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楊縣之獵

第三十一章 楊縣之獵

這裡眾女官見了都暗自好笑,只聽內豎且轉向耿姬道:「奴才說實話,驪娘娘打進宮就不喜歡女椒,三天兩頭變著法兒折騰她,女椒也機靈,雖然受了不少氣,也總能應付過去。」

「驪姬既不喜歡女椒,怎麼不把她攆了,非要留在身邊生閑氣?」

「奴才私下捉摸,女椒是主公的舊人,一則驪娘娘要顧及著主公的面子,二則留女椒在身邊,去主公那裡走動可以方便些!」

「你敢在認罪書上畫押,指認驪嬙的罪行嗎?」

內豎且一哆嗦,隨即壯起了膽子道:「奴才現在跟了耿夫人,就什麼都不怕了。」

耿姬理了理衣襟,帶領眾女官從寢室出來,端坐於正殿之上。這裡夫人們早等得不耐煩,一個個叫苦不迭,幾次打發人去後面查問,卻被擋在外面。此時見耿姬臉上陰晴不定,卻不敢多問了,大殿里頓時安靜下來。

耿姬沉聲道:「驪嬙,自你姐妹倆進宮至今,主公對你們百般遷就,萬分榮寵,本夫人也對你們頗多照顧,不想驪嬙你竟越發嬌縱無度,狂妄託大起來,主公不過對你稍有些冷落,你就千方百計爭寵奪愛,爭寵不成便懷恨在心,唆使手下私自刑殺宮女。本夫人怎容你等如此禍亂後宮,行此暴虐之事。永巷令,先派衛兵將章含宮禁閉起來,將所有宮人和僕役關押審查,錄下口供,所有和此事有關的人拉至永巷杖斃,不知情者重新發配至各宮,審查完畢后本夫人再來處置驪嬙。從今日起,驪嬙被貶為宮婢,去把她身上的玉飾拿下來。」

平日耿姬素以敦厚、沉穩處事,此刻一番雷厲風行的言詞,令眾人都錯愕不已。蕙姬、薄姬暗自心驚,再看驪嬙,面如白紙,雖有舌劍唇槍,此刻卻一句說不出來。

幾個內豎過來要拿驪嬙腰間的玉佩,驪嬙狠命扯下來要往地上摔,被內豎一把奪過,順勢將她推倒在地,驪嬙覺得胸口氣血翻湧,吐出一口血后,便人事不知了。

而此時的晉詭諸,已在百里之外,正率領著人馬往楊縣獵場而去。晉侯好獵,雖說宮城內便設有獵囿,內養珍禽猛獸無數,但晉侯猶嫌不足,令人將位於楊縣的一片山林圍起,不許民眾私自捕獵。這片林子依山傍水,水草豐盛,各種猛禽繁衍充盛,正是狩獵的好去處。

晉侯此番出行,選了精英甲士三千人,分坐五十輛戰車,一路威武而行,但見車輪滾滾,馬蹄振振,車馬揚起的塵土漫天蔽日,所到之處,民眾無不夾道而觀,場面之熱鬧絲毫不亞於春秋時節的祭祀。晉侯命兵車一路慢行,出了郊外后,人煙漸漸稀少,才下令全軍速行,趕往楊縣獵囿。

軍隊兩日後抵達楊縣,選了一處平整之地,安營駐紮下來。晉侯此番一為狩獵,二來也是為了操練軍隊,當日便令大司馬荀息為元帥,趙夙、畢萬為上、下軍將領,整頓車馬,布陣操練,晉侯則帶著兩位公子和大夫們坐陣前觀操。

荀息下令全軍布陣,排在最前列的是戰車,每輛車上的三名甲士皆是士兵中的精英,坐在中間的御手緊控韁繩,四匹馬一字排開,站立有序,站於左邊的甲首腰佩短劍,持弓背箭,車右則手持三丈長的長戟,肅立在戰車右方。每輛戰車后配有七十三名帶甲持戈的機動步卒,以甲首為號令,跟隨戰車行衝殺布防之事。

大司馬荀息站在主戰車上,搖動金鐸,發出號令,趙夙舉起軍旗,身後的鼓人隨即奮力擊鼓三通,五十輛戰車便一同向前疾馳,三千甲士緊隨在後,一路吶喊助威。鼓人改變鼓點,甲首便舉起戰弓,搭上箭矢,向前方一齊放箭。一通箭放完,車右持三丈長的大戟,奮力向前揮刺格鬥。又一通密集的鼓點,車后的步卒應聲小跑向前,將戰車圍住,執戈向四面舉刺,作奮力砍殺狀,戰車與步卒配合得天衣無縫。一通演練后,鼓手敲響銅鐃,步卒收起矛戈向後撤退,跟隨戰車一路小跑,視軍旗方向退至校場外。全場演練但見軍容整齊,車馬不驚,進退十分有序。

