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邊境概況
這樣的歡言笑語不可能永無休止地持續。
當話題漸漸枯竭的時候,再無話找話地強行抬杠扯淡,就沒有多大的意思了。
故而,這四人沿著邊境線一步步走出三四公里以後。談話時,歡笑聲,扯淡聲,玩鬧聲等聲音都漸漸小了,零零星星地,只有魏建功的聲音還在斷斷續續地響起,那是一名邊防老兵在向新兵簡單介紹國境線內外的基本狀況。
「瞧見前面的那座山脈沒有?」魏建功指前面一處高大巍峨的山脈問成沖。
「看見了,早看見了。」跟在後面的成沖連忙點點頭答道。
「嗯!那山脈叫什麼來著!嗨!管它叫什麼呢!」魏建功自問自答似的,接著說:「那是條南北走向的山脈,也是我們國家與某國的邊境線,沿著這條山脈,東邊是咱們國家,西邊就是某國了。」
「那咱們怎麼不上去呢?」成沖感到有些奇怪,因為一路上他們都是沿著邊境線巡哨的,這次為什麼不上去。
「我們只在夏季與秋初的時節上去,這個季節就不要上去了,也爬不上去。而且這個季節上去,容易遇到雪崩。不過不用擔心,某國的哨兵也上不去的。」魏建功微微一笑,淡然道。
「雪崩?什麼是雪崩?」成沖還是第一次聽說這麼個新鮮名詞。
「雪崩!雪崩就是——」魏建功一時想不出合適的詞語來描述雪崩。
「雪崩簡單來說就是積雪塌方。下雪的時候,當積雪越來越厚,自然也越來越重,當積雪內部凝聚力抗拒不了積雪本身的重力的時候,就有可能造成雪崩;而化雪的時候,由於積雪融化不平衡,或者下面支撐的積雪先化,這就造成了支撐不牢,也有可能造成雪崩;而平時,厚厚的積雪受到震動,也有可能造成雪崩。所以,在雪山上,尤其在厚厚的積雪之下,千萬不可弄出大的動靜來,明白嗎?」馬曉東見班長說話有些卡殼,隨即接過了話,說道。
「對!聽你副班長的,你副班長是雪崩專家!」魏建功似笑非笑地說道,見難題解決,頓時如蒙大赦。
「承讓承讓……」馬曉東居然雙手鬆松一抱,嬉笑著,欣然就任雪崩專家一職。
「哦!雪崩原來是這麼回事兒,那大概就跟泥石流差不多吧!」成沖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他生在南方,只聽說過泥石流,故而胡亂聯想。
然後低聲彷彿自言自語般說道:「不過不上去那也不打緊,左右沒什麼事兒,咱們國家不是跟阿三國友好往來好多年了,新聞裡面都是這麼說的。」
「哈哈!果然還是個毛頭小子,新聞裡面的說辭怎麼能信呢?那是說給別人聽的。你要想獲知真實新聞消息,就得來咱們第一線,自己睜開眼睛看,自己側著耳朵聽,自己打開心扉感受。」魏建功輕鬆地哈哈一笑,全不顧及自己呼吸略略有點不暢。
成沖有些迷惑了,繼而問:「那班長的意思是?」
成沖直溜溜地盯著班長,說話的尾音拉得老長。
「幾十年前,某國囂張跋扈,步步緊逼,並且得寸進尺,一再製造摩擦,結果被我們結結實實地修理了一頓。現在倒是老實多了,但是說到友好交往嘛,那是國家層面上的事情,咱們邊防兵只用事實說話。」魏建功邊說邊向後回頭,示意大家注意腳下的路,話說得十分中肯。
「那現在怎麼樣?」成沖此刻冒充電視台記者,定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現在還行吧!但是小打小鬧出現點小摩擦總是少不了的。」副班長馬曉東接過了話題,莞兒一笑道:「在我們農村,村民們為了自家的宅基地,莊稼地往往都要拳腳相向大打出手,何況是兩個國家呢!是不是?嗨!這都算不上什麼大事情,更算不上什麼新聞,不值一提,自然就不值得那些個媒體新聞報道了。」
「那倒也是,不過他們膽敢搞摩擦,咱們就敢捶他,就跟幾十年前一樣。」成沖很有點孩子氣地說道,說得那叫一個堅決,以為打仗是過家家那麼容易。
「阿三國目前倒不足慮,可惡的是一個叫伊東組織的宗教極端勢力,嗯!就是大家常說的恐怖分子,這些人才是真正的讓人感到可惡,這群畜生。」魏建功三言兩語打消了成沖的憂慮。然而說到恐怖分子,他兩眼就開始冒火。
