一眼,皺眉道:「伊東,這人雖然是敵人,可打敗仗了也未必就要自殺,你知道我們中國的西楚霸王嗎?」

此時倭國武士大多從小就要學漢字習漢禮,四書五經那是普及教材,伊東景上出身武家,又以「漢時中原秦氏」的後裔自居,史記自然是看過,便點頭道:「知道,霸王項羽勇猛無敵,是個大大的英雄,可惜被小人的陰謀所陷害,被迫切腹自殺,和大宋的文天祥陸秀夫一樣,是武士最應該效仿的對象。」

註:倭國武士道中最開始的精神偶像就是陸秀夫、文天祥等人,並曾有許多詩人為之作漢詩傳唱。

林風這個汗啊,項羽不是自刎的嗎?什麼時候變成切腹自殺了?不過考慮到這傢伙讀的史記版本可能不同,也懶得和他爭辯,便說道:「是,這固然有氣節的行為,但要是項羽能夠忍一時之辱,渡江招兵買馬,重整旗鼓再和劉邦決一死戰,最後的勝利屬於誰還未必可知?」

其實林風本來是想說「江東子弟多才俊,捲土重來未可知」的,不過怕這倭人聽不懂,便用白話解釋出來,只見伊東景上似乎有些苦惱,拚命思考了半晌,才慎重無比地說道:「主公,或許你說的有道理,但我還是堅持武士的選擇。」

「嗯,你這麼想也很對。。。」林風淡淡地說道,這些倭國武士從小受的就是這種訓練,或許在倭國沒什麼,可混在奉行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戰略的海賊團伙中,卻未免有些格格不入――難怪海盜大頭領們都只是讓他們當炮灰了。林風自然也不會真的去糾正他們,不然的話,誰來給自己賣命?

這時林雷已經指揮著部眾將所有的貨物和半數銀子都搬上了船――剩下的那十萬兩銀子,是留給戚繼光的。林風在心理算來算去,這次來廣州銷贓,雖然沒有賣出去半匹絲綢,卻凈賺了十萬兩銀子,加上東嶽商行那位柳掌柜的身價,總共是十一萬兩白銀,也算是收穫頗豐。

不過這些銀子要是讓林風自己去花天酒地地玩樂,可能一輩子都花不完,可要維持整個船隊,卻還是嫌太少了。

就算不建船塢自己造船,暫時花錢從別的途徑買船,可能出海的大海船最少都要七八千兩銀子,戰船或許還更貴,更別說上面配置的火炮、火銃、火藥、弓弩等武器,還有上千弟兄和家小們的生活費用,雜七雜八的東西加在一起,那又該多少錢?十幾萬兩銀子扔進去,也就是個冒個泡,根本不能徹底解決問題。

「看來還得開闢新的發財途徑啊。。。不知道那些佛朗機人什麼時候能到歐洲?」林風暗暗嘆氣,其實給海商護航收取保護費是最穩定也長久的收入,不然的話鄭芝龍鄭家海盜船隊也不會把這個當主營業務,而原來的本職搶劫卻變成了兼職。

只是要想經營這項業務,至少在實力上要有泰老翁這樣的水平,能完全控制一大片海域和主要航道,而以林風現在的能力,也只是做個嘗試,剛剛起步罷了。要想快點發展起來,眼下還得先找些來錢快的事情干。

「幹什麼好呢?難道還要繼續去搶劫。。。」林風心裡其實是不願意真的當海盜的,他在性格上雖然受了以前那個林風某些影響,可畢竟並不是他,作為一個普通的現代人,對這種純粹的犯罪行為還是有些抵觸――當然,今天這種事情例外。

這時林雷急匆匆地走了過來,低聲道:「大哥,戚繼光的人來了,他們已經把韓庸帶來的軍隊給打跑了。」

「嗯,讓他們過來,對了還有,你讓兄弟們做好準備,多放些崗哨,海船也隨時準備接應,知道嗎?」林風眼中精光閃過,淡淡地吩咐道。

林風非常尊敬戚繼光,可這並不等於他就能相信戚繼光,更何況戚栩琳剛從風鶴出來,就被戚繼光派人給接走了,現在林風手上已經喪失和戚繼光平等交易的最大籌碼,無疑也就讓他更加警惕――畢竟林風的身份是海盜,是倭寇,要是這位民族英雄給自己來個兵不厭詐順手牽羊,那就哭都哭不出來了。

林雷答應一聲,立刻便下去布置,數百名林雷帶來的最精銳的海盜立刻刀出鞘箭上弦,火槍手們也填好彈丸,躲在暗處只等船主一聲令下,便能對來犯者開火,而停在外海的四艘林風船隊最大的戰船,也放出所有的小舢板,只要動靜有半點不對,便能將留在岸上的海賊們接回船上。

不多時,在泰冰兒和胡大山的引領下,百餘名漁夫農夫打扮的青年漢子走了過來,昏暗的燈光下,只見這些青年漢子大多皮膚黝黑手腳粗大,木訥的神情看上去倒真的有幾分像是樸實的鄉下人,可林風卻知道這群人絕對不是在土裡刨食的普通農民,這種凌厲的殺氣威重的壓迫感,沒有鐵一般的紀律,不是久經沙場的虎狼之師,是絕對做不到的。