狐突向晉侯道:「荀司馬帶兵有功啊!荀大夫自任司馬以來,無一日不為壯大我晉國軍容而殫精竭慮,我看今日的演練,軍容之肅整實非一日之功!」

夷吾坐於下席之末,此時也起身道:「君父神武,將我軍從一軍改為兩軍,上下相合,首尾呼應,從此我晉國兵強馬壯,實力大增,諸侯各國以後更不敢小覷我們!」

眾大夫一片附和之聲,紛紛道:「如此下去,不出幾年,我晉國便可稱霸中原了。」

士蒍道:「主公,我晉國雖日臻強盛,卻遠未強大到可以稱霸,舉目中原諸候各國,鄭國地處中原心腹,佔據虎牢之險,引洛水之便利,兵力強盛,向來是周王的東南屏障。魯國坐擁泰山祭祀重地,秉承姜太公文治之法,素來尊崇周朝的禮儀規治,為天下禮法中心。宋國乃商朝裔臣微子啟之後,當年周武王親封為公爵,位高爵尊,同虢、虞兩國同為周王的臂膀輔臣。南面的荊楚地緣浩渺,霸守一方,其實力深不可測。尤其是齊國,自齊侯任用了管仲之後,在國中實現變法,如今齊國大治,實力非同尋常,多次奉了周王令,在中原伐衛拒楚,驅狄救邢,數次召開諸候會盟,大有為天下霸主之勢!」

晉侯道:「寡人也聽說過這個管仲,聽說祖譜不詳,勉強算個士人而已,賣過鹽、販過鐵,當過門客,還在戰場上當過逃兵,真的有如此大的本事,讓齊國翻個天過來?」

狐突道:「主公可不要小看了管仲,海不辭其水,故能成其大;人不拘一格,方能成其才。齊侯自任用管仲,便以國父之禮相待,對其言聽計從,大事小情無不由其處置,對其信任至極,管仲也自盡心輔佐,國人沒有不稱頌的。」

晉侯聽狐突似有言外之意,默然片刻,道:「齊國與我晉國同為兄弟之國,寡人在西面抗擊戎狄,齊侯在東面征服荊蠻,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倒是那虞、虢兩國,仗著自己是公爵,周王室的左右卿士,屢屢與我晉國作對,甚是可恨!」

狐突道:「主公,聽說鄭伯與虢公聯手起兵,同伐王城,已將王子頹和五大夫等人抓獲,並斬首示眾,鄭伯和虢國又重新迎回了姬閬,扶他重登王位,如此一來,虢國又為王室立下了汗馬功勞,恐怕更要志驕氣滿了。」

士蒍道:「洛邑經此一亂,當是元氣大傷。姬閬此番重返王城,全仰仗鄭伯與虢公之力,再造之恩不可不大力恩賞,只不知周王數年出奔在外,國中早已被子頹等人揮霍一空,如今卻拿什麼做賞賜!」

晉詭諸道:「姬閬重返王城,不可謂是大喜事一件,咱們也需送上一份厚禮,向他道個賀才好。」

這裡正在議論,那邊操練已經完畢,大司馬荀息帶領將帥向晉侯復命,晉侯命軍中設宴,讓眾將士暢飲一番,明日一早開獵。

當晚大帳之中,晉侯宴請眾卿大夫,共同飲酒唱曲,晉侯只穿便服,和眾人坐在一處,推杯換盞,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並無君臣之分。數杯下肚后,晉侯心情大好,看見坐在自己身旁的公子重耳和夷吾,內穿月白色的錦襖,外套紅色的水牛皮甲,腰系錯銀獸首帶鉤,髮辮在頭頂梳成一個大髻,用玉笄扣了,垂一股髮辮在頸后,顯得愈發英氣俊朗。

晉侯道:「你們兩個,長得越發象你們娘親。重耳今年二十,夷吾也有十九了吧?」

重耳、夷吾各自起身道:「多謝君父想著,兒臣年歲漸長,至今不能替君父分憂,實在慚愧!」

「你我父子間不必拘謹!近年來,我把不少政務都交給申生,他是世子,又長你們許多,我自然多扶持些,卻把你們疏忽了。庶人家男兒二十歲就要大婚,外出謀生,你們是姬姓後嗣,武公的血脈,這個年齡也該替父替國擔些責任了。等回宮后,寡人為你們指派一門親事,再分派些職務給你們。申生在你們這個年紀,已經跟著我從軍打仗了。」

夷吾道:「大哥乃人中龍鳳,兒臣愚頑不才,不敢和大哥相提並論!」

「虎父豈能有弱子!你們的武藝近來習練得如何?明日狩射萬不可懈怠,以免忝沒了我武公先祖的威名!」

夷吾道:「兒臣謹記君父教誨!」

重耳道:「君父,兒臣這兩日觀看操練,心裡得了個主意,不知君父覺得如何。往日狩獵,為了驅趕猛獸出山,多用放火燒林之法,孩兒見這片山林溪壑交錯,樹木茂盛,不失為打獵的好去處,若燒了甚為可惜。」

「你有什麼法子可以將猛獸驅趕出來?」

「這兩日操練軍隊時,孩兒見擊鼓之聲響起時,便有無數鴉雀從林中驚起,想來不止鳥兒,凡是獸類均懼怕這金石之聲。明日不妨多安排些兵士在山林中,將鼓、鐃、鈸兒一齊奏起來,再讓埋伏在四周的兵士將受驚的猛獸往一處趕。君父看可好?」

「可以一試,此事就由你去安排,讓司馬幫著一同料理。」

重耳起身謝過,和荀息先行退席,自去安排人手。晉侯和眾大夫繼續喝酒談天,東關五和梁五在晉侯身邊伺候著,忙著給眾人添酒,安排食撰,也是片刻不得閑,直到月上中天時,晉侯已有了醉意,才命撤席。眾大夫各自回營,東關五和梁五伺候晉侯洗漱、更衣,整榻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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