「他們都幹了些什麼?」成沖對恐怖分子知道得甚少,當兵之前,他幾乎都沒離開過他們那閉塞的小縣城,對外面的世界也了解甚微。
「摸個哨,殺個人,蠱惑蠱惑人心,欺負欺負善良的百姓,啥壞事兒都干,什麼缺德事兒都做!真是壞透了。我們有多少邊防兄弟以及人民警察就犧牲在他們的手裡。」魏建功說話間,從地上抄起一把雪,一捏成團,狠狠地扔了出去。
「這群畜生為什麼要這麼做?」成沖也怒火中燒,激憤不已,他原本就是個嫉惡如仇的人。如果士兵們都像他一樣,上戰場前,幾乎都用不著那些個政工幹部聲嘶力竭地做戰前動員。
「為什麼?還不是為了他們那些個自私自利見不得人的目的,打著高大上的旗號,乾的全是些禍害善良百姓的勾當。藉此證明他們的存在,證明他們到底有多壞,有多操蛋,有多麼的仇視和平。」馬曉東又插進話來,狠狠地罵道。
「那咱們為什麼不出兵剿滅了他們?殺個片甲不留,來個大會餐,一鍋燉。豈能留著他們繼續禍害善良百姓?」成沖的書生意氣還很重,甚至還有點盲目的浪漫主義。
「呵呵!」馬曉東啞然失笑,頓了頓,隨即道:「說得輕巧,誰不想剿滅他們,難道誰還樂意留著這些個混蛋不成?可是,前提是能找得到他們,他們四處遊盪,這裡打一槍,那裡放一炮,出國門比他媽出家門還隨便。待咱們集結部隊,整裝待發時,他們早就不在境內了,溜得不見人影了。並且他們也擅長於偽裝,有時候就躲在善良百姓中間,讓人難以分辨。」
「那咱們就沒辦法了,就不能想辦法變得主動一點?」成沖不依不饒,繼續問道。
「得了得了,別問了,你個新兵蛋子,你是一定要問足十萬個為什麼呀?還是怎麼著?等你也成了老兵了,自然也就明白了。好了,咱們不討論那幫畜生了,都別說話了,咱們還是節省點體力。瞧見沒,翻過前面這個山坳,咱們就快到巡哨的終點了,到了那裡,咱們稍作休息,補充點能量,就得往回走嘍!哥兒幾個,加把勁,一鼓作氣!」魏建功揮了揮捂在厚厚手套裡面的手,打斷了成沖的好奇心以及疑惑心,虛指了指前面不遠處的一個山坳道。
成沖見班長如此說,連忙閉口緘言,當兵雖然還不足半年,但這點子服從意識還是有的。
可馬曉東同志可就沒有這麼老實,他依然是邊走邊說邊扯淡,他彷彿專門為了跟魏建功抬杠而生的一般。
「當老兵以後,我看就懸嘍!這小子是上頭髮配到咱們哨所接受鍛煉的,保不準哪天一紙調令過來,這小子就跟咱們永別了,哪會跟我們一樣生了根似的留在這裡。我說你個新兵蛋子,以後得空,可得常回來看我們吶!行不行?」馬曉東嘴裡邊哈著白霧,邊嘴不停歇地說道。
「誰說的?我來到咱們哨卡,就會一直待在這裡,除非脫下這身軍裝退伍,那是沒辦法的事情,否則我就要跟大家待在一起,跟弟兄們待在一起。」成沖低著頭專心致志地趕路,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又耍小孩子脾氣了,能離開這該死的高原是件多麼好的事情呀!別以為班長在高原上待了整整十年就大腦缺氧,待傻了,就不知道什麼叫命運,什麼叫前途了。我告訴你,如果調令來了,你小子一刻也不能耽誤,立馬打背包給老子滾蛋,知道不知道?雖然你馬班副這人經常扯淡吹牛不靠譜,人長得丑,說話也不漂亮,說出來的沒一句正經話,但是他剛才的話說得對,你小子得空一定要常回來看看我們,記住沒有?一定要記住咱們的月半彎,記住我們這一幫子高原上的弟兄們,記住咱們曾經在一個鍋里攪過勺子。」魏建功的話里隱隱含著一股說不清也道不明地傷感。
「就是,班長班副都說得對,你小子得空一定要常回來看看我們。」就連一路上都一聲不吭的劉老兵也彷彿皇帝老子那樣開了金口,而且說的還是一樣有些傷感有些悲涼的話語。
很久以後,夜半夢回之時,翻來覆去睡不著的成沖才漸漸回味過來正副班長以及劉老兵所說的這些話的真正意義,以致常常淚流滿面,悲痛欲絕。
可此時的他,完全沒察覺出任何的異常,完全沒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