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回 自戕

「孩子，還餓得住么？」

我嘆了聲氣，幾乎嘆盡了最後的氣力，吊著半口氣晃了晃腦袋。

師父走到我面前，俯下身，將我身子攬起來，架在他臂彎里，「師父給你找吃的去。」

我也沒力氣細想，只當他安慰我，便眨了眨眼算給了個回應。

還未及我回過神來，他捏開我雙唇，一股腥熱的液體灌了進來。我睜大了眼，瞧見滿眼的猩紅。

他咬破了自己手腕，滿嘴是血，滿身是血，我忽地發覺他皮膚是那樣蒼白，像冬日的雪，沒一絲暖意。

我推開他，卻將自己給推倒了，掙扎著爬起來，狼狽地手腳並用躲到離他最遠的牆角，撕扯下一截衣袖無休無止地擦拭臉頰與雙唇，要將血擦乾淨。

他轉過身，一步步走來。

我幾欲將自己塞進牆角縫隙中，雙手在空中亂抓亂打，口中哭喊，「師父您別這樣！您別這樣！一畫求求您了，別這樣！我要同您一起死，比您先死也行！您不要自戕救我！」

我哭得聲嘶力竭，自以為哭嚎出了驚天動地的氣勢，豈料因實在餓得沒有氣力，一聲聲哭喊竟似委曲婉轉的低泣，沒個屁用。

師父仍是一步步走來，我已無處可躲了，只得仍舊哭喊：「您不要自戕，不要救我！我捨不得您這樣！我受不起！」

他不理，嘴角噙著笑意走來。

「我不愛喝血！難喝的緊！我不喝，我不喝......」

見他已幾乎到了跟前，血腥氣鋪天蓋地而來，我此生第一次體會到深入骨髓的絕望，一呼一吸都痛得難以忍受，氣息卡在胸口，好似壓了一塊生鐵，麻脹感由指尖足尖而始，漫溯全身。

我捏緊雙拳鼓起一口氣，一躍起身，緊閉雙眼朝石壁上撞去，想立時結果了自己，免去師父的苦痛。

是師父將我養大，教我本事，使我成人。我設計殺他，便決計不可獨活，否則日後每時每刻都是折磨，定是比死還痛苦百倍。

正當我腦中跑起至光屁股開始的走馬燈時，身後那雙大手猛地將我往上一提，擲向空中。

我餓得好似一根蒿草，無力亦無心抵抗，在空中飄蕩一會兒，又被他接住。

我心一橫，緊閉雙唇，打定主意只要他再強逼我喝血便咬舌自盡。

從前我是萬萬不肯咬舌自盡的，若不得不自我了結，那麼一劍封喉定是首選，戳心窩也成，咬舌是下下下下策，無舌女鬼最是瘮人，且說不出話，日後見了別的鬼相談甚歡，只得默默在一旁干著急，那千年萬年的地下日子可就孤單無聊的緊了。

但眼下顧不得這麼多了。

師父接住我，指尖在我背心輕拂一陣，我心頭一沉，大意了！餓昏頭了！竟忘了他會封我穴道！

我奮力調動渾身真氣，想借內力沖開穴道，豈料師父手法雖輕，實則下手奇重，另我又體力不支，費了半日的力也未沖開一道。

眼下我連話也說不了，只得淚汪汪地望向他，他卻不與我對望，捏開我的嘴便將手腕侵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