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專業抬杠

第七章:專業抬杠

邊防兵所謂的巡哨,指的是巡祖國的邊境線。

哨卡位於西北邊境線上,負責巡邏保衛的邊境線大概有五六公里的樣子。當然了,這只是理論上的直線距離,如果連帶上山下坡,拐彎抹角以及繞道后,具體需要邊防士兵們一步步依靠雙腿丈量的距離,就不得而知了。

頭一回跟隨老兵班長們巡哨,成沖很是有些興奮,甚至還隱隱有些自豪。

瞧!這就是我們偉大祖國的邊境線,身後是全國人民,而跨過這條線,可就出國了。我們處於祖國的最邊緣,最前列,我們在守衛著祖國的西北大門,我們是祖國的第一道防線。當真如哨卡上那對標語所寫的那樣:我在祖國的前哨,祖國在我的心中。

一路上,爬雪山,趟冰水,越險灘,過荒坡。環境險惡,道路一點兒也不好走,一隊人走得臉紅脖子粗,氣喘吁吁。

成沖卻欣喜異常,激動萬分。彷彿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一般,看看這,問問那,興緻頗高。儘管還有點子高原反應,以致微微有點胸悶頭痛,他也顧及不得了。

其實,在這高原之上,眼帘所攬,基本上都是清一色的荒山,雪山。就如詩里說的那樣:是山,是山,山那邊還是山。

然而這比直挺挺地站在哨所里扮演雕塑自然要好得多。

「你小子激動個啥,興奮個啥?你信不信?用不了多久,保管你會對咱們巡哨的這條線路頭痛不已。要知道,我們現在巡哨是在執行任務,不是出來遊玩,咱們巡哨的這條路,你樂意走要走,不樂意走還是要走的。嗨!我剛上咱們哨卡那會兒也跟你一樣,見什麼都新鮮,看什麼都好奇,其實這有啥呀!無論走到哪裡都是差不多的,這高原景色呀!天天看,早就膩歪了。大概只對那些個整天坐在辦公室裡面壁的人才有吸引力。」班長魏建功看著興奮不已的成沖,邊喘著粗氣邊說道。

「哪有興奮?嗯!班長!你當兵十年,就一直待在咱們哨卡,然後在這條國境線上來回走了十年?」成沖跟在班長後面,睜大眼睛好奇地問道。

「是啊,到如今整整十年了,不經意間,就在這條國境線上來來回回走了十年,從一個十幾歲的毛頭小伙,一直走到如今快三十歲的,呃!成熟男人嘍!你想想,要是你堅持在這條國境線上反覆走上十年,你會有何感想?你還會覺得興奮,還會感到激動嗎?」魏建功輕談一口氣,眼睛斜斜地遙望著天際,彷彿遙遠地天際竊取了他那寶貴的十年青春年華一般。

「呀!十年!人生有幾個十年,十年之前我還在……」成沖不敢想象,說自己十年之前還在穿開襠褲,都不算過分。他此刻對班長的仰慕之情油然而生,對這位堅守在祖國國的邊境線上奉獻了十年青春的老兵充滿了敬佩之情。

「嘿嘿!他嘛!老革命了,說起來,那都還是上個世紀的事情呢!是不是呀!班座大人!」絕無懸疑,接話的正是副班長馬曉東。他與班長魏建功在一起待了七八年,彼此就抬了七八年的杠,也不嫌累得慌,總之只要其中一人築台,另一個人必然就馬上拆台,配合極當。

這也是很無奈的事情,高原上生活極度單調乏味,不彼此抬抬杠扯扯淡,這枯燥且漫長的日子可怎麼熬呀!

「你就扯犢子吧!你知道咱們這高原上的空氣為什麼那麼稀薄了嗎?那都是叫你給吹的,是不是?可無論怎麼說,你在我眼裡,永遠都只是一個新兵蛋子,哈哈!這點你要承認。」魏建功回頭哈哈一笑,針鋒相對,毫不退讓。

部隊里論資排輩,並且還十分嚴格,哪怕對方只比自己早當一天兵,那也是早,見面不敢說一定要立正敬禮,但規規矩矩地問聲好是少不了的。

魏建功說罷,其他人哄然發笑。其實今天一起巡線的一共也只有四個人,其他四人留守。這四人包括正副班長以及成沖,外帶一個老兵。這老兵姓劉,一個三巴掌都打不出一個屁來的老兵。據說劉老兵之前不是這樣的性格,都是被這該死的高原活活給憋的。