只是讓林風奇怪的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戚繼光審美有些問題,他的這些兵連個稍微白凈好看的都找不到,絕大多數都是土裡土氣的樣子,難道說戚繼光故意找些不好看的兵,來襯托自己的英姿?林風有些惡趣味地想到,要不就是覺得這些土生土長的農民兄弟們好糊弄,事實上,還真給林風誤打誤撞地給猜到了,戚繼光還真是這麼想的。。。

不過為首那名軍官林風卻認識,正是那次在街頭把戚栩琳給拉回去的騎士,當然,他現在也是漁夫打扮,穿著條露著小腿的水餛,光著脊樑,手中提著把魚叉――也有點像戚家軍改進的那種長槍,聽他和戚栩琳之間的稱呼,這人應該就是戚繼光的弟弟戚繼美了。

林風自然不會說破,只是臉上堆滿笑意,拱了拱手道:「千總大人,想不到我們又見面了。」他還記得戚繼美糾正那次「將軍」的稱呼,說自己還只是個千總,不能被稱為將軍,顯然這位小戚將軍對人對己都極為嚴謹,不能出半點差錯。

戚繼美臉色卻有些不善,前些天在廣州街頭遇到時,戚繼美還制止戚栩琳找林風等人的麻煩,誰知道這群人竟然真的是倭寇!要不是那小丫頭盯得緊,誰知道最後會出什麼事情?而自己居然讓倭寇大搖大擺地從眼皮底下溜走了,想到這裡,戚繼美就有種被愚弄的感覺。

只是今晚是來辦正事的,戚繼美也不好發作,便點頭道:「原來是你,戚將軍讓我來做得事情已經辦妥了,你許諾給我們的東西準備好了嗎?」

林風笑了笑,說道:「做買賣講究的是誠信,更何況是和戚將軍做買賣?東西都在這裡,將軍隨時都可以拿走。」

說完,便有數十名海盜將十多個箱子搬了過來,當著戚繼美的面逐一打開,箱子里立刻便倒出白花花的銀子來――能同時看到十萬兩銀子的人,世界上絕不會太多,不過這位小戚將軍卻似乎沒有半點激動,只是一板一眼地讓手下的士兵們仔細清點。

但這些鄉民出身的士兵們卻有些蒙了,只是戚家軍軍法殘酷無比,只能暗中咽下口水,互相交換著興奮的眼色,心想這下兄弟們的軍餉和賞銀總算有著落了,他媽的,老子們打生打死拼死拼活,每天才三分銀子,一年也才十兩,拿個倭寇首級三十兩銀子,還要一個隊(12人)的人平分,這些殺千刀的倭寇搶一票,就這麼十幾箱銀子,難怪這麼多人去當倭寇!

想到這裡,這些士兵看著海賊們的眼神都開始不善起來――這也怪不得他們,誰讓戚繼光實行的是低工資高獎金的制度呢,在戚家軍士兵的眼裡,林風他們的腦袋就是相當於白銀的硬通貨,拿了去是可以換錢的,自然垂涎欲滴。

海賊們見到這些士兵貪婪的目光,不由得都激靈靈打了個冷戰,心想這些傢伙怎麼看起來這麼凶,他媽的像鯊魚看見血似的,手心裡都握著把汗,長槍腰刀握的更緊了,火銃手們也都屏住呼吸,隨時準備動手。

戚繼美見林風的部下們一個個如臨大敵的樣子,忍不住皺眉道:「林船主是?」

林風愣了愣,點頭道:「嗯,將軍點驗完了嗎?數目都對?」心想戚繼光怎麼會知道自己就是林風,看來以後還是讓那些海盜們別叫自己「風哥」的好,省得身份一下就被人給發現。

戚繼美淡淡地道:「銀子沒問題,只是林船主你的部下似乎有些太緊張了?我們這次是來合作的,又不是來打仗,何必弄的這麼如臨大敵?難道說林船主還不放心我們?」

林風也沒有推諉,直接承認道:「沒錯,我雖然對戚將軍很景仰,但他是兵,我是賊,總得小心提防才對,如果有一天能化敵為友,或許才可以戚將軍和你共飲幾杯水酒,那時候才能放下心來。」

戚繼美深深地望了林風一眼,忽然低聲道:「林船主,以後還有這樣的機會,別忘記戚家軍。」

林風拱手道:「好說,好說。」心想歷史書上寫的那支威震倭寇的軍隊,不會被我就這樣給腐蝕敗壞了?那這樣我可就成千古罪人了,十年後蒙古人還要你們去打呢,總不能讓我把海船開到蒙古草原上去?

戚繼美點了點頭,又念念不忘地加上一句:「林船主,我昨天已經升為副將,不再是千總,你可以喊我將軍了。。。」

林風差點暈過去,這戚家三兄妹還真是極品,老大是赫赫威風的大明名將就不說了,半夜卻跑到花船上去行賄,老二是這麼個日耳曼軍人的古板形象,連海盜對自己的稱呼都要較真,至於那老三,更是個沒腦子又自以為是的小姑娘,也不知道是他們爹媽是怎麼生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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