馬曉東見班長說他是新兵蛋子也不氣惱,反而厚著臉皮,嘿嘿一笑,轉而裝起嫩來:「就是嘛!都說你是老革命了,還要咋的?難道你非得跟秦始皇的兵馬俑比比老資格不成?哎呀!我說老革命呀!你說你都一把年紀了,還不光榮退休,還待在這渺無人煙的高原上跟我們這群年輕小伙瞎混個什麼呀?每天還哼哼哈哈的。結婚得有三年了吧!跟嫂子都沒見過三面吧!女兒都快滿周歲了吧!可惜你還沒見過一面。要說嫂子這人脾氣好,換了我,非休了你丫的不可。」

成沖笑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就連那一向沉默寡言的劉老兵,都矜持地笑了起來。

「誰說老子沒見過自己的女兒,這不就是么?」魏建功反駁間,解開軍大衣,從裡面掏出一張相片來,仔細端詳了一番,然後情不自禁地親了一口,「瞧這可愛的小模樣兒,這小臉蛋,無論哪裡都非常像老子。」

成沖連忙湊上前去一看究竟,那是一張嬰兒照,照片上的嬰兒應該是剛剛滿月的時候照的,根本不是快滿周歲的樣子,可見,這張照片幾乎是一年前照的。

那小女兒長得白白胖胖的,哪裡會跟這個黑不溜秋的魏大班長非常像,不過那塌塌的小鼻子,卻跟魏大班長的鼻子簡直是從一個模子里印出來似的。

魏建功把自己女兒的照片,珍若異寶,無論走到哪裡,都會帶在身上,不時拿出來自我陶醉地欣賞。

「你還年輕的小伙呀!」魏建功終於回過神來,他也不會錯失任何一個調侃副班長的機會:「哎呀!看來這高原上的紫外線也並非全無好處,最起碼把我們副班長的臉皮給照厚了不是?你不記得上回你回家相親,嚇壞了多少無辜的姑娘?還年輕/咧?我都不好意思說嘍!」

「有嗎?我有嗎?」馬曉東連忙矢口否認,這關係到自己顏面的問題,當然不能承認了。

其實在這高原哨卡里,巴掌大的地方,統共就這麼幾個人,這麼幾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誰的那點子小心事小秘密小九九,幾乎都是共享的,誰都了如指掌,爛熟於心。

「咳咳!馬曉東同志,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我身為你的班長,我得批評你幾句了。我們革命軍人講究的是什麼?講究的是實事求是,一切得從實際出發,對不對?說實話,不丟人,不說實話,喜歡狡辯的人,那才叫丟人,而且丟人丟大發了。」魏建功假裝咳嗽一聲,繼而打起了官腔,說得有模有樣,很是滑稽。

「我沒有說實話么?我有狡辯么?」馬曉東攤開雙手,轉過頭來很無辜地問成沖和劉老兵。可這兩人對正副班長的唇槍舌劍不參與,也不表態,只是低著頭,憋紅了臉,一個勁兒地猛笑。

「你們倆就是靠不住,都沒有一點是非觀。」馬曉東見這兩人沒為自己辯護,只好轉向再次酣戰班長:「告訴你,班座大人,我現在正面臨的難題,是選擇上的問題,我現在犯了那什麼來著,哦!對了,叫做什麼選擇恐懼症。我現在有五個可供選擇的對象,你不知道吧!東南西北中,每個方位一個對象。你說!我該選誰好呢?這實在是太難了,你說,東邊的這個長漂亮,好像很不錯,可南邊的那個也還行,溫柔呀!可是西邊的那個很善良,而北邊的那個又賢惠,只可惜呀!推來算去,又捨不得中間的那個!捨不得她的聰明呀!哎!選擇恐懼症呀!妥妥地選擇恐懼症!你們,誰能幫幫我嗎?」

馬曉東的話還未落音,所有人笑得都快岔過氣去。高原上孤獨,高原上寂寞,高原上哪怕你叫破了天,也得不到半點回應。故而,多數士兵都學會了吹牛,但像馬曉東這樣吹牛吹得這麼不切實際,還那麼氣定神閑若無其事,面不紅心不跳的,可真少之又少,罕之又罕。當真是此人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逢呀!

我可愛的正副班長!我幽默風趣的正副班長!我苦中尋樂的正副班長!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活寶呀!而且還是一對。果然如哨卡上的標語那樣:愛國愛哨,面對艱苦找歡笑。

成沖跟在隊伍的最後面,邊走邊笑邊在心裡默默地感嘆。

笑聲在這荒無人煙的雪域高原之上,在這祖國西北的邊境線上,滿滿地灑下了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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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血彈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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